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到家里就高声唤道:“小卉啊!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针线箩筐!我闺女以后一定是个巧手……冷静,你冷静一点儿!”
安卉拿着扫院子的大笤帚,横刀立马站在院中,周身的杀气都快要溢出来了。
没奈何,安父只得当场讨饶。
“针线箩筐不适合我闺女,我家这闺女那是巾帼不让须眉……对了,最近有中介上门吗?”
“呃,没有。”安卉终于想起来了,她就说最近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前几天,她去客栈不就是想问问傅奶奶,最近有没有房舍的消息。结果,俩人聊得挺开心的,聊完身边的事情又聊钱大富的事儿,之后安堂叔又来了,反正到临走前,安卉已经彻底忘了她去客栈到底是干嘛的。
好在安父也就是想要岔开话题,没消息就没消息呗,横竖他人都回来了,大不了明个儿亲自跑一趟牙行问问情况。
“你回来了,那堂叔堂婶呢?都回来了?”
“那肯定的!不光他俩,巷子口那个田大娘一家人也都回来了。就是那个,正月里那事儿,田大娘那嘴太毒了,正月里说了,人家六月就没了,前后不到半年光景啊!嘴真毒!”
安卉心说,那还能不是那人原本就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好?
瞅着闺女像是忘了刚才那事儿,安父赶紧趁机溜回屋里,行李什么的随便放在一旁,回头再收拾,但针线箩筐还是得收好,不然他闺女见着了又要原地爆炸了。
再出来时,安卉已经去灶屋了,她最近这些日子,每天都煮一大锅的绿豆汤,这玩意儿不需要厨艺,反正就是放绿豆放冰糖,然后可劲儿的煮。煮得稀烂都没问题,还可以根据心情不同,往里头添加别的豆子。
可惜这年头冰块来之不易,不过放凉了的绿豆汤也是好喝的。
她舀了一大碗端到了堂屋里。
安父特别感动,同时又心怀忐忑。虽说煮绿豆汤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对于连煮饭都能煮得焦糊的闺女来说,他其实也不是很有信心。
幸好,味道还行。
边喝着绿豆汤,他边顺口说起了这一趟的情况。
首先当然是青阳镇那边,如他先前预料的那般,这次仍然没有选中。本来其实都有一处挺好的了,反正他觉得挺好,谁知那老人家站在安父选好的位置上,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看了看,然后说,他对南面的风景不是很满意。
安父:……
真到了躺在这里的时候,啥风景都看不到啊!!
但真话又不能说,他只能憋屈的继续帮着看。好在,那老人家的儿子倒是挺好说话的,还避开老父偷偷的告诉安父,说老人家可能就是怕死,生怕选好了坟地后,阎王爷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就派牛头马面把他收了。
这个理由还是说得通的,可安父觉得,您这不是逗我玩儿吗?
也因此,当安堂叔带着人去青阳镇找他时,他二话不说直接开溜。还是那头得了消息追上来,又送了他二两银子的茶水钱,拜托他下次有空再来。
“我觉得也可以了,人家包吃包住,还请你去酒楼吃大餐,让最好的厨子依着你的口味做饭菜,完了还给你茶水钱。也没亏待你啊?”
安父点头:“所以我答应了,回头歇口气再去青阳镇。”
“那南山村呢?安堂叔说那边出八两银子请你过去垒坟头!对了,他们求了啥?”
“学业有成。”
啊这……
说真的,这个回答确实完全出乎了安卉的意料。要知道,在得知情况后,安卉不止一次的猜测对方所求何事。考虑到她爹在附近一带已经有了那么一些名气,而对方出的八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小钱,所以肯定是有所需求的。
结果,居然是求学业有成的?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安卉思量了半晌,问她爹:“那要是你上辈子早早的觉醒了金手指,在我妈过世的时候,帮我求一个好好学习的光环,我能考上清北吗?”
