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要安排人手,将亲近大夏的蒙古王公转移到嘉峪关内,好生安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关西的失利不是某一人的错误,而是百年间的消极政策导致的,因此也绝非个人能够挽回。
谢玄英在光明殿还有些气闷,出了宫门,心态已调整妥当,回家告诉了程丹若培训军医的好消息。
她十分高兴:“不容易。”
“元辅的意思是尽快。”谢玄英脱掉大红常服,换成家常道袍,坐下喝茶,“明儿和我一道上衙?”
太医院离兵部衙门很近,就在一条街上。
“哪有这么快。”程丹若却没被好消息冲昏头脑,“挑人还要时间呢。”
谢玄英不以为然:“你拉二十四监入伙,慢不到哪里去。”
程丹若谨慎道:“没有惹来太多非议吧?”
“太医院不想外任,并无反对之意。”谢玄英端着茶盏,忍俊不禁,“你想出让御马监出人,恐怕谁也没想到。”
“宦官有宦官的好处。”程丹若微微一笑,“多一门手艺,多一条退路,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我。”
为什么选宦官?
理由可太多了。
第一、他们缺乏立身之本,会比普通人更用心学艺;第二、借宦官的手,压制太医院传统派的势力;第三、方便后续加入女医,免去各种非议。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拉拢宦官团体。
拉拢某一个太监是不明智的,人有私心,人会变心,石敬如今显赫,谁知道什么时候倒台?
利益团体却不同,只要有一致的利益,就是能站一起的朋友。谁上位都一样,只要太监还存在,就有“友谊”。
事实也果真如此。
次日,程丹若就收到了宫廷画师作为独家插画师。
她将自己的要求悉数写明,请他画图示意。
画师说:“这恐怕还要些时日。”
“我不求精细,只求精确,得让人明白才好。”教材简陋无所谓,但这些要下发到武学,全靠学生自学,肯定越精确越好。
画师应下,准备回家先买两本医书,慢慢琢磨。
大后天,司礼监派了个小宦官传话,说爷爷们挑了二十个懂事乖巧的孩子,都在内书堂上过学,识文断字,岁数也不大,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学得进新东西,还不会添麻烦。
又隔一天,说和太医院商量过了,辟出了一处小院,她想要什么东西,只管知会声,马上就去采办。
这一刻,程丹若终于理解了帝王的喜好。
太监们这么会办事,谁不喜欢?
她恨不得明天就开始上课。
第430章 开课了
春天里, 东方亮得一日比一日早。
早晨五点钟,谢玄英就准时起身洗漱了。他穿上家常旧衣, 漱口擦脸, 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家中的演武场晨练。
晨光熹微,下人们穿梭在游廊夹道, 或提着热水, 或捧着茶碗,粗使婆子拿着笤帚, 扫走青石上的灰尘虫蜕。
到了演武场, 看心情选择今天的锻炼内容:心浮气躁, 就拉弓射箭平静心神, 身体劳倦, 就打一套拳舒展筋骨,兴致到了,也会耍一会儿刀剑。
今日天气好, 心情也好, 他便回顾了一套从前学的剑法。
剑刃破开空气,唰唰有声, 落英缤纷。
不多时,全身的筋骨肌肉都活动开了,微微出汗。
他看看时间, 随手将剑扔回鞘中,疾步回院。
此时,程丹若刚起床, 正一脸困倦地坐在梳妆台前喝茶。
“怎得还未换衣?”谢玄英催促,“快些, 今儿我们一起走。”
“你发什么梦。”程丹若揉揉额角,“我等会儿要和母亲请安,再把昨天剩下的账目核对了,再去西街看看,他们修得差不多了。”
谢玄英一时怔忪,顿了顿才问:“那你何时去?”
“下午一点。”她道,“何时结束看情况,怎了?”
“无事。”谢玄英藏起心中的怜惜,抚住她的肩头,“家里的事有母亲看着,过得去就行,别累着自己。”
程丹若叹口气,却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我不能给人留话柄。”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首要任务就是打理家宅,做好了,再做点外面的事,属于锦上添花,若做不好“本职”,一门心思扎在外头,免不了被人说嘴。
人言可畏,她不想因为这点疏漏,坏了自己的大事。
辛苦就辛苦一点,万事开头难,能走出去了,就绝对要守住阵线。
谢玄英听罢,就知道劝不动,遂道:“那你上午就在家中,西街那边,中午我过去一趟。”
她没有推辞,只是问:“一南一北,来得及吗?”
