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正事,若耳立马正经了:“那户部尚书李大人家里世代从商,整个大宋国开了十几家酒楼,李大人更是深受家学渊源,是汴京城出了名一毛不拔铁公鸡。”
“瞧得出来一毛不拔,昨日他明明那样瞧不起我,家里更是家财万贯,却只下了三万两。如今更是连三万两都不认。”慕云欢感叹一句。
户部尚书这三万两不会比御史府三十一万两容易要。
好在,她做了些准备。
……汴京城某处酒楼。
安宁公主带着很长的黑色斗篷,遮住她的面容和大半的身型,她瞧着对面的人:“三弟请我来到此处商议事情,可是有何用意?”
“上次已经和皇姐说过了,还得劳烦皇姐在明处,我在暗处配合才能做成。但皇姐如今处境恶劣,我特地找来了一位高人来帮助皇姐。”
说话的俨然就是三皇子,他示意手下,立马就有一个灰衣男子走出来了。
那灰衣男子身形清瘦,略微有些佝偻,脸上满是烫伤的疤痕,有些狰狞吓人。
“高人?”安宁公主瞧了三皇子一眼,并不很信,再看那个灰衣男子被他脸上的伤疤吓了好大一跳。
三皇子见安宁公主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不怒反笑:“皇姐可莫要小瞧他,他擅长的乃是……蛊。”
安宁公主瞳孔骤缩。……户部尚书府。
户部尚书李大人一瞧慕云欢来了,罕见地态度很好,满脸带着笑容:“来人,给侯夫人上座,侯夫人请。寒舍喝不起什么好茶,但侯夫人身份尊贵。既是定北侯夫人,又是成国公府的贵女,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只是您也知道户部尚书俸禄就那点,我呢又有这么大一家子人要养,这样的粗茶还请侯夫人不要嫌弃才是。不知道今日侯夫人光临寒舍可是有什么要事?”
慕云欢含笑接过,心下微惊,果不其然这个李尚书这个铁公鸡不好对付,她还没开口就跟她哭上穷了。
“尚书大人这话就是大大的谦虚了,这汴京城谁不知道尚书大人世代从商,到了您这儿又是文曲星高照,也许别的尚书大人缺钱我还信。但是您缺钱不只是我,怕是街头百姓都不会相信。今日我来,是来给尚书大人瞧瞧昨夜的账单记录,您瞧着有没有问题,若是没有问题就早点结清。”
说着,若耳适时地递上那一张户部尚书的记录单子。
“您昨夜在上半场比试下注一万两白银赌的是我会输给孙小姐,下半场比试下注两万两,赌的还是我会输给孙小姐,一共三万两,你瞧瞧是不是…”
说着,慕云欢就将那张单子递给李尚书,正在这时——
李尚书竟然是从慕云欢的手里夺过那张纸,看都没有看一眼紧接着三下五除二地塞到了嘴里,竟然是眼睛眨都不眨就硬生生地把账单给吞了!
只见李尚书清了清嗓子,又满脸笑容地望向慕云欢:“夫人刚刚说什么?什么账单?”
若耳在旁边看的瞠目结舌,内心忍不住吐槽。果然夫人说人心险恶,还能这么不要脸的?
慕云欢都被惊了一瞬,幸好她马上反应过来,又从若耳手里拿过另一张,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啊尚书大人,刚才弄错了那张不是你的账单,这张才是,你瞧这上面还有您按的手印呢。”
李尚书脸色一怔,随即竟然舔着脸又从慕云欢手里抢过那张纸,又强势地塞进自己的嘴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慕云欢看着他那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动作,并不惊讶地摸了摸耳垂,朝若耳递了个眼神。
若耳瞬间明白,从身后拿出厚厚一沓账单,重重地放在桌上。
“侯夫人,这总不会都是我的吧?”李尚书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那沓纸。
慕云欢摊了摊手,无奈道:“既然尚书大人不想和和气气地解决,我就只能出此下策了,这一百多张上面都有你的手印,放心,三万两白银值得我费这个功夫。”
“你!你你这是造假,我的手印明明只盖了一张!”李尚书睁大眼睛据理力争。
“你大可以试试大理寺会不会认。”慕云欢眨了眨眼睛,慢条斯理地将给她的那杯茶推到李尚书面前,莞尔一笑:“尚书大人放心,不够我这儿还有。您慢慢吃,就着茶吃,我耗得起。”
“你!你……”李尚书自知理亏,指着慕云欢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他才不想给慕云欢钱。
昨天被打脸本来就够气了,如今就算有钱也不给她!