这个问题成功的让安父被绿豆汤呛到了,他再度肯定一个事儿,他闺女那脑壳差不多就是县太爷级别的了。
“首先,学业有成跟考上清北还是有段距离的。其次,不管求什么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就你这个脑子,要真求了考上清北,估计你就会像钱大富那样经历九死一生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祈求先人庇佑的确切光环,最好是他本人的遗愿,不是说别的不行,而是成功率不高,效果也不会太好的。”
安卉不明白了:“那我妈还能不希望我考上清北?”
“她当时就希望你平安长大啊!你才两岁啊,谁会考虑那么长远的事情?”安父服了,真的服了,“再说你妈又不是钱老太爷,那老太爷才是狠,只要能发大财,他才不管儿子死活呢。”
“那田大娘的叔父,就希望儿子学业有成?”
“孙子。”安父纠正道,随后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田大娘并不姓田,她跟安堂婶余氏一个姓氏,因此她娘家堂叔就是余老爷子,同时生前也是余氏一族的老族长。
别看他们都属于一个家族,但事实上关系就跟安父和安堂叔差不多,说是堂兄弟,实则压根就不是一个爷爷的。确切的说,是同一个家族里,不同的分支。
因此,那边那个余家,有钱。
据说有良田上千亩,还包了山林种植果树,另外像猪牛羊鸡鸭鹅更是没少养。搁在这年头,就是实打实的地主家庭。
跟田大娘、安堂婶她们娘家,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有钱,又爱面子,老人家又是高寿过世的,因此葬礼那叫一个隆重。光是戏班子就请了两个来,流水席更是摆了三天。
不过这些跟安父没太大关系,他就是去垒坟头的。同时,为了彰显自己的能耐,他愣是给自己加了不少戏。
最终,祈福成功,他也拿到了他的辛苦钱。
余家求的真就是学业有成,还有特定的人选,余老爷子的某个孙子。
“听说这就是老人家临终遗愿,也是他最大的遗憾。那老爷子真是个能耐人,家当都是他打拼下来的,唯一遗憾的是家里没出过读书人,他明显就是想把自家打造成耕读世家,可惜儿子都不行,孙子辈出息的也没几个,曾孙年岁都还不大,暂时看不出什么来。”
“孙子里头最出息的那个,童生试考出了前两门,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考上秀才了。今年不是科举乡试年吗?听说是加试了一场,老爷子应该病了有段日子了,一直撑着,想听到孙子高中秀才的好消息。结果,到最后也没能听到。”
安父提起这事儿,面上多少有些唏嘘。
老人家一生辛勤劳作,养儿育女,还积攒了不少的家当。如今,旁的什么都不缺了,他本人的寿数放在此时也是高寿,独独存了一件遗憾事儿,却最终还是没能达成,成了老人家临终前都念念不忘的事儿。
“我看余老爷子真是个能耐人,他生怕后人在他过世后,因为家产起纷争,特地在清醒时就做好了分配。还特地挪了五十亩地,作为学田。学田的产出只能用作于家学,请先生、买笔墨纸砚、作为赶考路费……老人家还是很有远见的。”
由于时代的缘故,安父对于那些执念是传宗接代的人,不是很能理解。但读书肯定是个好事儿啊,他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也因此,他对余老爷子挺有好感的,给老爷子垒坟头的时候,更是尽心尽力。
老人家临终前,最遗憾的是孙子没能考上秀才,他就帮着讨要了庇佑。
一次就成功了。
学业有成的光环是大红色的,有点儿像是办喜事儿的那种,不过仔细想想就懂了,考中秀才的喜报本来就是用红纸写的。
“代价呢?”安卉还记得她爹刚才说过,让她考上清北的代价,可能是像钱大富发大财那样,直接来个九死一生。
所以,她很好奇考上秀才的代价是什么。
“姻缘坎坷。”安父突然就笑了,“就是钱大富最想要的代价。我估计不是婚姻来得迟,就是中间会遇到些许波折,不然就是妻子并非心上人,或者喜欢的人没娶着。大概也就这么几种可能性,但坎坷不等于没有,而且代价并没有牵扯到子嗣方面,应该是完全不影响子嗣的。”
毕竟,只是求考上秀才,又不是高中状元!
