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可都是太后辛苦调教出来的,折了一个就少一个。
“不是他们,那莫非是邓公公你?”
司空霖语气轻松,好像是在说笑,可邓公公却只觉如芒在背。
太后不意司空霖会这么发作自己的人,当下脸沉下来,神色越发难看,她支着额头,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是哀家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她说这话,是带着闷气的。
司空霖仿佛没听出她的讽刺,一脸关心,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您贵为太后, 还没能看到孙子孙女, 您可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李太医。”
“微臣在。”
李太医提着一口医箱上前。
“你给太后把把脉,开个方子, 要什么人参鹿茸,天上雪莲, 朕都不在乎, 只要太后的身体好, 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司空霖这番话传出去不知要被多少人夸赞是大孝子, 可太后却觉得不对。
司空霖怎么会这么好心?!
李太医把了脉,道:“太后是忧思过度,这才引发旧疾,微臣给开个方子,吃几日试试吧。”
司空霖看向太后。
太后有些勉强,“邓太医已经开过方子了?”
邓太医头皮都发麻了,他大半夜被请过来,循例开了个太平方,本以为今晚又跟先前一样平平安安就过去,没想到皇上这回会请李太医来。
司空霖淡淡看了眼邓太医,邓太医神经都绷紧了,生怕自己成了池鱼之殃。
好在司空霖显然没兴趣搭理他,又或者司空霖明白,对于邓太医这些小喽啰来说,他们根本没能耐违背太后的意思。
“邓太医的医术哪里比得上李太医高明?不然母后的病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治好了,母后,要朕说,还是得李太医,朕敢保证,李太医绝对能够让您药到必除。”
司空霖话都说到这里,太后能说什么,只能让李太医开了方子。
横竖她倒要看看司空霖想干什么。
方子开好,抓了药,很快送了过来。
那药刚送进来,就迎面一股苦涩浓郁的药味。
司空霖亲自接过药碗,“母后,朕伺候您喝药吧。”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坐起身来。
她刚喝了一口,脸瞬间就扭曲了,众人只见太后的脸色从白变黑,再变黄,随后一扭过头吐在了地上。
“太后!”
邓公公等人吓了一跳,忙围过来,有端水给太后漱口的,有清理地上的。
等太后缓过气来,她的眼里此刻满是红血丝,这回是被气的,她握紧手,看向司空霖,“你给哀家喝的什么!”
“是药啊。”司空霖一脸无辜,“母后,良药苦口利于病啊,您才喝了一口,这还剩下这么多呢。”
司空霖瞧了下碗里的药,皱眉道:“这都冷了,药效不好了,来人,把这碗拿下去,重新煮一碗药上来。朕今夜一定要服侍母后把这碗药喝完。”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
她的眼神惊疑不定,从怒到惧,再到冷静。
她看向司空霖,“不必了,皇帝你先回去吧,你也得好好休息,这药哀家等会儿再喝。”
司空霖有些犹豫。
邓公公忙替自家主子解除危机,“皇上您就去吧,奴才一定会伺候太后喝药。”
“好吧,那这事就交给邓公公你了。你们也是,”司空霖的眼神从慈安宫众人扫过,“要是伺候不好太后,让太后病情加重,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
“是!”
众人连声道是,后背都吓出了冷汗。
司空霖这才放下药碗,跟太后道:“那朕就先走了。”
“皇上去吧。”太后现在可不想看到司空霖,直接摆摆手说道。
司空霖这才回去。
曾青伺候司空霖脱鞋更衣,道:“皇上,出了今晚这么一遭,估计以后太后都不敢再让您侍疾了。”
“这可不成。”
司空霖慢条斯理,“朕才刚侍疾一天,怎么能半途而废?怎么也得等到太后身体好了,再说。”
曾青悟了。
皇帝的意思是他以前受过那么多罪,想这么简单就完事,没那么容易。
果然。
次日一早,太后还在睡觉,她每日都是睡到卯时三刻才起身,冬日里起的就更晚。
平日里,太后睡着的时候没人敢吵醒她,但今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娘娘,娘娘,太后娘娘……”
邓公公硬着头皮来叫太后。
他才喊了几声,太后就睁开眼,眼里满是怒气,邓公公深谙太后脾气,连忙跪下,给自己打了几巴掌,“是奴才有罪,但是娘娘,皇上在外面来给您请安来了。”
司空霖?!