李尚书一瞧就是在商场磨练成老油条了,铁公鸡的名头不是才来的,他立马反应过来,满脸愁云地开口:“侯夫人,我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理亏,昨日下的注我确确实实是输了,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立马交清三万两,只是您也看见了,我这尚书府家徒四壁,连一点好茶都喝不起,连丫鬟小厮都比寻常官员家要少,就靠我那一点俸禄要养尚书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那三万两不是我不想给您,确实是手头很紧,一时之间真的拿不出这么多,不如您就在宽限一阵。否则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您直接把我这条老命拿了去抵债吧!”
“尚书大人说这话心亏不亏?你不会以为昨晚上到现在,我就在定北侯府坐以待毙,等着玩呢吧?”
慕云欢挑眉定定地望着他,眸光似水像是能看穿他:“在来之前,我已经调查过了,你从曾曾曾祖父那一辈开始都是从商,当时抓住了契机一举成为富商,自那以后你家代代单传代代从商,碰巧到了你父亲那一辈,生了一对双胞胎,哥哥从商继承家业,你便在科举一举中第,自那之后可谓是平步青云,钱财权利一手抓。你呢,在汴京城外有良田百亩,城内有宅子三座,其他两座都是七进七出的大宅子,这一座三进三出是最小的,你特意搬过来怕被言官弹劾。”
“那…那又怎么样?那些都是我家里的田产,跟我没有三万两的现银完全不是冲突啊!”李尚书被慕云欢说的心惊,他没想到一个从乡下来的村妇会如此不好对付。
果然不能小瞧她。
“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慕云欢根本不按照他的方向走,随即继续道:“不止如此,你在城南有三个商铺,而其中经营得最差的一家绸缎庄,每年净赚也有两万两,其他两家更不用说。你说你给不起三万两白银,你当真以为我傻吗?很重要的是,你李府乃是江北富商之家,府中名下的田产和商铺这些一年加起来怎么也有个几十万两白银,而你并不参与家里生意。但是每年你都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笔高达十万两的进账。你是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确实方便给你家里做生意提供便利,从而你收取一些回扣也是正常的,虽说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你说,要是这件事情被皇上知道了,会管有没有证据吗?”
那就是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以职务之便包庇李府!
这可是要抄家的大罪!
沾染这样的罪名,就算没有证据,他李府也会被彻查!
李尚书听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越想越心惊,吓得摔坐在地上,用衣袖擦额头上的虚汗:“给给给,我给你。”
慕云欢带着若耳和袭月走出尚书府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控制不住,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总算收完了,整整八十六万两白银啊!!果然有我这样的头脑,不图我们侯府不富贵,沈离夜可真有福气,当然,我也很有福气。我单方面宣布,我和沈离夜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耳跟着点头,这会儿看着慕云欢都快崇拜成星星眼了:“对!天造地设的一对!别的女子我们都不认!果然侯爷说的对,那个什么安宁公主连夫人的一只手都比不上。”
袭月冷冷地嗤笑一声:“一只手?她是连夫人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若耳不服:“不对,是安宁公主跟夫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慕云欢被他们俩逗笑了,主仆三人带着丰厚的收获就打道回府了。
都快到了门口,若耳和袭月还在吐槽安宁公主。
慕云欢刚下马车,就瞧见侯府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一片喧闹,不知道再闹些什么。
若耳瞬间皱眉:“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闹成这样临风也不出来管管?”
袭月一听临风,随即解释:“他一大早上随侯爷去暗羽司了,估计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既然是如此,此事确然是行止哥哥思虑不周,做得过了些。行止哥哥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行止哥哥此时并不在府中,不如在此我便替行止哥哥给大家道歉,还请您莫要计较。”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慕云欢冷眼看着站在侯府门口的安宁公主,有些怒了。
沈离夜的事情就是她安宁公主的事情?
她替沈离夜道歉?
安宁公主那行事做派,那言行举止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大有一副当家主母帮自己夫君操持大局模样!
第185章 我家侯爷没错,轮得到你道歉?
“她怎么好意思腆着个脸来侯府的?”
