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凝点了下头,又问:“入秋之后也没少吃吧?”
桐桐妈“嗯”了声,说:“没少吃,葡萄一天最少吃一大串,还有梨什么的,老家别的东西没有,就瓜果多。”
几个人正说着话,桐桐身体忽然抽动起来,身子绷直,把季寒霜都吓了一跳,心想这孩子到底什么病啊?挺吓人的,还抽上了,不会是羊角疯吧?
桐桐妈其实也有这个猜测,因为亲朋好友和老家人中间就有人说桐桐可能是羊角疯,不然谁没事会抽啊?
这么想着,她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桐桐这不会是羊角疯吧?”
桐桐爸看上去挺生气,咬了咬牙之后瞪了她一眼,明显对她这种说法很不满。
陈凝则立刻否认:“不是,桐桐的病肯定不是羊角疯。跟这完全没关系,你们别害怕。”
桐桐妈担心地拍了拍心口,心想幸亏不是,桐桐爸则说:“你听听,人家大夫都说不是,你别听外边那些人瞎说。”
桐桐妈弱弱地应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病,有的大夫说是消化不良,有的说是什么缺钙性抽搐,我都给弄糊涂了。”
然后又问陈凝:“那他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陈凝暂时并没回答,抬起手放到桐桐的头上,在上面摩挲了片刻。
季寒霜好奇地看着,发现陈凝摸的地方是孩子的头顶,也就是卤门那个地方。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特意摸那里,不只季寒霜好奇,就连桐桐爸妈也都很想知道陈凝到底在摸什么。
正在疑惑中,他们终于听到陈凝说:“依我的看法,桐桐的病应该是慢脾风。你们看,他头顶的卤门下陷,跟健康孩子是不一样的,这个特征挺明显,不信你们可以摸摸看。”
听她这么说,桐桐妈立刻点头:“对对,桐桐是这样的,脑袋上边有点往下凹,我以前没想到这还能跟他的病有关系,所以没跟人提过。”
桐桐爸估计是真不知道,闻言他特意在桐桐头顶摸了摸,再摸摸自己和他老婆的脑袋,果然感受到了不同。
经过这一番波折,夫妻两个人对陈凝的看法多少有了一些转变,桐桐爸心里有了点期望,他不明白什么叫慢脾风,可能医生就算解释了他也听不明白,但他很想知道能不能治,便问陈凝:“那桐桐这个病能治吗?”
陈凝拿过处方笺,点头说:“这个病是可以治的,先开两个疗程的药,拿回去让他吃着试试。”
她一边快速写着药方,一边跟桐桐爸妈说:“桐桐气血亏损较严重,因而气血不能上达于脑来濡润脑髓神经,就会产生抽搐和卤门下陷的症状。至于他上吐下泻的情况,跟脾胃虚寒、无力腐熟水谷有关,我给他开药,你们拿回去记得按时吃。生活上也要注意,瓜果之类的可以给孩子吃,但不要吃太多。适当控制一下,尤其是秋季,天凉了更要少吃。”
“我再另外给开一副治疗感冒的药,这副药吃三五天就可以了。”
说着,她很快又写好了另一个药方。
桐桐爸妈现在虽然还不敢完全信她,但多少已信了几分。两个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拿了药方,客气地带着孩子出去抓药去了。
这三口人刚出去,贾大夫就像没事人一样,从斜对门大夫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佯装恰巧碰到那一家三口,惊讶地说:“哦,你们看得怎么样了?”
桐桐爸很快认出了贾大夫,刚才就是这个人,给他们介绍的中医大夫。
他还挺感谢贾大夫的,就客气地跟贾大夫说:“谢谢这位大夫,刚才你给我们介绍的小陈大夫我看不错,人家一看就看出来了,说俺家孩子得的是慢脾风,可能真的挺厉害的,大夫你真是帮了俺们大忙。”
这时斜对面那大夫也走到门口,听了个大概,便问道:“怎么,贾大夫你还给小陈介绍了病人啊?是慢脾风吗?这病还挺容易误诊的,有时候会错诊成消化不良、或者肠炎什么的,想确诊真没那么轻松。”
桐桐爸妈听了,对陈凝更多了几分认可。这时候陈凝也听到了走廊上的动静,走了出来,听完之后,她若有所思地说:“贾大夫,桐桐是你介绍到我这儿的?”
