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有的,别忘了安卉中途是回去过一趟的。尽管她回去的目的是为了将家中的那些不动产变现,但甭管理由是什么,反正她确实是回去了。
又因为那些繁琐的事情有钱大富帮忙处理了,就连收拾行李等杂事儿都被钱家的下人包揽了,事实上安卉在昌平镇时,只光顾着跟小伙伴告别了。
姜三娘哭成了个泪人,直道她还准备等安卉说亲后,要跟安卉嫁到一起,最好是能当妯娌,不然当街坊领居也是可以的。
结果呢?
安卉啊,她甚至不是去了县城,而是直接往府城去了。
周六福也没比姜三娘好多少,她甚至要更惨一些,因为她家里人已经开始准备给她说亲了。周家的条件放在昌平镇,那绝对是属于好的那一挂的,不仅吃喝不愁,家中还人丁兴旺,周六福前头有五个哥哥,她本人长得又是那种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模样,放在这个年代里,绝对是最受欢迎的那种媳妇。
“我爹说以你爹的能耐,小小的昌平镇肯定困不住他,你又是他独一个闺女,他肯定舍不得把你留在镇上,所以才推了别家的说亲……我娘就说也要给我说个县城里的人家……我还以为往后咱们还能常见面……”
安卉啊,她这人其实挺没心没肺的,不是说她对两个小伙伴没感情,而是她上辈子经历了太多的离别。
根据安父所说,安卉幼儿园毕业的时候,那是一群小姑娘抱着安卉哭啊,说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当时安卉也哭了,只可惜等小学开学后没几天,安卉就交到了新朋友,瞬间就将幼儿园的那帮好友抛到了脑后。
然后是小学毕业、初中毕业……
安卉已经彻底麻了,又因为上辈子通讯发达,就算分别好了,只要有心总是能见面的,实在见不到人,打电话啊视频啊发微信啊,咋样都行。
也正因为如此,最初在决定举家搬迁到府城的时候,安卉连一丁点儿的伤感都没有,她只决定搬家好啊,去府城更好啊,完全没考虑过还有离别这种事儿。
直到两个小伙伴一人一边抱着她嗷嗷嗷的哭啊!
安卉:……
有一种自己是渣男的感觉。
其实不止两个小伙伴,傅奶奶也很伤感,只是瞅着小姑娘都哭崩了,她到底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人了,愣是忍不住了,只在夜里偷偷抹了把眼泪,想着安家父女这一去,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了。
在这种大前提下,哪怕当时余家人也在场,那也不可能往安卉跟前凑啊!
事实上,余家那边跟安家父女俩最熟的,是余耀宗。
但余耀宗他不是闲人啊!
作为家族中最有读书天赋的人,他肯定是要埋头苦读的。尤其在他考上了秀才之后,就去了县城那边继续求学。虽说他也会回家,但正好那个时候,他在忙着岁考呢。
所谓岁考,指的是每一年由官府出面对辖区内的所有秀才进行统一的考核。其难度倒是没有之前的考秀才那般难,但也会根据成绩不同进行排名以及分等级。
在本朝,秀才一共有五个等级,前两等可以领取钱财和米面,第三等一般是最多的,什么都没有但也不会有损失。而后两等就惨了,第四等会被警告,连续两年得了四等就会被剥夺秀才功名。至于第五等……洗洗睡吧。
正常来说,倒也没有强制性的规定每年有多少人会倒霉,但也因为有岁考制度,每到年底将近,秀才们都会紧张的复习,准备应考。
而考上秀才的第一年,是无需参加岁考。
因此,余耀宗是头一回参加,比其他人更为紧张。
余耀宗没空管旁的事儿,余家也没想到安家父女俩会直接搬家去府城,因此派到昌平镇蹲守的就是个闲人。或者可以这么说,是家里有他没他都一样的那种老实人。
老实人的好处是,对于家主交代的任务会不打折扣的全部完成。但坏处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他缺乏随机应对的能力。
眼瞅着自己压根就凑不到上面去,那人就老实蹲在安氏殡葬铺门口,直到夜幕降临,才好不容易跟安卉说上话。
安卉并不认识那人,好在一听是余家人,她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换庇佑是吧?我爹最近没空回来,不过我会把这事儿转告给他的,等他得空了就会回来的。”
余家那人寻思着好像是这个理,先不说安大师原本就有排号的规矩,单说这一次安大师是给府城的大官老爷做事的,他们家就不可能越过人家官老爷插队。于是,他点点头,也说会转告给家主的。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安卉啊,她回头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当然,这也是有缘由的,那就是她爹非常忙碌,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第二天等她起床后,人早就没影儿了。如此这般,她肯定不能拿生意上的事情去烦老爹呢。
刚开始她还是记得的,后来就是真的忘了。
她是忘了,余家人可没忘。
有心去打听下消息吧,派人跑去镇上一问,却半点儿消息都没有,连安堂叔都只知道人家搬去了府城,除此之外一问三不知。
当然,真要打听还是有法子的,比如可以去县城的钱府上打听。
但余家人显然没那么虎,他们一来对钱大富这个洛江县首富心里犯怵,二来也是觉得这样逼问上门显得太过于强势了。
于是……
转眼就是新的一年。
再之后,元宵节也过了,依着当地的风俗习惯,过了元宵就是出了年关,而安家父女俩却毫无动静。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挺不可思议的,毕竟这是过年啊,咋能连过年都不回老家呢?以往,安家父女俩虽然是在镇上过年的,但年后他们是会回到安家村的。拜访族里的长辈,各家各户送些年礼,还要去拜祭一下先人等等。
结果今年,那是真的毫无动静。
一直到二月里,龙抬头的日子都过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余家人终于坐不住了,派出了余耀宗前往府城。
于是,在三月初的某一天,经过了长途跋涉以及四处打听,余耀宗终于找到了安家。
而此时,安卉已经搬到了新宅子里,正在抓紧时间对铺面进行装修布置,准备在月底前重新开张。
之所以预留的那么多时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这次的店铺着实有些好过头了。
有多好呢?