“午休一个时辰,够了。”他道,“我骑马来回,比你方便。”
家不是夫妻谁一个人的家,两个人都参与自然是最好的。程丹若一口应下:“那最好,你仔细看看墙角屋梁,不好的让他们重新粉过。”
“知道了。”谢玄英应下,又看看时间,“不早了,我换个衣服就走。”
他匆匆脱下旧衣,热帕子擦身,换上应卯的官服和官帽。
程丹若喊人:“竹枝,给我个膳盒。”
“欸!”竹枝拿来干净的攒盒并一双竹筷。
程丹若给他塞饭盒,两个羊肉蒸饼,四个煎饺,一个荷包蛋,两片牛肉,一把樱桃,一把桑葚,五片桃仁芝麻片,锡酒壶里灌温豆浆。
攒盒分两层,上层是饭盒,下层中空,注入热水保温。
谢玄英提上食盒,踩着时间上班去了。
七点应卯,亏得谢家离六部衙门近,他骑着冬夜雪,提前一刻钟到衙。
小吏都到得七七八八,烧水煮茶,清扫屋子,官员却只到了二三。
谢玄英进屋吃早点。
姚大奉承:“谢部堂夙兴夜寐,好生勤勉。”
谢玄英没理他。
小吏最喜欢阿谀奉承,谁当真了才是傻,再者,不是他到得早,是其他人来得来迟了。每天衙门里迟到的人都有一半,尤其是廖侍郎,基本上每天八点多才到。
说实话,部堂以上的高官确实不必死坐衙门,他们事情太多了。
有时大小朝会,有时内阁相召,八点多到,吃过午饭就走,其实也没啥。
但谢玄英走马上任一个多月,几乎天天准时到岗。他也不要求别人,就默默留心谁早到了,谁还是迟到。
别说,这两天准时到的、迟到的人,渐渐从混乱无序变成了泾渭分明。
坚持迟到不动摇的人,不是作风有问题,就是死心塌地跟着廖侍郎。相反,每天赶在谢玄英前到的,倾向性也很明显。
毕竟,廖侍郎根基深厚,谢玄英也不差。
谢玄英也需要收拢一批自己人,才能在兵部与廖侍郎分庭抗礼。
他简单用过早饭,漱了口,吩咐道:“叫车郎中过来。”
“是。”姚大出屋,叫住溜达过两遍的车郎中,“郎中大人,谢部堂唤你。”
车郎中一喜,忙跟他进屋,拱手问:“部堂有何吩咐?”
“下月浴佛节,太后要去惠元寺。”谢玄英道,“尔等早做准备,慎重以待。”
车驾司掌管慈宫、中宫之卤簿。
车郎中面容一肃,品味片刻,点头应承:“下官明白了。”
意思是要大办,风光得办,务必不能从简,免得太后看了心里不舒服,反倒降罪他们。
谢玄英道:“贵妃与齐郡王妃同去。”
车郎中迅速领会要意:“下官会多做准备,以筹万全。”
齐郡王妃只是郡王妃,但不能只准备郡王妃的仪仗,最好提前预备下亲王的,免得慈宫另有旨意。
谢玄英颔首,比较满意他的能力:“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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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的工作有边防大事,也有皇家琐事,哪个都不好做,家事亦然。
程丹若为了解放自己,选择开挂。她把所有的装修账目都录入了平板电脑,靠科技算账,每个月生成一次图表,以便把控进展。
谁想还真就有问题。
装修最费钱的是木石,好木头难求,大户人家的房子可能一住就是几代人,更要选质量好的土石。
所以,账上木料的支出特别多。
多得有点过分了。
程丹若也不多废话,圈出有问题的地方,直接丢回给管事。
“这家木料的价格有点高了。”她不动声色,“楠木固然难得,但我们这样的人家用得多,不该这么狮子大开口。”
管事试探道:“前两年南方多雨,这楠木又是最精细不过……”
话音未落,她便道:“若如此,我和御用监说一声,请他们匀些出来,如何?”
御用监是给皇帝造办东西的,囤的木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楠木更不缺。
管事一听,立马知道利害。他们糊弄上头,仗得无非是主子不晓事,一旦知道他们未必要用自个儿,保全自己是首选:“小人明白了,这就去寻他们说道,必物色个好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