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个情况,叶朔又实在是不敢离开,毕竟,他娘跟尖尖还在这宫里头,万一误伤,他后悔都来不及。
然而贵妃却是不能理解自己儿子明明想跑,却又拒绝的行为,这实在是不像他。
“别跟我扯什么借口,说你其实不想出去什么的,我还能不了解你?”
叶朔刚想随便编个借口糊弄过去,然而贵妃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就拆穿了他。
贵妃在某些方面十分的迟钝,但又在某些方面敏锐的可怕。
在贵妃的再三逼迫下,叶朔不得已说出了实情。
“我走了,你跟尖尖怎么办啊?”
“什么意思,没你我跟尖尖还不活了是吧?”还以为是什么呢,贵妃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既好气又好笑。
“本宫父亲乃是堂堂镇国公,本宫更是圣上亲封的贵妃,谁敢动本宫?”
从头到尾,容贵妃都在为自己的家族、父兄而骄傲着。
容贵妃更是知道,一旦自己出了什么事,她的父母兄弟决计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哪怕入宫这么多年,贵妃都不曾怀疑过这一点。
“实话告诉你吧,当年入宫的事是本宫亲口答应的,若本宫不点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随后贵妃轻哼一声:“所以说,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这倒也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外祖父在一天,就不太有可能有人把主意打到他娘身上。外祖父要是闹起来,一般人可吃不消。
他娘又是贵妃,如今更是深得便宜爹喜爱,虽然便宜爹无情的时候是真无情,但当他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勉强也还算是可靠。
沉吟许久,叶朔道:“既然这样,那我可就真走了。”
贵妃乍一见到自己儿子婆婆妈妈的样子,还真有些不习惯。
“走吧走吧,真是的。”
贵妃至始至终,都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叶朔见状,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定。
*
虽然叶朔心里头有了决定,但他到底不可能全无准备。
叶朔第一个就找到了冤种大表哥,让他多顾着他娘跟尖尖一些。
对于大表哥的能力,叶朔还是十分信任的。
“尤其是皇后那边,一定要小心。”
魏温也没多犹豫,就应了下来。
叶朔第二个找上门的就是他那群学生。
这么几年过去,朝廷里头叶朔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早已不止邹乌他们几个了,地方上也有一些,之前叶朔没怎么关注过,基本上都是散养,然后偶尔指点一下他们之类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群人倒是挺有本事。
全部汇总起来,就算老师是曾墨淮也会引起怀疑的程度。至于便宜爹为什么没有发现,是因为边关人口杂乱,天南地北,什么地方的都有,只要将他们打散,然后分配回原籍,一下子就没那么显眼了。
而地方上面,每年出几个青年才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这么正常,就不会有人想着去那么深入的调查,瞒天过海自然不在话下。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从最底层一步步按部就班升上来的人呢?
再然后,邹乌他们就接到了要保护贵妃和公主的指令。
邹乌等人:“……”
枉他们整天猜测老师究竟有什么目的,有的在狂热的崇拜之下,甚至已经做好了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了,结果…就这???
突然觉得老师第一智者的形象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
依旧觉得不保险,叶朔又把邢玉成叫进宫来一趟。
“在所有认识的人里头,你是最有能力也是最聪明的那个,所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邢玉成整个人早就已经麻木了,反正自从认识九皇子开始,他每天都得帮他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儿。
从前是帮他写作业,现在是帮他照顾他母亲跟妹妹,就没有过一件正经事。
但邢玉成又实在是推脱不得,毕竟他身边除了自己,哪儿还有别人啊!