袭月冷脸皱眉,极其讨厌安宁公主。
从前慕云欢还没有来的时候,安宁公主经常打着太子殿下和皇上的名义进定北侯府。但回回对她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那样傲气,根本不把定北侯府的侍卫当人。
“就是,那里来的脸面。要不是怕给侯爷闯祸,我才不忍着她。”若耳更加见不得安宁公主。
慕云欢勾唇笑了,将手里的银票递给若耳,掸了掸身上的灰:“既然有人要上赶着来自讨其辱,那本姑娘不得好好满足她?”
说着,慕云欢就带着若耳和袭月走上前。
她并没有急着挤进去,而是隐在人群外先弄清事情来龙去脉。
只见那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群人披麻戴孝就严严实实地堵在侯府门口。
那中年女人脸上妆容夸张,眼含热泪,咄咄逼人地对安宁公主道:“怎么你仗着自己是安宁公主,随随便便道个歉就可以一次揭过了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那是我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活生生的人,更是在科举考试中一举中第,才二十八岁就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他是我全府上下几十人的希望,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你说道歉就能够一笔勾销的吗?公主还是让开点!让这定北侯府当家做主的人出来说话!”
安宁公主神色温柔,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闻言她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说道:“陈夫人,我明白您现在的心情。但是你看见,行止哥哥此时确实是不在府里。我虽然在定北侯府还算不上是当家做主的事情。但是怎么也是和行止哥哥认识了那么多年,交情深厚,从前行止哥哥没有定亲的时候,这定北侯府都是大男人,府中内务都是我帮着操持的,怎么着也算是能够说上几句话,能让行止哥哥听进去的。您有何要求可以和我说。”
“是么?!既然定北侯不在,但他已经定亲,让那个野女人出来!怎么她敢欺负我儿没有靠山,如今就不敢出来见我?!”那中年女人气势汹汹,满脸的怒气,犹如泼妇骂街一样。
这话听的慕云欢眉梢一挑,这女人估计就是昨夜那户部侍郎陈舟的母亲,陈夫人。
那此事,她就明白了不少。
昨夜陈舟有心附和那李小姐,苏舜发落了陈舟,将陈舟革职查办,命暗羽司将陈舟彻查,这才发现陈舟这位寒门学子,终究没有抵住权势和金银的诱惑,查出了一堆烂账,这才招致惨死。
安宁公主闻言,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理直气壮地对那陈夫人道:“就算她是是成国公府的嫡女,就算有父皇的赐婚,终究还没有成亲,根本算不得行止哥哥的夫人,自然也不是这定北侯府的人。我和行止哥哥向来情深义重,这整个侯府的人都是知道的,自然是我说话有用些。”
若耳听见这句话差点冲上去,被袭月拉住,他愤愤不平:“不是,她是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真的不要脸!不是公主,她就是屁啊!”
慕云欢拦了拦若耳,冷静道:“我倒是想看看她这种嘴,还能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
他们听了气愤,但陈夫人带着的那群人一听,一想不管怎么样都是唯一的公主,说话应该靠谱。
陈夫人和她们对视了片刻,哭的越发卖力了:“既然如此,还请公主代替定北侯府给我一个交代!皇上的旨意只是将我儿子革职查办,而那定北侯竟是不问青红皂白,残忍地将我儿子杀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指望着他出人头地。如今定北侯竟然公报私仇,为了给自己的夫人出气,打着皇上的幌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旁边的周夫人也开口了:“我家夫君也是!我夫君确实犯下了错事,惹的龙颜震怒,皇上要将我家夫君降为七品县令。却不想那定北侯竟然因为我夫君骂了他一句,就怀恨在心,直接将我家夫君带回暗羽司,五马分尸啊!!我夫君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骂了沈离夜一句,难道就让他遭此酷刑?凭什么?明明滥用私刑,手段残忍暴戾的是沈离夜,为什么他活的好好的,我夫君却被他欺负得那样惨死?!”
