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过唇角。
醉酒的夜晚除了睡觉,别的事不好做,遂早早睡下。
次日,程丹若和柳氏请过安,坐上马车去西大街看宅子。她专门掐表,坐马车大概20分钟,如果骑马,估计在10-15分钟。
想想也是,谢家到西大街宅子,最多3公里。
又问谢玄英左右的人家。
他回答:“这边是承恩公府,再往前是安陆侯府,隔条前海大街就是永春侯府。”
程丹若顿时疑惑:“大家都在前后海,怎么独你家在中海?”
“我们家原是定国公府的宅子。”谢玄英解释,“开国初,六大国公的宅邸是环皇城而建的,皇城西是定国公府、镇国公府,南面是魏国公、郑国公,东面是成国公、靖国公,四大侯府便聚在了北面,拱卫皇城。”
她恍然:“原来如此,但我看这边不止四家啊。”
“公主府、驸马府,还有安国夫人家,都在这一带。”他说,“风景是好,就是挤了点。”
程丹若笑了。
转眼便到了新宅。
大门很阔气,一路进去,都是公侯府邸的气派,只是屋檐长草,野猫横行,里头的家具陈设全都不见,空荡荡的,有股荒芜颓丧的落寞感。
程丹若和谢玄英走了前院里外,商议如何修改。
“规制改一改,拆掉左右梢间,改成耳房。”她道,“其他没什么好改的,都是中规中矩的布局。”
谢玄英问:“届时你在里面,还是到外头来?”
“在正院吧。”程丹若道,“京城是非多,规矩点好。”
“那就在正厅的东梢间里给你加张桌子,再架个屏风好了。”他说。
“也行。”家居摆件是以后的事,姑且不考虑。
又过二门,在正院里溜达。
正院是一个“日”字结构,和霜露院最大的不同就是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后院,多是给男主人的妾室子女居住。
前头的院子载着两棵西府海棠,初春已经绽开花苞,后头的院子则是两棵石榴和两棵玉兰。
正房与厢房之间,皆以连廊衔接,风雨无阻,十分便利。
程丹若:“好大。”
“和家里的正院是一样的。”谢玄英道,“你没去过明德堂后面吧?”
“后头住的谁?”
“父亲的几个姨娘。”谢家儿子多,且都成家了,妾室们没法独居小院,只能在柳氏眼皮子底下过日子。
程丹若问:“我们这儿怎么安排?”
“东穿堂的两间屋改浴室,剩下的西穿堂和后院,就当仓库使。”谢玄英道,“再往后是三间抱厦,你看是不是给丫鬟们住?”
程丹若穿过后院的三间正屋,就到了后头的抱厦,这里和后罩房差不多,三间屋子都窄且小,不过给丫鬟住就尽够了。
“好。”她算算,“这才四进,还有一进呢?”
“在后头的园子里。”
谢玄英带她穿过角门,又行过夹道,入眼便见一片花园,假山、亭子、水阁、湖泊、小楼,一应俱全。葱茏的树木掩映,还有见到一些琉璃瓦,可见还藏了别的院子,只不过无人打理,荒草满地,总觉得随时有蛇虫鼠疫会窜出来。
“诶哟。”她大摇其头,“这园子不清理干净,晚上还真不好住。”
“收拾这园子,恐怕就得七八千两。”谢玄英看着就烦,没心情赏景,“原就有西北和东北两个角门,先锁了吧。”
程丹若点头。
接着,又看起了东西跨院。
西跨院没什么好说的,规规矩矩的三进,前院是外书房,东跨院只有两进,前院和后头的东小院,后头便是一个小花园,也有山有水,风景别致。
里外逛完,程丹若累不轻,直接坐在游廊的栏杆处。
“定西伯家以前肯定也深受宠幸。”她吐气,“这也太大了。”
谢玄英思量道:“我看,园子就别去管了,把墙砌高,任它荒着去。左右你是不耐烦常在家,东花园走走也够了。”
程丹若同意。这宅子看面积,前面的房舍占一半,园子也有一半,和大观园没什么区别。
“园子估摸着是别家不肖子孙卖了的。”谢玄英道,“改建这么处园子,怎么也要十万两。”
程丹若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他默然。
第420章 安陆侯
鸟鸣清脆, 野猫伸腰,树叶被春风吹拂, 沙沙作响。
这时, 松木脚步匆匆地进来:“爷,夫人,安陆侯家派了人来。”
谢玄英抬眼, 便见不远处立着一个中年人, 颔首道:“过来说话吧。”
“是。”松木请对方过来。
那中年人道:“小人是安陆侯府上的,听说这边的宅子赐给了少司马, 特来请安拜会。”
昨天赐的宅子, 都没动工修呢, 拜会也早了些。
谢玄英心中微动, 和程丹若对视一眼, 道:“是我疏忽了,动土少不了闹腾,是该向侯爷知会一二。”
看看天色, 日头尚早, 就问:“不知我与内子可方便上门拜见老太太?”