邢玉成没奈何,只能应了下来。
这是明面上的,至于后宫里头,再然后叶朔就找上了赵充容她们。
赵充容她们虽说位份没他娘高,但毕竟是老人了,能在宫里头待这么久,不论是谁都有两把刷子。
“赵娘娘,徐娘娘,李娘娘,我实在是不放心我娘,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们,在我走之后对我娘和尖尖稍加照顾一二。”
叶朔也不强人所难,关键的时候能够有人提个醒就行。
赵充容三人最是疼爱这对兄妹,对他们的请求自是无有不应。
别的不敢保证,稍稍留心一下各宫的动向却是没什么问题。
高位分的妃子有高位分妃子的活法,她们这些地位分的妃子,自然有自己的路子。
等把他娘跟尖尖安顿好了,叶朔又考虑起了小白虎跟六只细犬来。
小白虎也就罢了,几个月大的老虎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的了。
细犬的话六只加起来虽说是足够凶猛,但怕就怕在它们被分开。
叶朔犹记得当初徐充仪的那只波斯猫。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做下这种事情的那人如何了。
怕伤了他娘跟尖尖,叶朔打算把白虎带走,把六只细犬留下,故而叶朔特意叮嘱了素月一番,让她多加注意这六只狗狗。
素月听完徐充仪的事,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种手段,委实残忍了些……”
既然提起了这个,叶朔难免多问了几句:“最近这几年里头,宫中可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叶朔虽说是打听过,但也没打听出什么来,说不得素月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随后素月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让他想想,这些年来这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其他人对他娘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敌意,后宫里头就还算是平静。
除了后宫里头的争锋之外,不算他娘,跟叶朔有过节的倒是有一位——
那位来大周和亲的北庭公主。
可惜,对方成了妃子之后似乎依旧不大安分,三天两头的就往皇后娘娘的宫里头跑,过了没多久,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那公主越发的过分,最后便宜爹实在是看不过去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幽禁起来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因为这件事,皇后娘娘还受了好一番申饬,按理来说,她应该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就算她有什么能耐,大表哥手里的人,再加上赵娘娘她们,以及素月这个越发机灵的丫头在,对方的手也伸不进这秋吾宫里头来。
感觉应该是差不多了,但为了更加保险一些,叶朔临走的时候又亲自拿了毛笔写了几封信,分别托人送了出去。
万事俱备,就差跑路了。
叶朔自己跑肯定是跑不掉了,还没等他走到皇宫大门就得被人拦下。
时隔多年,叶朔又一次钻进了太傅的马车。
太傅如今可谓是身心俱疲,正烦心着呢,就听到屁股底下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这个动静,似乎有些熟悉……
太傅瞬间梦回十年前。
然后不出意料,叶朔再一次从太傅马车里头的箱子里爬了出来。
“老师欸,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您老的习惯还是没改。”
像是没有注意到太傅表情的龟裂一样,叶朔想也不想就打算直接跑路,但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就又折返了回来。
太傅下意识的就以为他是要问自己跟太子吵架的事,这些日子以来,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跟自己打听,太傅编借口都已经编累了。
就在太傅下意识的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时,下一瞬,却听到他问:“老师欸,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学生很多,遍布整个大周来着?”
太傅愣住,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既然如此,咱师门有没有信物什么的?给我一个呗。”
太傅:“……”
等等,叶朔突然想起来,太傅好像有个用了好多年、用来打学生的戒尺来着。
叶朔之前挨打的时候有注意过,那戒尺都被磨出包浆来着,一看年份就不低了。
叶朔之前几乎天天挨揍,太傅渐渐也就养成了随身携带的习惯。
“让我想想,好像是在这里呢吧……”
叶朔打开第三个抽屉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就是它了。”
太傅还没闹明白他要这玩意儿干什么呢,下一瞬,就见叶朔狠狠给他来了一个熊抱。
“老师,保重!”
太傅这性格,这辈子哪儿跟人这么亲近过?
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尴尬,恼羞成怒之下刚准备骂他书读狗肚子里去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再然后,太傅眼睁睁的看着叶朔把戒尺往怀里一揣,跳下马车后跟狗撵似的就跑没影儿了。
等太傅反应过来的时候,叶朔就已经冲到皇子府里头了。
许是叶朔倒霉,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好不容易有半天空闲的大皇子。
“哟,大哥,今儿个回来这么早啊?”
大皇子见状不由得蹙眉:“你这是…做什么去?”
叶朔故作轻松的耸肩:“这不是没事儿干,打算出去转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