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将饼画了上去, 什么如果红薯丰收,可制成精粮,运往各地,其利润正好能够作为军费来源,为国库省钱啦。
第二天,他又润色了一遍。
然后,派人去地窖,翻出角落里的红薯。
又叫程丹若来外书房。
她很吃惊:“哪来的?”
“龙子化送我的。”谢玄英回答。
程丹若知道这个名字,龙逢吉,字子化,广东人,如今在四川做县令,但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送你红薯?”
“我们是同年啊。”谢玄英奇怪地说,“我与他同列一甲,自然多往来。”
程丹若:“……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
他有点尴尬:“我忘了。”
给他送礼的人实在太多,与同年走动又是常事,很多东西送来就堆着。他只在第一年尝过新鲜,去年秋天忙着成亲,就忘得一干二净。
“应该还能吃。”他佯作镇定,转移话题,“子化和我说,此物在窖中能存放一年之久。”
程丹若问:“你找我来,是想看看还能不能吃?”
“不,我想你做新物,呈给陛下。”谢玄英瞄了眼放好的奏疏,“即便陛下知道我的本意,我们也不能就这么递过去。”
程丹若:马屁还是你会拍。
她先问明白:“龙县令有告诉你具体做法吗?”
“生食如枣梨,熟食如甘蜜。”谢玄英说,“这点陛下已经知道。”
“好,那就制成粉条。”她说,“很简单,与绿豆粉条的做法一样,让大厨房来做就行。”
他道:“行,还有吗?”
“红薯饼,红薯丸子,拔丝红薯。”她报了一串,而后平静地告知,“但我不会做。”
“这些也不需要。”谢玄英很务实,“粉条更要紧。”
程丹若绞尽脑汁回忆:“晒干可以做地,呃,红薯条,也是干粮。”
他:“这也好。”
两人商议定,找来大厨房的管事,令其制作。
管事问明做法,果然道:“与粉条一样,简单,只是须等上几日。”
“无妨。”
递奏疏前,谢玄英还有别的事做。
他约了曹四喝酒。
正好,曹四也要找他,两人一拍即合,随便找了一处酒楼,便坐下说话。
“看你面有喜色,前程定下来了?”谢玄英为朋友斟酒。
曹四笑道:“被你瞧出来了。我父亲已经答应,让我去浙江做个把总。”
谢玄英立时道:“恭喜,上峰是谁?”
“谭祥。”曹四问,“据说从前是昌平侯的手下,你见过吗?”
“见过。”谢玄英道,“他擅领兵,为人方正,此次应该能自行募兵?”
曹四诧异:“消息真灵通啊,我爹才和我说呢,这谭参将可于沿海募兵三千,让我好生历练,不可骄横。”
“分守哪里?”
“台金严。”
“好地方。”谢玄英说,“海寇二江中,江必施的势力在福建沿海,他要与西洋人做生意,江龙的旧部在江浙,如今他死了,上万海盗群龙无首,各自为政,是你立功的好机会。”
曹四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也老大不小,得此良机,不能错失。”
他雄心勃勃,欲一展宏图,追问了不少倭寇的事。
谢玄英逐一回答,还提醒他溺水如何救治。
曹四瞅瞅他:“这是弟妹教的吧?”
谢玄英挑起眉:“你有疑虑?”
“并无。”曹四笑了笑,意有所指,“不过,你匆忙成婚,却与妻子琴瑟和鸣,还是令不少人意外。”
谢玄英平淡道:“我运气很好。”
曹四撇撇嘴,却并不说破:“对了,你找我何事?”
“打听一下山西总兵聂安远。”
曹四干脆利落地回绝:“替你问问我爹,我是不清楚的。”
“多谢。”谢玄英思索一番,道,“家中有些良药,下次给你带来。”
曹四举杯:“谢了。”
“你自己多小心。”谢玄英与他碰了一杯,“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一二。”
“我省的。”
两人浅饮几杯,各自回家。
谢玄英和程丹若说了曹四将去浙江的事,又道:“我打算抄一份你给我的急救方给他,胶丸可还有?”