“我家女儿也是,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一心爱慕沈离夜,沈离夜不爱她便罢,我家女儿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又是被我用心教养得知书达理,言行得体,只要你同他说清楚,她怎么可能会赖着你不放?可沈离夜呢,不分青红皂白,竟然是直接将我女儿折磨致死!”最后一位夏夫人也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泪流满面,瞧着极为痛苦挣扎。
陈夫人满脸夸张的妆容被眼泪染花,看着狼狈又痛苦,她哭喊道:“大家快来看啊!大家来给我们评评理!我们的家人都是因为得罪了沈离夜,而惨死在他的手里。就算他有权有势也不能如此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们做错了什么?就此失去了家人,难道没有权势的我们就活该被他欺负至此吗?难道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就活该死,活该给权贵当牛做马,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三位夫人披麻戴孝,开始在定北侯府门口开始哭起丧来,大有一种不给个公道就在这儿闹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陈夫人满脸夸张的妆容被眼泪染花,看着狼狈又痛苦,她哭喊道:“大家快来看啊!大家来给我们评评理!我们的家人都是因为得罪了沈离夜,而惨死在他的手里。就算他有权有势也不能如此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们做错了什么?就此失去了家人,难道没有权势的我们就活该被他欺负至此吗?难道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就活该死,活该给权贵当牛做马,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夫人原本是村妇出身,陈舟当了官之后她一朝飞升,便日日打扮华丽夸张,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往自己头上带。
但就算如此,她胸无点墨,说话做事最是直接刻薄。如今更是不顾形象地坐在侯府门口闹着。
安宁公主像是没有想到这个局面,有些愣住了。但随即又挂上浅笑,努力显得得体大方,她轻声温柔道:“几位夫人的遭遇我极为同情,失去至亲的的确确是这个世上极为痛苦难过的事情。这些事情,确实可能是行止哥哥一念之差做错了,我在这里代表行止哥哥,代表整个定北侯府向你们道歉,你们别担心你们亲人的身后事,我一定会为你们准备齐全,也一定会依着你们的要求。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此言一出,周围的众百姓纷纷出声讨论,一大半都是夸赞安宁公主处事得体,通人情明事理,说不愧是皇家培养出来的公主,这做派这手段就是不一样。
“依我看啊,我们这位安宁公主倒真不错,平时待人温柔得体,对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更是善良大方。虽然那侯夫人听说也是成国公府出身的贵女。但终究都是在乡下养大的,诸多礼仪和处事做派多半比不上安宁公主。”
“诶,你这人怎么还瞧不起乡下人呢?你没听说那侯夫人不只是成国公府的贵女,更是天下第一舞姬戏月,更是七国书圣柳非白吗?这样的才情谁能比?我看侯夫人就很好,纵然从安宁公主也不错,终究不如侯夫人。”
“这个也不错,那个也不错,不如让侯爷把公主娶了做正室夫人,再娶慕小姐这个美妾,岂不是两全其美,坐享齐人之福?”
再看,安宁公主端的是一个得体温柔的架势,动作极为端庄地行礼道:“安宁在此,代替行止哥哥,代替定北侯府向你们道歉!”
“道歉?我定北侯府可不敢让安宁公主你道歉!”
若耳和袭月给慕云欢开出了一条道。
慕云欢施施然地走到侯府门口,纤细绝美的身影透着一身傲骨,站定在安宁公主面前,一字一句道:“此事,我定北侯府拒不道歉,我家侯爷并没有做错一分一毫!而且,这是定北侯府不是公主府,什么时候轮到和侯八竿子打不上关系的安宁公主你说话了?”
没想到慕云欢会这样直接,完全不给她面子,安宁公主忍不住咬牙,道又听到慕云欢拒绝道歉,脸心上一喜,正巧衬托出她,这下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才能配得上行止哥哥!
而慕云欢,她根本不配当侯府的正室夫人,也不配行止哥哥的爱!
“姐姐怎么这样说话?我也是好心为了行止哥哥,想要把他解决问题啊!我知道姐姐从小没有在父母身边,根本理解不了至亲挚友之间的情分,也没有办法感受这种失去至亲挚友的滋味儿。但姐姐怎么着都是成国公府的嫡小姐,也应该明白一些道理才是,怎么能够如此?”
安宁公主拐弯抹角地慕云欢好一顿贬低,佯装无奈地摇头叹气:“罢了,你是父皇赐婚的侯府正室夫人,我本来不该说这些话。但既然姐姐顾着身份的面子,不肯替行止哥哥道歉,那安宁来好了,安宁虽然身为公主,但父皇一向教导要爱民如子,只不过是放下身份道歉罢了。此事是我定北侯府做的太过,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