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谢殊见礼,简单的议过此番战事之后,他将心头疑惑问了出来。
谢殊比他还要疑惑:“李世民是谁啊?”
唐佐:“???”
唐佐惊了:“您那个远房亲戚,不是叫李世民吗?”
谢殊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谁告诉你他叫李世民?”
又说:“他姓安,单名一个璟字,我有个远房堂姐嫁到北州了,留下这个孩子,他母亲去得早,父亲另娶,继母容不下他,便来此处投奔我了……”
唐佐在队伍里看了眼,问:“那他人呢?”
跟着他一起出京送亲的士卒告诉他:“公主听闻小将军斩获颇多,特意传了他去问话。”
公主传召了他啊……
唐佐神情微动,心下一时五味俱全。
他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公主的寓所之外,没想进去,也知道周遭防范严密,他必然听不到什么,却不曾想到公主与那小子正在院外亭中叙话。
唐佐远远的看着,便见公主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那小子跟只野猴子似的手舞足蹈,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哄得公主极为高兴。
唐佐有些落寞的想,这小子跟公主,是表兄妹啊……
添了这么一桩心事,唐佐便忍不住在暗地里观察这小子的行径,慢慢的也就发现,这家伙怎么有事没事就往公主那儿跑啊!
唐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赶在某天自己巡防的时候把人揪住:“安璟!公主是金枝玉叶,千金贵体,素日里又有诸多公务处理,你最好少去搅扰,免得伤了公主的清名!”
颖娘:蛤????
不是吧忠武将军,我去看我弟你也要管?
关键是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她被唐佐冷不丁的一句话给整蒙了,对着他那张笼着寒霜的面孔看了半晌,再想到将将回城时他专程去同自己致歉,却又在几日之后重新对自己冷了脸,忽然福至心灵,隐约察觉到了他为何如此敌视自己。
颖娘大惊失色:“忠武将军,你不会是心仪公主吧?!”
唐佐:“!”
唐佐:“!!!”
唐佐勃然大怒:“胡言乱语!你怎么敢如此中伤公主殿下的清誉?!我怎么会有这种心思?我对公主向来只有崇敬之心,绝无他念!我只是觉得公主殿下……我……”
颖娘抬手指了指他:“噫,急了!”
第94章
颖娘被唐佐的反应给逗乐了, 等他走了,马上掉头回去找自己弟弟说话,还故意跟他卖了个关子:“你猜我刚刚在外边遇见谁了?”
刘彻埋头在案牍之间, 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出去。我很忙的。”
颖娘就跟个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似的,瞬间就泄气了:“你这人好没意思啊!”
然而又不想错过这个向来算无遗漏的弟弟愕然失策的样子, 她到底没有离开,环顾四周无人后,暗搓搓的凑上前去, 小声说:“忠武将军!”
刘彻仍旧低着头翻阅案上的公文,连一个表情都没给出来。
颖娘不死心,便下了剂猛药给他:“你大抵还不知道吧,忠武将军心仪于你!”
刘彻仍旧无波无澜。
颖娘原本是想看弟弟懵的, 没成想最后竟把自己搞懵了。
她半蹲下身, 身体低于桌案之后,又仰起头来看弟弟的表情:“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这不对啊——你为什么不吃惊?!”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可惜不能叫你知道你弟弟当年玩的有多花!”
空间里皇帝们哈哈大笑起来:“彘儿即便是男盼女装, 风采也仍旧是不减当年哇!”
李世民道:“替小唐将军鞠一把泪!”
李元达咋舌道:“坏消息,他心仪的公主是个男人!”
朱元璋不怀好意的接了下一句:“好消息,这个男人并不介意多一个男宠!”
嬴政听他们吱儿哇闹腾的厉害, 不由扶额:“朕有时候真的是很想屏蔽你们……”
空间外颖娘正在跟弟弟确认:“他喜欢你嗳!”
刘彻终于撩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喜欢的是公主,公主不就是你?我看你该好生考虑一下,日后咱们换回来之后该当如何对待他才是真的。”
颖娘:“……”
我远远看见有房子着火了, 就想凑过去看热闹。
等到了近前之后终于发现, 着火的原来是我的房子……
她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 又忍不住问:“你心里边真就是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刘彻道:“你想让我有什么触动?是公务不够多,还是烂摊子不够大?亦或者来自京城的危机被解决了, 前路一片光明?”
刘彻对着面前同胞所出的姐姐叹了口气,再对着她看了会儿,忽然间朱元璋上身,语气希冀道:“你要不要来帮我分担一些啊?我看你白天操练,晚上还很清闲……”
颖娘:“???”
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大可不必。
告辞!
……
北关的这场大胜,让北境诸州扬眉吐气,消息传到京城,天子大喜过望,广宴群臣,遥遥加封谢殊与唐佐之后,毫不吝啬的给了那位在此次战役中崭露头角的小将一个六品武将的官身。
要知道,那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
初战告捷,便得如此封赏,若是日后再行建功,前途只怕是不可限量!
代王已死,诸王再同东宫交际之时,便也就没了结党营私的担忧,成年亲王的王妃们几乎是不间断的登太子妃的门,又或者是请其过府行宴。
理由都是现成的,大嫂的几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她们这些妯娌多陪着说说话,有谁能说二话?