她道:“还剩几颗,都给你,你再让他去安民堂买些。不过,这东西放不住,最多路上用。”
“辛苦你了。”谢玄英解释道,“将谋是我好友。”
“我们是夫妻,应该的。”程丹若说,“别的要送吗?”
他:“不、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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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的人都是烹饪老手,三五天后,精制的红薯粉条就出炉了。
谢玄英尝了一碗,觉得和绿豆粉条区别不大,但还是提着东西和奏折进宫去。
皇帝正在会见大臣,他便没有让人通报,在外头等了会儿。
不多时,石太监出来了,笑容可掬地解释:“昌平侯回来了,怕是一时半会二没得空,谢郎是有什么要紧事,可要老奴通禀一声?”
“没什么要紧事,陛下事务繁杂,不必惊动了。”谢玄英递打开盒子,“只是上回说到红薯,这回便带了些红薯粉条来,还有些相关的浅薄之说,烦请大伴交予姑父。”
石太监的笑意更深:“谢郎的心意,陛下都是明白,老奴这便差人将东西送到尚膳监去,晚上为陛下添菜。”
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老奴还有件为难事儿,想请谢郎帮手呢。”
谢玄英讶然道:“大伴请说。”
“眼看这天气渐热了,老奴年纪渐长,脾胃失调,有时便觉恶心。从前程尚宝在的时候,有一味‘人丹’,虽说方子留了下来,吃着却总不如她做得好,想再讨一些。。”
石太监理理袖口,微微一笑。
谢玄英立即道:“大伴抬爱了,这些年,内人蒙您照顾,都是应该的。东西还是送到烟袋街的草庐?”
石太监点了点头,笑眯眯道:“那咱家可就不客气了。”
“应该的。”谢玄英回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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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窗外虫鸣微微。
程丹若坐在妆台前,一面用梳子通头发,一面奇怪:“方子早就给了太医院,他们做出来的只会比我好才对。”
“傻不傻?”谢玄英走到她背后,手抚着她的背脊,弯腰贴近她的脸孔,“事成一半了。”
程丹若偏头躲开:“为什么?”
“陛下心里估计有几分考虑我,若不然,他哪会问我讨药?”他说,“这才三月底,离天热还早着呢,现在开口,只能说天热时,你我不在京中。”
她:“……”
“真的吗?”她有些费解,狐疑地看着他,“就这一句话,有着意思?不是你想错了?”
谢玄英瞟她:“赌一赌,如何?”
程丹若:“赌什么?”
“近日必有消息。”他弯起唇角,“若我赢了,你要应我一件事,你赢了,我也应你一件事。”
“赌可以。”程丹若说,“但仅限私事,不能牵扯公事。”
谢玄英:“当然。”
三日之后。
谢玄英从翰林院回来,去书房见靖海侯。
“给父亲请安。”
靖海侯:“坐。”
他坐在下首。
“这些天忙里忙外的,做什么呢?”不牵扯到敏感的问题,靖海侯便是个严格又关切的好父亲。
谢玄英道:“儿子听说鞑靼请求互市,陛下同意了,有意谋个差事。”
靖海侯点点头:“你在翰林院待得差不多了,是该外放一段时日。”
文臣在翰林院苦熬,能出头吗?能,比如李首辅,但这需要一定的机遇,和天子或未来的天子结下情分。
皇帝虽无子,但身体尚算康健,诸位藩王子也有人教学,这趟车是赶不上了。那么,外放治理一地,积累经验,最后调回中枢,就是文臣最稳妥的路子。
靖海侯既然想要儿子从文,当然不会在这事上反对。
但他道:“北地寒苦,不如湖广江浙。”
谢玄英道:“儿子的恩宠源于陛下,只知享乐,不思回报,如何对得起陛下的苦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