谢玄英:“九边你肯跟我去吗?”
“去。”程丹若毫不犹豫,但问,“九边是哪儿?”
谢玄英:“明天再说。”
她:一千零一夜呢?
“拿了舆图才说得明白。”他说。
程丹若懒得信:“不说就算了。”她挣脱他,上床睡觉。
谢玄英把烛台拿到浅廊的柜子上,放下帐子。
还未烧炕,梅韵便在被窝里放了汤婆子,隔着一层棉布套子,不烫人,却暖暖和和的。
谢玄英把它提出来,随手搁在一旁,翻身抱住她。
程丹若:希望今天有点进步。
……然而并没有。
云雨后,漆黑的帐子里混合了人的气味,他的喘息渐渐平复,却始终抱着她:“丹娘?”
她:“嗯?”
“我是不是……”昨天兵荒马乱的,他又紧张,不曾留意,但今天却没有遗漏她的反应,“弄疼你了?”
“还好。”程丹若心态平和。技术不行,可以多练习,卫生状况不好,那真是有的操心了。
谢玄英贴贴她的脸颊,试探问:“下次再轻一点?”
其实,这不是轻重的问题,但程丹若犹豫了下,怕伤他自尊,违心地说:“嗯。”
他松了口气,从搂腰改成搂人。
程丹若有点无奈。这样抱在一起睡真的好奇怪,被子都盖不好,为什么不能各睡各的被窝?
她试着往旁边挪了一挪。
他马上搂紧,拈好了被角:“小心着凉。”丹娘什么都好,就是不注意爱惜自己,这么冷的天,风吹着了怎么办?
尝试失败,程丹若不好意思再来一次,太明显了,只好欣赏了一下他宽厚柔软的胸膛,和劲瘦有力的窄腰。
过了会儿,她推开他的手。
“不能捏。”她告知,“会痛。”
“噢。”他老实地松开了。
程丹若暗暗松了口气。
第163章 回门日
新婚第二日, 晨昏定省,毫无变化。
荣二奶奶摸不准她的路数, 没有再贸然动作。程丹若也乐得清静, 在柳氏那边当完服务员,就在书房里翻邸报。
新书房的采光很好,月洞窗外, 桂花将谢, 落了一地,总有扑鼻的香气。
院子里养了两缸鱼, 画眉在檐下叽叽喳喳, 喂它吃瓜子, 它还会吐皮。
丫鬟们做事都很小心, 像黄夫人、洪夫人身边的人, 轻手轻脚的,从不敢高声喧哗。
程丹若待她们和宫女差不多,宽容但不亲近。对竹篱也一视同仁, 权当不知道她尴尬的身份。
但竹篱还是很怕她, 看到她在院子逗鸟,不敢上前凑趣, 反而会躲回房间。
竹枝和竹香做事很卖力。
尤其竹香,摆膳的时候都要叽叽喳喳说两句,什么荣二奶奶是县主之女, 十分讲究,每天都要吃燕窝,莫大奶奶家底殷实, 丫头都要去厨房点菜。
程丹若十分理解她们的殷勤。
曾经,她对陈老太太也是这样周到, 唯恐一时不慎,就被驱逐出去。
今时今日,她算熬出头了,明媒正娶的媳妇,又有恩师之女的名义,要休弃可不容易。
她们却还在熬,没有尽头的熬着。
所以,竹香说的时候,她就听,听完点点头,朝她笑笑,小丫头就松弛下来,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竹枝送上新做好的荷包,她说配色不错,搭明天的裙子。
她以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影。
白天倏地飞逝。
晚上,谢玄英拿来了舆图。
新画的,墨迹初干。
怪不得失踪了一天呢。程丹若有点了悟。
“咳。”谢玄英清清嗓子,开始和她说九边。
其实,这就是北边的九个边防重镇,然后继续一千零一夜,说明天再和她聊边防的情况。
程丹若:“……”查资料还要追连载。
但她忍住了追问的冲动。
分享信息不是他的义务,能说这么多,已经是不错的开端。若是问得多了,他不耐烦,以后不肯说,岂非得不偿失?
然而,谢玄英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第三日,新妇回门。
拜见过老师师母兼岳父岳母,程丹若和洪夫人进内屋说话,谢玄英陪晏鸿之去书房,茶还没喝,就迫不及待地说起这事。
“她太见外了,明明想知道,却不肯多问一句。”
晏鸿之:“啊?”