这想法倒也不能说全然都是虚假,诸王的确有抚慰太子妃、以此向天子和天下黎庶展示自己胸怀的意思,但除此之外,也是想通过太子妃来接触定安公主和目前集结在北关的,那股曾经隶属于东宫的旧臣们经营出来的势力……
关于这一点,诸王看得很清楚。
定安公主没有出嫁,便是皇家的人,且她没有夺位的理由,相较于诸王,竟是最合适执掌北关的人选……
但她终究是要出嫁的。
经历了和亲之事后,又做出了这么宏大的一番事业,天子对于这个孙女的看重与关爱与日俱增,早晚都会将其接回,指一门好亲事给她,等真到了那一天,北关,乃至于定安公主亲自打造出的那个利益团体,又该交给谁?
此事必然是天子说了算,但是定安公主作为这个团体的核心,必然是具备有相当话语权的,而天子为了大局考虑,也一定会参考她的意见……
本朝国事动荡,多半源于北关,北关既定,天下则安,换言之,如果得到了定安公主的支持,于诸王而言,便是得到了一张储位的直通券!
有着这一层考虑,他们怎么会不加倍的讨好太子妃,并且通过种种手段来对定安公主进行帮扶?
而定安公主也的确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自从谢殊与唐佐联手攻克居岩关之后,定安公主便将自己的官署设置在了戎狄与本朝战线的最前端,以此向北关军民展示自己与他们共存亡的决心,与势必同戎狄抗争到底的信念。
天子闻讯之后慨然长叹,良久不语,然而初次大捷传来之后,却只是厚赐了谢殊、唐佐,乃至于那位安小将军,对于主持大局、稳定人心的定安公主,却是只字不提。
只是诸王也好,朝臣也罢,却都十分清楚,天子从来都不是有功不赏的人!
定安公主之所以没有得到赏赐,大抵并不是因为天子不想给,而是因为天子想给的太多,多到担忧她承担不了,所以才会踌躇和观望!
……
圣旨出了皇城,离开帝京,让天使携带一路北上,一直传到了本朝与戎狄战线最前端的居岩关。
刘彻默不作声的听天使宣读了晋升谢殊与唐佐的旨意,也亲耳听了天子赐予安璟六品武将之职的圣旨,却唯独不曾听到关于自己的那份旨意,他脸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波澜既起。
尤其在听闻天子听闻北关缺物少人之后,特意将自己极为看重的几个臣子送到了居岩关,心绪便更是复杂了。
颖娘捧着那份加封自己的圣旨,美滋滋的来到弟弟院子里,却见春郎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神情之中竟然隐隐的透露出几分落寞与萧瑟……
她瞬间收起笑容,反手把那份圣旨塞到后腰,举步入内,语气轻松的问:“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喝一杯?”
刘彻抬头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是故意想要借此宽慰自己,嘴角动了动,想要笑一下,却也未能如愿。
颖娘目光往门外一瞥,提起衣摆,往他坐席上挤了挤,硬生生坐到了他旁边。
“不是吧,”她说:“难道你真的在为自己什么都没得到而失落吗?这种心情,我以为父王薨逝之后,你便不会有了。”
刘彻却反问她:“你觉得,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颖娘微微一怔,见他问的认真,倒是没有敷衍,聚精会神的思忖了片刻,正色道:“是一个可怕的,无情的,怪物一般的,英明的天子。”
作为天子的孙女,她不能说他是慈爱的,甚至于随便从皇室内部抽几个人出来,亲王也好,皇孙也罢,就没有不怕他的。
但是纯粹从百姓的角度来看,天子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天子。
他不是十全十美,但论及执政能力与生民富民安民,却是有数的英主!
刘彻垂下眼睫,为之默然,良久之后,才轻轻道:“他有意……让定安公主做他的继承人。”
颖娘即便聪敏,也有转瞬的怔楞:“什么?”
她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单纯就言语来说,那句话其实并不复杂,但是其中透露出的含义,却令她不可置信。
了悟过来之后,颖娘瞠目结舌,惊骇不已:“怎么会?!”
定安公主……是公主,并非皇子啊!
且还是一个年轻的,只有十三岁的公主!
刘彻慢慢道:“天子厚赐了舅舅和唐佐,厚赐了你,却唯独落下了最该得到封赏的我……”
颖娘鼻子里哼了一声:“脸真大。”
刘彻听得笑了,却又正色道:“天子不是吝啬于赏赐的人,也并不小家子气,之所以这么做,大抵也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所以不好擅作主张,故而才要晾一晾我,也叫我在北关多经历一些事情,好生掂量一下我的成色吧!”
“此外,”他斟酌着道:“大概也有考校我心性的意思,看我面对众人皆有赏赐,独我一无所获的情况,是否还能稳得住心。倘若手下属官,亦或者北关的文臣武将因此生了异心,我又是否能够妥当处置……”
颖娘顺着这条思路接了下去:“这回天子送来的几位干臣,不仅仅是来帮助你的,也是来做天子耳目,将你的一举一动传回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