四开门的大铺面,还是两层的,楼上楼下的面积是一样的,甚至后头还附带了个小院子,却不是住家用的,而是有个茶水房,还有马棚。
这里原本是开茶楼的,装修的档次并不低,就是不太适合殡葬铺的风格。不过,后头的茶水房倒是没必要修改了,哪怕所有的家具器皿都被搬走了,只要略添置一些东西,就又能正常使用了。
当然,既然好端端的茶楼会被前东家急于脱手转卖,那肯定是出了一些问题的。
至于是什么问题呢?
——这里死过人。
初听说这个事儿时,连安卉都愣了一下,本能的反问道:“哪里没死过人?”
那此时又不是他们上辈子,多数人都是在医院去世的。在这个年代,即便是看大夫,除非是病症比较轻的,一般重病都是把大夫请到家里来的。
因此,不夸张的说,每家每户都死过人。
就不说别的,他们在安家村的小破屋里,安卉这辈子的爷奶和她娘,就是在自家过世的。后来搬去了昌平镇,暂时租住在房东老太太的半个小院里,但那边是东面,东厢房啊,房东老太太的公婆都是在那半边过世的。
安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还是摇摇头:“这里是茶楼。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会有人死在茶楼里?”
“猝死?还是有人闹事打死人了?”安卉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里原先是茶楼而非酒楼。
对于她的猜测,安父给予了高度肯定:“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着。”
眼见闺女又要原地爆炸,安父也不卖关子了。
“别想得那么复杂,就是出了意外,从二楼窗户上摔下去了。别看就这个高度,估计是角度不太对,反正是当场死亡了。喏,你看,就在那儿,直直的就摔在店铺门口了。据说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吓死个人了!”
安卉觉得吧,要是她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稍微能露出一点儿害怕的表情来,搞不好她真的会相信呢。
不过,开茶楼出了这种事情确实很要命的,哪怕跟茶楼本身关系不大,但寻常老百姓看的是结果,才不管你有多少理由。
就这样,茶楼凉了。
偏生这一条街都是做买卖的,再说这个房舍从最初的设计上就不是用作于民房的。而做生意的人,肯定是有讲究的,前头的东家出了这种事情,哪怕价钱一降再降,既没人租,也没人买。
在府城同样消息灵通的钱大富得知了这事儿后,飞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安父,并保证由他来负责砍价,假如钱不凑手,他也可以先行垫付,回头慢慢还就可以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买!
哦对了,茶楼出事是在正月里。
府城这边跟昌平镇的区别还是很大的,镇上一般是从腊月中旬开始,街面上每个店铺都会关门,差不多要等正月初七以后,才会陆续开门营业。
但府城这边,哪怕正月初一都是非常热闹的。
这也是为什么茶客们会觉得晦气,茶楼的前东家也迫不及待的卖铺面的根本原因。
等一切谈妥,各种手续办完,已经是二月底了。
正好,安父也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跟闺女一起准备给茶楼来个家装大改造。毕竟,哪怕茶楼装修档次不低,想要跟殡葬铺适配,还是需要进行较大改动的。
至于旁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等重新装修、添置家具,以及各类货物到店后,就又可以重新开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余耀宗找上门来了。
第087章
说实话, 安卉有点儿心虚。
要是直接没想起来也就罢了,哪怕后来琢磨着路途遥远, 这一时半会儿的, 甭管是她还是老爹,都不可能为了余家人特地回一趟洛江县的,所以……
摆烂了。
但那是之前啊!
眼下, 余耀宗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安卉直接傻眼。
这算什么情况呢?
别看安氏殡葬铺搬家确实非常突然,也的确让很多老顾客措手不及。但咱们得讲道理,即便后期的殡葬铺什么殡葬用品都卖,可实际上最具备竞争力的还是安父的那一手“跟先祖讨要庇佑”。偏生, 这个事儿有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
先人啊!
谁家没个先人?但谁家又会三天两头的拿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去折腾先人呢?
因此,开了这些日子的殡葬铺, 实际上的回头客真没那么多。很多客人都是意思一下逢年过节送点儿礼物,借以维系感情, 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但真正意义上的老客户,只有余家人。
连钱大富都不是好嘛!
人家胖子只是想让安父当他的依仗,说白了就是个心里安慰罢了。事实上,从安父替钱老爷子操办完丧事后,到如今都有三年光景了, 钱大富从未要求更改过庇佑。
——倒血霉的时候大概在心里想过, 但并没有实际行动。
反观余家人……
因此,一看到苦主求上门来了,安卉立马蹭蹭的往楼上跑。
她爹就在楼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