太后怔了怔,她扶着额头,两个宫女伺候她起身,太后这才渐渐清醒过来,“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平日里请安也不是这个时辰。
“皇上说,您每回头疾都夜不能寐,都是早早让他过来侍疾,所以今日他特地早来了。”
邓公公说这番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太后。
他已经能想象得到太后会如何愤怒。
果然。
太后气的哆嗦,双手紧握,抓破了两个宫女的手,那两个宫女疼得眼里有泪,却不敢出声。
司空霖在主殿坐了有一会儿。
他吃了茶,又吃了点心,神色从容,还时不时问伺候的宫女,“太后怎么还没起?”
“是不是身体难受的厉害?要不要再去请太医来?”
宫女根本不敢接话。
所有人都跟踩在刀尖上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皇帝真是有心,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太后终于洗漱更衣完毕,她拉着脸,此刻的她虽然上了妆容,却比昨日更憔悴。
很显然,这被打扰睡眠,太后的心情不佳。
“母后,您今日的气色真是好了不少,可见李太医的方子有效啊。”
司空霖好似十分惊喜一样,起身来说道。
太后抓着手里的茶盏,险些忍不住就朝司空霖砸过去。
这是在恭喜她吗?这分明是在嘲讽她。
接下来的几日。
所有人都能见到皇上一日三顿定时定点去给太后请安,后宫妃嫔们也都跟着过去。
皇上这般孝顺贴心,民间少不了大加夸赞。
“咱们皇上以前名声虽然不好,可实际上蛮好的嘛,听说天天去关心太后身体呢。”
客人老徐对饭馆掌柜八卦道。
掌柜低声道:“嘘,这话可不能说,被蒋家听见了可不得了。”
“怎么了?夸皇上孝顺还不成啊?”
老徐诧异地压低声音。
掌柜摇头道:“可不是,这事叫人看不透,这按理说,皇上孝顺的又不是旁人,是安国公他姐姐,怎么就不让人传这话了。”
老徐眼睛一转,拍板子说道:“我知道了,那安国公狼子野心呗,所以见不得人说皇上好话。这么说,以前人家说皇上残暴虐杀宫人,只怕也是假的吧。”
有两个客人从外进来。
掌柜连忙冲老徐虚了一声,上前招呼客人去了。
但老徐显然相信了自己的推论,肯定是这么着没错。皇帝可怜啊,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十岁就没了爹,上面一个后妈,日子可不就难过!
在各种有意无意的推动下。
汴京城里,皇帝跟太后的母子情立刻成为众人口中的话题,事关达官贵人,又牵扯到后妈儿子这种伦理关系,旁的国事,老百姓未必能讨论,可这后妈儿子,谁都能说上一嘴。
“要我说,那太后肯定是个坏的,你们想想,先帝爷当初在位的时候,宫里头多少个妃嫔,美人,结果愣是就太后一个人生下个闺女出来。要不是皇帝的生母生了皇帝,只怕先帝就要绝户了。”
“有道理啊,那么多美人,先帝又不是不能生,怎么就没一个生下皇子公主,肯定是太后干的坏事。”
“皇帝肯定是好的,不然也不能把天狗赶走,还让那啥寺给咱们送粥咧,可怜的皇帝,咱们先前还骂他,感情皇帝日子也过得不成啊。”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有说后妈自古以来就没一个是好东西,有说皇帝在宫里怎么怎么被苛刻,什么冬日里不叫穿棉衣,夏日里叫顶着日头罚跪。
说的都有模有样。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宫里头来。
太后这回是真气病了,直接倒在床上,脸色蜡黄,嘴角旁边长了一圈泡。
“这、这些个贱人,竟敢妄议天家!”
“太后,您这都这样了,请太医来瞧瞧吧。”
邓公公从没见过太后这般失态。
太后闭了闭眼,“不能请太医。”
她才好不容易把侍疾的皇帝打发走,要是再请太医来,皇帝又有借口来侍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