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是比试还是什么,只要赢了就有肉吃。
大过年的,谁不想来两碗红肉?
“跟我来。”黎哥打手势,悄悄潜入了林子。
他们已经侦察过了,叛军以普安县为中心,在周围多个地方设有据点。其中东面方向有两处高坡,一南一北扼制安南通向普安的驿道,驻兵最多。
黎哥他们预备突袭的,便是东北的营地。
夷人擅长在崇山峻岭间安家,叛军如此,黎哥也是如此。他比其他竞争对手更早一步确定了方位,却没有动手,只让人寻来大量枯叶和树枝,以待时机。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
一晃神,天色便已昏暗。
黎哥找到上风口,让人堆积树叶,浇透水后点燃。
浓烟冲天而起,顺着寒风吹到了营寨。
“总旗,这样不会暴露我们吗?”跟屁虫紧张又不安地询问,“我们的人可没有他们多。”
总共五项比试,每个团都派了不同的人参加,前两天轮到的是其他旗,他们这一团被选中今天偷袭的,一共也才五百人。
这个营寨里可有五千人呢,足足十倍!
“傻!你没捉过兔子?”黎猛哈哈笑,“用烟是要把他们从洞里熏出来!”
跟屁虫似懂非懂。
黎哥没好气:“黎猛,别乱教他。”他像一个首领一样,平静耐心地解释,“小子,你知道山里的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跟屁虫:“狼?”
“不,不是狼,不是老虎,也不是熊。”黎哥轻轻道,“是火。”
火在大多数时候是温暖多情的,照亮漆黑的深夜,烤熟难吃的食物,为大家带来光明与希望。
但在某些时刻,山火又是最可怕的神魔,顷刻间便吞噬家园,毁掉一切。
“他们一定会出来的。”黎哥平静道,“好了,别废话,上马,我们该动手了。”
他扫了眼手下,变得从容又自信:“记住,我们的目的是偷袭,是斩首,不是夺寨——这里不会藏太多粮食,拿了人头就走,明白吗?”
“明白。”底下的人摩拳擦掌,似乎已经预见自己喝酒吃肉的场景了。
“走!”黎哥一声低喝,隐蔽地在前带路。
不久后,一支队伍离开营寨,朝点烟的方向极速赶来。
黎哥拔出腰刀,冲刺在前,一刀斩落了最前面的人的脑袋。
血液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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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圆煮好了。
谢玄英一个个捞出来,撒上干掉的桂花。干瘪的金黄花朵被热水烫开了花瓣,一朵朵绽放。
程丹若坐在火塘边,一面烤火,一面张望窗外:“没动静。”
“你说第三遍了。”谢玄英把汤圆递给她,“我知道没有动静。”
她问:“他们不来了,还是会晚点再来?等到午夜左右?”
“不知道。”谢玄英咬开一个汤圆,芝麻和蜂蜜的甜香流淌在舌尖,是他少年时爱吃的口味,“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程丹若舀起一个汤圆,想吃却吃不下。
“难得看到你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叹气,“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来。”
程丹若正心浮气躁,没好气地说:“不是你说每年都要和我守岁的吗?”
谢玄英怔了怔,眼底浮现讶色:“你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她:“……顺路,主要还是为了送药材。”
“哦。”谢玄英又吃了个汤圆,尽量压住唇角的弧度,“他们去了永宁。”
程丹若:“永宁?”
“嗯。”他道,“前天不是换了营地么,假如他们的目标是安南,现在肯定能看见烟火了。”
田南麾下等到的烟花爆竹,即是奖励,也是信号。
“现在还没动静,肯定提前走了。”谢玄英不疾不徐道,“去永宁偷袭了,有意思。”
说实话,选择永宁而非安南,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但这点意外反而令他振奋,新的念头几乎瞬间浮现在了脑海。
谢玄英数了数碗里的汤圆,还有六个。
“运气不错。”他自言自语了句,沉思片刻,倏然放下碗,道,“丹娘,我出去一趟。”
程丹若:“?”
他摆摆手,掀开帘子出去。
外头,饭食和酒菜的香味飘散,与燃烧的松柏混合,满是年节的气味。
谢玄英走到悬挂的锣鼓旁边,重重一敲。
喧哗的营地登时一静。
“都吃过了吧?”他环顾四周。
“是。”张鹤立时起身站定,“大人有何吩咐?”
“点兵。”谢玄英唇边扬起一丝弧度,“汤圆且放下,等凯旋归来,我再与诸位一道守岁。”
第351章 月下战
除夕的晚上点兵出征, 没威望的将领还真办不到这一点。
幸好谢玄英不是。
连续三日比试,士卒始终保持在战时状态, 并未松懈, 且今天,人人都分到了两块肉、一个鸡蛋、两块蒸糕,以及大碗的粟米饭。
每旗还有一锅鱼汤, 半袋粗糖, 好让他们夜里冲糖水喝。
有的吃,有的喝, 大家情绪高昂, 一听要出去, 都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
立下功劳, 不是发钱就是发布, 全是好东西。士卒们都愿意攒点家底,或是托人送回家,或是留着送礼疏通, 因此不止不怨声载道, 颇为积极。
纷纷有人应答。
“末将领命!”
“是!”
“愿为抚台差遣!”
谢玄英环视周遭,微微一笑:“各团只要五百人, 两刻钟后出发。”
“是。”
军官们“嗖”一下放下碗,直奔自家营帐,点名叫人。
“二狗, 滚出来!”“铁头去叫人。”“集合了,叫到名字的过来。”“都死哪里去了?!”
各营点兵集合的同时,谢玄英回到屋里, 披挂甲胄。银白色的金属甲叶在火光下渡上鲜艳的红色,犹如血染。
程丹若看看他, 再看看碗里的汤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丹娘,”谢玄英定定望着她,似乎想道个歉,可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道,“等我回来。”
程丹若:“……”
年夜饭吃到一半,突然放下碗出去打仗,这种事儿她也是第一回 碰见,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但想想,不管是打仗还是生病,都属于不可抗力,不会因为是春节就消停,他们这样的家庭应该习惯才对。
于是平静地“噢”了声,问他:“你这汤圆还吃吗?糊了。”
“等我回来。”他重复了遍,“你先吃吧。”
“行吧。”
她继续吃饭,他佩刀出去。
外头一阵喧闹,马蹄与脚步齐声轰炸,但不到一刻钟,声音就消失了。
他们走了。
程丹若吞下一口糯米芝麻,后知后觉地想,等等,等他回来?他回来了,不就该她加班了吗?
还好汤圆都吃了。
她想着,点上炉子,准备煮奶茶。
今晚肯定熬夜,来点提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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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挪开了,淡淡的月光透过天幕,照亮前方的路。
夜风冷而刺骨,谢玄英轻轻吐出口气,却没感觉到太多的寒意。他今天穿着细羊绒的毛衣,外面是夹丝绵的袄子,盔甲挡住了刺骨的冷风,他从头到脚都是暖和的。
回首望去,其他士卒也未流露出无法忍受的冷意。他们穿着新作好的冬衣,来自安顺的母亲、妻子、女儿。
他相信这是一身温暖的衣服,就如他一样。
除夕是个特别的日子,他专门穿上了丹娘织的袜子,脚趾都是暖和的。
蜿蜒的队伍保持了令人震惊的安静。
这并不容易,除了耳提面命,更重要的是避瘴丸。
谢玄英熟谙香料,知道它是由生姜、黄芩、甘草、金银花之类的药材合成的,味道古怪,有股冲鼻的辣气。
程丹若亲自拟的方子,和他说,效用有限,但士卒们会需要它。
事实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