桐桐爸立刻说道:“对啊,我本来带桐桐去的呼吸科,上次在那儿看病没治好,俺们就带孩子去复诊,然后就碰上了贾大夫。他就跟俺们说,中医科的小陈大夫最擅长治复杂的病,号还好挂,让俺们来找你。”
斜对面那大夫一下子就听出里边的门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贾大夫。
谁不知道贾大夫跟呼吸科的林艳萍走得近,他无非是想搭上林副院长的门路罢了。
这事,可真是有点意思,那大夫算是看明白了。
贾大夫给陈凝介绍病人是假,想找个疑难病例,来给小陈大夫制造障碍才是真。
难怪这家伙无缘无故在他那办公室磨蹭个没完?还没话找话地赖着不走,敢情是在这儿等着看热闹呢!
陈凝淡淡地看着了贾大夫,跟他说:“难得贾大夫这么看重我,不过下回再有什么疑难病,我建议你直接收了。你也是咱们科室的大夫,还比我大了三十岁,经验总比我多吧,你说是吗?”
贾大夫脸上僵硬,含糊地说:“行,下回,下回的……”
斜对门的大夫在旁边看着,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在鄙夷,这种复杂且容易误诊的病,就凭姓贾的,他能看得懂才怪?
第115章
贾大夫难堪莫名, 感觉陈凝的眼神像冰渣子一样,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陈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做出诊断,这一点实在是超出他意料之外, 现在他的心思又被当场看破,他就算脸皮不薄,这时也有点待不住。
他忙找借口,说有事要忙, 匆匆回了自己办公室。
他一走,斜对门那大夫便客气地对陈凝点了点头, 继续回去给病人看诊。
季寒霜看着贾大夫的背影,等回屋之后就担心地问陈凝:“你来新单位, 是不是有人为难你啊?”
陈凝不以为然地说:“也没有, 一般人还可以, 这是个别情况, 在哪儿工作不是这样?”
季寒霜一想,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时没有其他病人,他就把自己带来的小姑娘拉过去,跟陈凝说:“这是松松小姑, 叫小英。她就是月经不准, 有时候好几个月不来, 量也偏少,来的时候会肚子疼。”
陈凝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 她看起来大概有十六七岁,长得眉清目秀,肤色偏白, 但面上欠缺光泽。
她便跟小英笑了笑,说:“我先看看吧, 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月经不准还是挺常见的。”
季寒霜一听就笑了,跟陈凝说:“你这一说真提醒我了,你比小英也大不了几岁。”
“咱们家季野比你大那么多,他娶你可真是占了大便宜。”
陈凝笑着说:“你这么说他,他知道吗?”
季寒霜一撇嘴,说:“他知道又能怎么样?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本来就是他占了便宜。”
陈凝倒不觉得,真让她找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她还会觉得对方太嫩呢,季野那个年龄刚刚好。
但她不想跟季寒霜说这个,就岔开话题,说:“我小姑父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没见过他呢。现在天气眼看着就冷了,东北那边还能开工吗?”
季寒霜的丈夫在东北油田工作,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东北离临川挺远的,所以他在家的时间很少,陈凝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对方。
这时候交通不便,从东北回临川,得坐几天几夜的火车。因此,两人结婚不久就分居两地,说起他季寒霜心里也难受。但人是她自己选的,她性子也要强,根本不想在家里人面前流露出这些心思,她就像没事人一样地说:“那边眼看着就要上冻,再冷点,很多活就没法干,到那时候他就该回来了。再走就得等年后。”
“你结婚时,他本来说回来,连车票都买好了。但是当时矿上发生了一点突发事故,就把他给拖住了。等他回来了,我再带他过去。”
陈凝点头,说:“那也能在家待两三个月,还行。听说小姑父年轻时长得很有型,到时候我得好好看看。”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季寒霜也想起了自己丈夫年轻时的模样,确实长得不错。但她还是嗔怪地看了眼陈凝,说:“他年轻时还行,现在天天在野地里待着,还能好看到哪儿去?不像野人就不错了。”
陈凝笑了笑,放下手跟小英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气血有点虚,平时多活动活动,别碰冷水。”
紧接着她开始写药方,季寒霜想起刚才那患儿,就问陈凝:“小凝,刚才你说那小孩卤门下陷,是慢脾风,那是不是小孩卤门一旦下陷,就是这种病?”
