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后你便能重返朝堂,那时大皇兄应该也就到了汴京城了。”
“殿下放心,欢儿说我身上的伤不重,养四五日就好了。”
“你和嫂夫人婚期不是在下月初六么?”
“欢儿说不急,都听她的。”
沈离夜说完,苏怀瑾就摇着折扇,笑容无奈地看着他,好笑道:“行止,我发现你是真的变了。从前话少到一整日都说不出一句话,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嫂夫人,欢儿长欢儿短,你还是我认识的行止吗?”
谁料,沈离夜只是挑眉一笑,颇有些挑衅:“子言你心里无人,自然不能明白这种感觉。”
“纵使是心上有人,行止你也不至于句句不离,难不成你还惧内?”
沈离夜云淡风轻道:“殿下不懂,惧内是一种福气。”
苏怀瑾:“福气?”
“听的夫人的话,会发达。”沈离夜含着笑道。
苏怀瑾:“……”
一句话让苏怀瑾沉默了好久,他不解地摇了摇头,感叹道:“半年前你只和我找到了救命的法子,我当真以为你是拿下了那姑娘,结果行止你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若是当初便知道有今日,你还会骗她?”
“不会,永远不会。”沈离夜斩钉截铁。
昨晚沈离夜破天荒没来闹她。
慕云欢睡了个好觉,起了个大早。
刚去过鬼医的院子,给沈离夜熬了药,临风就说王公公就带着人来了。
慕云欢提前带上了面纱。
“见过侯爷,侯夫人。”王公公笑着道:“侯夫人您为何带上面纱?”
“前些日子吃错了东西,脸上过敏还带着疤,怕吓到公公。”慕云欢回答。
王公公继续说:“咱家奉皇上的旨意,来接侯夫人进宫。”
“喝药。”慕云欢提醒了沈离夜,扭头看向王公公:“王公公,不知皇上今日宣我进宫可是有何要事?”
说完,就瞧见沈离夜端着药没动,从衣服内兜里拿出糖塞给他。
王公公满脸笑容:“诶呦,这能是为啥呀,再过六天就是您和侯爷的大喜之日,皇上特地吩咐奴才来接您进宫住几日,皇后娘娘亲自教您规矩礼仪和管家事宜。毕竟侯爷这么大份家业也不是轻易能管好的嘛。”
慕云欢不动声色道:“行,那您让我收拾收拾再进宫,总不能失了礼数。”
没过多久,慕云欢就跟着王公公进宫了。
在路上她突然想起有些不对,沈离夜那狗男人肯这么轻易地放她走?
她走的时候也一句话没说,喝错药了?
正想着,就听见前面的王公公停了下来,说道:“见过惠妃娘娘,惠妃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轿辇落下。
慕云欢意识回笼,瞬间清醒,看着面前一袭粉紫交领海棠宫裙的少女,她僵在原地。
心底愧疚尴尬等情绪交织,她下意识转头就想跑。
“王公公,本宫听闻今日定北侯的夫人进宫。所以想来瞧瞧能赢得定北侯青睐的姑娘是何模样。”楚眉莞尔一笑,甚是温柔。
王公公扭身让出一条道:“这位便是侯夫人了。”
麻了,王公公其实你不用反应这么快的。
楚眉眸中划过一抹喜色,问她:“你是慕云欢?”
事已至此,就算再不想面对楚眉,慕云欢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民女慕云欢见过惠妃娘娘。”
听见这声音,楚眉愣了片刻,眼眶登时就红了:“白……不,慕姑娘,你能否摘下面纱,让我看看?我总觉得,你像我一个故人。”
第117章 妇唱夫随
慕云欢平静地回答:“惠妃想来是认错了,云欢不过是江州商贾之女,这是第一次来到汴京城,应该不会是惠妃娘娘的那位故人。”
“惠妃娘娘,今日确然是慕姑娘第三次进宫。”王公公在一旁解释。
惠妃带着笑,却是坚持说道:“慕姑娘无需紧张,那位故人对本宫很重要,是与不是,其实只需要慕姑娘将面纱取下让本宫瞧一瞧便知。”
“民女有罪。”慕云欢低着头又往后退了一步,“民女对惠妃娘娘并无半分不尊重之意。但奈何民女前几日才过了敏,生了水泡留下了疤痕,实在是有碍观瞻。”
看着她后退的动作,惠妃眸中一颤,眼中希望逐渐泯灭:“那想来是本宫认错人了,麻烦慕姑娘了。”
声音很像她。
但别的地方一点都不像她。
王公公笑道:“惠妃娘娘请回吧,奴才要带着慕姑娘去皇后娘娘那处呢。”
“慕姑娘还未嫁进定北侯府,为何要特地向皇后娘娘请安?”惠妃依旧带着温柔的笑。
“倒不是特地给皇后娘娘请安,侯爷和夫人好事将近,侯夫人又是第一次来汴京城,皇后娘娘特地教授侯夫人京城中的规矩。”王公公回答。
“原来是这样,王公公、慕姑娘请吧。”惠妃没继续问下去。
王公公笑着带着慕云欢走了。
路过时,慕云欢才抬头,和惠妃的眸光不经意地一撞,她不动声色地躲开,就跟了上去。
走远了,王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才满是好奇地问:“师父,惠妃娘娘进宫三年,还是第一次见惠妃娘娘穿得如此娇艳的颜色呢,当真是极好看。”
王公公瞪了他一眼:“兔崽子皮痒了是不是?主子的事也敢议论了?”