代价肯定有,但也不会特别离谱。
安父没说的是,这个光环对当事人如何且不提,对他来说,是一个绝好的广告宣传机会。
科举乡试是三年一次的,但考秀才不是。本来每年都有一次机会,他们洛江县是二月县试、五月府试、八月院试。可今年不是乡试年吗?乡试就在八月里,而且必须是赶往府城参加考试的,县衙门巴不得自家多出几个人才,于是那位入错行的县太爷就搞了事儿。
他把县试府试都提前了,临时增加了一场院试,就卡在六月初。考完立马命人阅卷出成绩,随后考中秀才的人,就可以赶往府城参加乡试。
虽说往年极少出现一口气连中的情况,但万一呢?
反正那位脑壳有包的县太爷,啥事儿都干的出来,正好考秀才严格来说,并不属于科举范畴,县太爷确实是可以调整或者加试的。只要他自个儿不嫌烦,能把事情都处理妥当,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更骚的是,县太爷不是简单的调整,他是加试。
而原本应该在八月里举办的院试……
照旧!!
安父总结道:“咱们那位县太爷啊,除了脑子有点儿问题外,旁的还都挺好的。”
第022章
其实安父对县太爷倒是没什么意见, 就是吧……
下次别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安父就分外同情钱大富。毕竟, 旁人也就算了, 钱大富那是要跟县衙门做买卖的人,就算实际上负责这些事情的人不可能是县太爷本尊,但恐怕还是难免要打交道的。
安父猜得不错, 事实就是这样的。
更惨的是,兴许钱大富之前的所做所为让县太爷产生了某些不必要的误会,总之县太爷对钱大富的印象停留在了“连劣等煤炭都能卖出去的精明商人”上面。
这个印象也不能说是差吧,同时也挺接近事实的。但问题在于,县太爷的脑子异于常人。
从他的角度来看, 钱大富那是又精明又会忽悠人, 同时还兼吃苦耐劳,反正就是一个为了发大财不折手段的奸商。既如此, 还有什么能难倒钱大富呢?
好嘞!以后有啥苦活累活难以办到的奇葩活儿,统统交给钱大富!
安父还想着, 钱大富又一次死里逃生后,大概就开始了养膘的日子。虽说眼下是盛夏时分,但养膘嘛,那其实也是不挑日子的。以钱大富本身的天赋,加上钱老太太养猪小能手的本事, 相信假以时日, 钱大富一定能够胖回去的!
……然后再遭遇生死劫难,他就又可以出手相救捞一大笔钱了!
完美!
从穿越到现在,甚至可以说是自打安父觉醒了他的金手指后, 最满意的一单生意就是钱大富了。
这主要是行业具有巨大的局限性,如果是做饮食行业、美容美发、服饰箱包乃至奢侈品行当的, 只要做得好,一定不会缺回头客的。
但安父是做什么的?
做死人生意的。
别人是今天饿了么?他是……今天你死了么?
像这种买卖,就问怎么求回头客!
哪怕前面每一单子都做得相当好,客户本人以及付钱的人都非常满意,并且愿意为他做免费的广告宣传,可回头客的数量还是无限接近于零。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安父每一单都往死里坑钱的缘故,反正他是不指望别人来第二次了。
可钱大富不同啊!
安父直接将他列为了VVVVVIP等级的客户,还特地叮嘱安卉,别人的生意可以暂且缓缓,看具体情况再决定是否接单,但钱大富除外。
这话直接把安卉给听懵了。
懵了半晌,她开启了灵魂拷问:“我寻思着,钱大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人家也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儿,你就不能盼着点儿他好?”
“我咋就没盼着他好了?我这不是给他提升客户登记吗?争取下一次让他体会到至尊VIP的待遇!”
安卉死鱼眼的看着她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是盼着钱大富出事?
“爹,你要对你自己有个正确的认知。假如钱大富找上门来了,那还能不是因为他又遇上了天大的麻烦?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你,肯定没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