陈凝可不想让她产生这种误解,忙跟她解释:“不是的,小儿气血亏虚严重,脾胃虚弱,元气不足,可能会导致卤门下陷。有的时候,因为腹泻或者体内严重缺水,卤门也会有下陷的再象,这种时候注意补充□□或水分就行了。”
季寒霜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松松小时候有一年冬天,连着腹泻了小半个月,那时候我摸他头顶就有点凹下去,后来腹泻好了就没事了,刚才我听你说还有点担心呢。”
陈凝让她放心:“松松六岁了,他这个年龄一般也不容易得这种病了,不用担心。”
“今天晚上季深和季野都在家,小姑你要不要带松松过去?大家一起吃个饭,晚上可以让他们哥俩送你回去。”
季寒霜想了下,就答应了:“等我把小英送回家,再去接松松,然后就过去,那时候你也该下班了。”
两个人就这么说定了,等下班的时候,陈凝背着包下了四楼,在走廊上正好碰上那位李大夫。
陈凝主动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似乎完全忘记了会议室上对方对她的发难,李大夫脸上微僵了一下,随后也向陈凝点头,虽然没说话,却客气了几分。
陈凝也不当回事,看着李大夫先下楼,她在后边往楼下走。
走到门诊大楼门口的时候,就看到组织部的费科长匆匆从外面往门诊楼里边走。
两个人一碰面,费科长便客气地扬手跟她说话:“小陈大夫,你这就下班了?”
陈凝应了声,奇怪地问他:“费科长,你爱人现在不是在住院部吗?她没什么问题吧?”
费科长马上摆手:“没有没有,她好着呢。你和黎大夫给她开的药很管用,大夫说她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她肚子里的宝宝也挺好的。”
接着他不等陈凝问,就主动跟她解释:“我这是要去呼吸科,我们单位部长的孙子在呼吸科看病呢,刚来不长时间,好象是得了肺炎。”
陈凝见他行色匆匆,忙说:“那你赶紧过去吧,不耽误你了。”
“不耽误,不耽误,小陈大夫你也回家吧。”
两个人就在门口告别,陈凝走出玻璃大门,刚迈下台阶,就看到等候在自行车棚附近的季野。
季野身穿便装,身形挺拔,五官清俊,一只手搭在自行车座上,即使只是闲闲地站着,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陈凝正要走过去,这时周扬和骨科的常磊也下班回家,两个人都换下了白大褂,一起从门诊楼里走了出来。
看到陈凝,周扬就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小陈大夫,你要坐公交回吗?坐几路车?”
常磊性格比较内向,没有周扬那么热情,但他看到陈凝时,还是略微羞赧地跟她点了点头。
季野:……
他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就听到陈凝说:“我不坐公交,我爱人来接我回家。”
说着,她指了下季野,她这话一说出来,周扬和常磊明显都怔住了。
周扬磕磕巴巴地说:“小陈大夫,你,你都结婚了啊…我真没想到…”
至于常磊,他看到了季野,眼神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虽然他没说什么,季野却从他眼里看出了浓重的失落情绪。
季野沉默地推着自行车过来,很自然地接过陈凝手上的包,在自行车把上挂着,礼貌又克制地朝着周扬和常磊点了下头,之后回头跟陈凝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陈凝便坐上车后座,季野长腿一蹬,很快便骑出了六院。
看着他们俩消失在大院门口,周扬长吁了一口气,拍了下常磊的肩膀,说:“可惜了,磊子,小陈大夫结婚太早了。你就算对她有什么想法也不行了。以后就当没这事,把心思都放在肚子里,别想了。”
常磊眼神躲闪地说:“我没有那想法。”
周扬明显不信,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这几天他跟几个好哥们提起中医科的事时,一提到陈凝,常磊就会听得很入神。在食堂吃饭时,常磊也会在食堂里悄悄寻找陈凝的身影,一看到她,他的眼神就像收不回来一样。
作为好哥们,他怎么能看不出来常磊那点小心思?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平白让常磊难受。他也就不说了,勾着常磊脖子,一起去取了自行车骑出六院。
季野带着陈凝骑出去几百米,一直没说话,季凝便碰了他一下:“怎么不说话?”
季野心里泛酸,但到底还是没提刚才的事,跟陈凝说:“没事。”
“我今天跟大哥聊了聊,问起了找对象的事……”
他这一说,陈凝顿时来了兴致,马上追问:“大哥怎么说?”
“大哥说得不是很明白,不过我瞧他那意思是松动了,只说要是有合适的,先看看也行。要是不合适,就别勉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