谢玄英列数她的“罪状”:“想看架子上的书,问我能不能借,墨碎了,用我原来的,晚上要专程同我说一声,弄脏了我的衣袖,和我说‘抱歉’。”
晏鸿之沉吟:“寄人篱下惯了,难免事事小心。你们圆房没有?”
“咳。”谢玄英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晏鸿之深觉稀奇:“那不应该啊。”都这么亲热过了,夜里一个被窝睡着,能存下什么生疏?
“唔。”谢玄英清清嗓子,假装喝茶。
成亲前,他对圆房只有期待,然而真成了亲,才发现这事不简单,和话本小说中的描写全然不同。
而丹娘的心思,也让他难以捉摸。
说她对他无意,不想与他亲热,可唇齿相依时,她明显是不讨厌他的。行周公礼亦然,她不抗拒,然则,每次结束后,她便不愿意躺在她怀中入睡。
他硬搂着,她也不挣扎,只是夜半醒来,人永远缩在里头,身体蜷起,像一只熟睡的猫。
老人说过,猫性子独,如果受了伤,就会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快要死了,就会离开家,独自在荒郊野外死去。
“教养一个女孩儿,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晏鸿之宽慰道,“她在陈家五年,宫里两年,自是养得谁也不靠了,三天的功夫就想改了她的性子,哪有这般容易,慢慢磨吧。”
谢玄英点了点头。
晏鸿之又问:“家里头如何?没给我女儿委屈受吧?”
谢玄英抿住唇角:“有些口角纷争。”
把程丹若前日呛荣二奶奶的话说了,没忘记再告一状,“我等她和我抱怨呢,结果一个字都不提,害得我也不好提,好像不放心她似的。”
“人家有这样懂事的媳妇,高兴还来不及,你倒好。”晏鸿之拿起旁边的一柄如意,给了他一记,“既不喜欢,还回来就是。”
谢玄英立马闭嘴。
晏鸿之:“和她说了明年的打算没有?”
“说了。”他绷不住脸孔,微微笑,“丹娘说,哪里都跟我去。”
晏鸿之倒不奇怪,沉吟片刻,说:“假使过大同,别忘了祭拜程家,丹娘自小失了教养,这方面有些差池,你要替她上心。”
谢玄英点点头:“我都记着呢。”
他们师生俩说得热络,里头,洪夫人和程丹若也在说话。
洪夫人拉她进内室,先上上下下打量几遍,方问:“三郎待你可好?”
程丹若:“好。”
洪夫人的眼底就透出笑意:“他家里可有给你委屈受?”
程丹若摇摇头:“都挺好的,多谢义母挂念。”
不是亲生母女,太私密的话总不好问。
好在先前,洪夫人留心看过,见她行动不无滞涩,又自己精通医理,想来不曾吃苦头,多少放心。
思量一刻,又道:“夫妻之间,讲的是恩义情分,同担得越多,情意越深。你看你二嫂,你二哥把她的事当自己的事办,她也就把你二哥的事当自己的做。前些日子,花了好大的价钱给他买算书,知道要去河南,行李都不必我操心,打点得样样妥当。”
程丹若不由道:“二哥是有担当的。”
赵家的儿子不是韩氏的亲生子,他犹且能放心上,韩氏见了,如何不信任丈夫的为人呢?
“所以啊,你有什么委屈,千万别闷在心里。”洪夫人劝道,“你不说,男人就以为没有,当你天天过得舒心极了。”
程丹若笑笑:“女儿记住了。”
午间就在晏家用饭。
吃过以后,晏鸿之问:“去陈家不去?”
程丹若回答:“去的。”
“应该的。”冬日阳光好,晏鸿之躺在醉翁椅上,怀里抱着晏大的儿子,两三岁的小娃娃,正是白胖可爱的时候,就是太闹腾,老揪祖父的胡子。
他吃不消,把孙子还给奶娘,正色道:“陈家不能近,也不能远,总归有抚养之恩在,面子须做足了。”
程丹若道:“是。”
“去吧,这会儿天暗得早,早去早回。”晏鸿之舒展骨头,“左右都在京城,闷了就回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