“方便,今日侯爷和太太都在家呢。”中年管事大喜, 赶忙请他们上门作客。
安陆侯家与新宅毗邻而居,只是大门不在一条街上。
程丹若坐在马车里,稍微思忖了会儿, 朝谢玄英笑了笑。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回以一笑。
安陆侯家的格局和靖海侯府差不多,但穿过垂花门进到正院, 明显就感觉到了不同之处。
丫鬟来来往往,仆妇进进出出, 那是十分得热闹。
程丹若先去拜见了安陆侯家的老太太。老人家端坐上首,下头围绕了三个岁数不一的姑娘,又有六七个媳妇,年纪大的三四十岁,年纪轻的才二十出头,均是绫罗袄裙,满头珠翠。
“给老太太请安。”程丹若福身行礼,“今日来得唐突,礼数不周之处,还请您多包涵。”
安陆侯太太忙道:“同你不相干,是我们家侯爷一时兴起叫了你们,不嫌我们家冒昧就好。”
老太太则戴上水晶眼镜,好生打量了她许久,才笑道:“早听说谢家娶了个好媳妇,今日算见到了,果真秀雅端庄,比我这几个孙女孙媳好多了。”
“您过奖了。”程丹若道,“母亲常说我木讷,不如陆家的媳妇能干懂事。”
她环顾四周,在众多目光中微微笑,“今日得见,自惭形秽。”
“欸哟,好妹子,你可别这般夸我们了,我都臊了。”其中一个机灵嘴巧的拿帕子捂了脸孔,“羞杀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
“瞧瞧,我们家都是一群活猴儿。”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每日吵吵闹闹的,扰得我头疼。”
“您儿孙满堂,是有大福气呢。”程丹若稳稳接话,“今后咱们比邻而居,我还想借一借您的福气。”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连连唤人上茶上点心。
程丹若开始夸他们家茶好、点心好,姑娘们也知书达理,好得不得了。
说了好一番话,老太太才面露倦色,由安陆侯太太领着告退,又请她往正院小坐片刻。
程丹若等得就是这个,道了两声“打搅”便跟着去了。
进了上房,更觉人多嘴杂。
方坐下,就听见屋后有丫鬟道:“姨娘说了,今日要吃燕窝,为何没有?”
前面又有丫鬟匆匆前来,朝仆妇回禀:“八姑娘、九姑娘吵了嘴,说头晕,想请大太太请个大夫。”
程丹若:“……”
大家主母也太难当了。
但安陆侯太太早就游刃有余,眼皮都不抬一下,摆摆手,便有丫鬟道:“姨娘每月三两的燕窝份例已经用完了,等下个月吧。”
又冲仆妇道,“头晕是老毛病了,大夫说要静养,两位姑娘不妨好生躺着,晚些再说。”
“让你见笑了。”安陆侯太太叹息,“家里人多事就多,没法子。”
程丹若道:“一个屋檐下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您操持中馈也着实辛苦了。”
安陆侯太太顿了顿,试探道:“可不是,若能住得开一些,也不至于总有鸡毛蒜皮的口角。”
她努努嘴,“八娘和九娘都快十岁了,不怕你笑话,两人住三间屋,一个要练琴一个要下棋,隔三差五就拌嘴。”
程丹若顺势露出惊讶之色。
“你不大出来走动,不知道我们家的事,你婆母却是一清二楚。”安陆侯夫人喝口茶,慢慢道,“我们家子嗣丰茂,统共有五房人,我生了两子一女,二房、三房、四房和五房,统共有十来个。虽说人丁兴旺是好事,可在宅子上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程丹若面露敬佩之色。
陆家的那啥肯定很有活力。
“夫人,话不能这么说,住得亲密些是一时的事,人丁兴旺,子嗣繁茂,却是绵延百年的大好事。”
她温言安慰两句,话锋一转,问道,“以后我们两家就是邻居了,不知晚辈有什么能为夫人分忧的吗?”
安陆侯夫人听到前面,还以为得明说,谁想峰回路转,立马试探道:“陛下赐了谢郎宅子,应该就是原先丁家的那一座吧?”
“是。”
安陆侯夫人迟疑一刹,委婉道:“他们家我也去过,好大一片园子。”
程丹若沉吟不语。
许久,才道:“确实如此,园子修得极好,只是多年不住人,有些荒芜了。”
“修缮园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安陆侯夫人意会,“你同谢郎又是新成家的,不知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