转而又朝慕云欢笑着道:“侯夫人见笑了。”
“无妨。”慕云欢眸中情绪复杂,像是有感而发:“惠妃娘娘穿紫色确实最是好看。”
……惠妃回了永寿宫。
贴身宫女红豆熬了补药送来,“娘娘,药熬好了。”
“放下吧,凉了便喝。”惠妃怅然若失,再没笑容。
白玉,究竟是不是你?
如果是你,为何总是不肯见她?
红豆一眼瞧出惠妃的情绪,“娘娘,其实您若是实在想知道慕姑娘是不是白玉公子,不妨跟去长春宫瞧瞧。”
……长春宫。
慕云欢进了长春宫,王公公就去向皇帝复命了。
皇后坐在前首,脸色冷淡:“听说你有一手好医术,还是圣医,来给本宫瞧瞧。”
“皇后娘娘谬赞,民女只不过会些皮毛罢了。”慕云欢边把脉边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思虑过多,开服药养些时日便好了。”
说完,宫女便递上纸笔。
开完方子,皇后轻蔑开口:“昨夜你喝醉了酒,冒犯本宫的事,本宫倒是可以不计较。只不过很快就是你与行止的大婚之日,你本就配不上他,若礼数都不周全,尽显小家子气,怕是要害行止被人耻笑了。这些事本不该由本宫管,但行止是孤儿,又多次救了安宁与怀瑾两人,本宫早已将他视如己出,今日才将你接进宫,由本宫亲自教会你,该如何做好定北侯的夫人,你可有异议?”
慕云欢很想朝她翻个大白眼,还是忍住了,“能得皇后娘娘教授规矩,是民女之幸。”
皇后是出了名的重视规矩,顽固守旧。
她29世纪的独立女性,观念背道而驰,日后恐怕不会安宁了。
“行止娶你已经是自降身份了,你只能比高门大户的小姐们做得更好,才能让行止在背后少受些别人的议论。为了娶你,行止在背后早已受尽指指点点,你难不成还想让他因为你被骂?被百姓议论定北侯娶了个出身不高,又粗俗无礼的女子?莫要痴心妄想能够霸占行止一个人,这天下男子都是妻妾成群,像是行止这等优秀的儿郎定是要坐享齐人之福的,你既然想做正室夫人,就必须要有容人的雅量,否则还不如自请下堂!”
啧啧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这么想把安宁塞给沈离夜,找她说有什么用?
慕云欢刚想怼回去,另一道柔软娇俏的嗓音就从宫殿外传来——
“臣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说着,就瞧见楚眉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瞧见慕云欢,讶异道:“瞧皇后娘娘这是在训话,不对,听说是要教侯夫人规矩,倒是眉儿来得不巧了。”
皇后神色一敛:“妹妹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嘱咐这丫头一些事情说些体己话罢了,香桃,给惠妃妹妹上茶。”
楚眉端着茶,坐着好整以暇道:“皇后娘娘莫要介意,继续便可。正巧臣妾也好久未曾和皇后娘娘说过体己话了。”
说着,她眼神只扫了慕云欢一眼,再未看过她。
慕云欢浑身一僵,面对皇后她半分不紧张。但不经意对上楚眉的眼神,明明极为温柔,她却觉得呼吸一窒。
她实在没想好怎么面对楚眉。
当年的事,也说不好是谁对谁错。
楚眉一来,皇后说话不得不收敛许多。
“那就让妹妹见笑了。今日清醒着,倒是比昨日稍微懂了点规矩,你须得记住,你未来的夫君是大宋国权势滔天的定北侯,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侯府和夫君的脸面,且不说别的,这酒万万喝不得。”
慕云欢抿了抿嘴,正寻思着怎么怼回去,旁边楚眉就笑着开口了——
“早上听说,皇后娘娘昨日被人泼水,臣妾正担心着会不会染上风寒,特地来瞧瞧皇后娘娘。但刚才一看,见皇后娘娘能和慕姑娘说这么久的话,想来精神是极好的。倒是臣妾比不上皇后娘娘了,昨夜陪着皇上小酌几杯,今日总有些恍惚。皇后娘娘刚才说,这酒是喝得还是喝不得?”楚眉莞尔一笑,看不出半点锋芒。
言外之意,皇上昨夜才刚喝过酒,皇后娘娘就说酒喝不得?
皇后假笑道:“惠妃妹妹说笑了,小酌便可,莫要醉酒便好。”
楚眉了然道:“也就是说,酒是能喝的。”
此话一出,慕云欢勾唇一笑,这是让皇后打自己的脸啊!
殿中安静了片刻。
楚眉又笑道:“皇后娘娘继续,臣妾精神恍惚正胡言乱语呢。”
瞧她巧笑倩兮,哪里有半分精神恍惚的样子。
“你是商贾之女,从小家教不严,缺乏规矩礼数,能够嫁给定北侯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也许在江州可以任由你任性胡来。但这是汴京,是在皇宫,且不可再鲁莽不知轻重。”皇后沉着面色道。
这话慕云欢越听越不舒服,但下一秒——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出身比慕姑娘还要低,能进宫伺候皇上又有幸位列妃位之首,这才是天大的福气呢!慕姑娘也许出身不高,但听说那定北侯却是最疼爱这位未过门的夫人,现在汴京城人人都传,定北侯为了慕姑娘,宁愿放弃安宁公……”
说到一半,楚眉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道:“臣妾说错话了,皇后娘娘向来大度,想来是不会介意的。不过啊,由此可见,莫以出身论英雄,能嫁得好郎君,得到郎君疼爱才好呢,莫要像成国公府的芊芊小姐,身份尊贵出身极高,可及笄五年,没有一位郎君敢上门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