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舞会举办成功，那么这其中，一定有我。’”缠绕蔷薇念了一遍这句话，看向黛丝带点怜悯说，“看来他欺骗了您，甚至玩弄了您的真心，他并不在这些客人里面。”

　　“不……”

　　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黛丝强忍着失落摇头说：“他不是这样的，他对我很好，一定是我漏掉了他……”

　　“可他确确实实欺骗了您，舞会举办成功了不是吗，如果他不在这些客人里面，那就说明这封信，蕴含了他对您的欺骗。”缠绕蔷薇说。

　　黛丝双手抓着裙摆，委屈得眼眶有些红。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也不愿意承认挚爱欺骗了自己。他体贴、忠诚、温柔、甚至会哄自己高兴……

　　这样的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他也许只是想给我一个小惊喜，也许是中途耽搁了，所以才没能如约而至……”黛丝看着大团蔷薇，柔弱脸庞带着些许哀求寻求认同说，“你一直在城堡里，你见证了他陪伴我的日子。你应该知道的，他不会这样。”

　　听到这话，赵如眉微微侧目，平静随意地看了眼缠绕蔷薇，似乎看透了它蜷缩在核心里的灵魂。

　　“正因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类，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不那么刺激的方式，以求知道真相的您不会太伤心。”

　　缠绕蔷薇木然说：“除了您始终坚信蔷薇同样拥有生命外，其他人类都不相信这一点。所以他们会对其他人类防备，却唯独不会对蔷薇做出防备。”

　　“您恐怕想象不到他所做的一切讨您欢心的事，都经过事先练习。他藏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变成您喜欢的样子，然后趁您最伤心的时刻，俘虏了您的心，您以为这是因为他爱您吗？”

　　“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准备离开前与同伴的对话，让我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变成您喜欢的模样，俘虏您的心，让您深深爱上他，全都是为了报复——”

　　“不告而别也好，用书信让您召开舞会也好，都是他为了让您担心，让您丢脸的伎俩。我无法想象您直到现在还在牵挂这个卑劣的男人，他根本一点也不值得您喜欢，您值得更好的。”

　　“他不是……”

　　黛丝无助地看着蔷薇，有种认知崩塌感。她相信蔷薇不会欺骗自己，可是，可是……会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哼唱好听的歌谣，会在她耳畔缱绻低语，还会制作好吃的糕点……

　　所以所有心意都是假的？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她？

　　“他在哪……”

　　黛丝忍着眼泪，走到缠绕蔷薇面前，抓住它的枝条带着哭腔说：“他欺骗我，戏弄我，我承认他已经得逞了，他在哪？！他为什么还不出来享受他的胜利果实？”

　　“他出不来。”

　　透过枝条间隙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黛丝，蔷薇的声音像在粗粝石头上摩擦发出的，“他已经死了，他做了如此恶劣的事，他用生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你在骗我……”黛丝脸上悲伤一收，松开了枝条身体后退着与蔷薇拉开一段距离，像是在看陌生人甚至是背叛者，语气冷漠说，“你在骗我，我知道他没死，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否认这个可能的黛丝左右张望着想要远离蔷薇，但随着蔷薇的枝条一扫，黛丝身形已经消散。

　　“你是想让她放弃执念吗？这么说会不会太狠了点？”如果之前还不确定，那么长筱眼下可以断定蔷薇的另一个灵魂就是黛丝的挚爱，只不过这样的重逢她着实没料到。

　　“可真相比这更恶劣。”

　　缠绕蔷薇说着，看向京曼道：“我需要您帮忙。”

第223章 蔷薇城堡（完）

　　“你说。”迎着缠绕蔷薇的注视, 赵如眉颔首道。

　　亮着橘色烛火的空旷大厅里，春日樱五人也将目光放在这一大团由嫩绿枝条缠绕的蔷薇身上，等待下文。

　　“为了不让黛丝小姐与客人们的灵魂消亡, 我在他们尸体里栽种了蔷薇分支, 为他们的灵魂供给养分。”

　　蔷薇声音沙哑轻慢说，“你们六位与其他客人的蔷薇分支都已自然枯萎, 可黛丝小姐的那一株还没有。她浓烈的执念供给着那株蔷薇分支, 如果不拔除，还会诞生新的污染源头……”

　　“所以我需要您帮忙, 只有人类才能拔除蔷薇分支。目前城堡外的污染还很浓郁, 您可以暂等一天等污染消散些再去。”蔷薇解释道。

　　听到这些话的玩家与观众心头都产出了明悟, 难怪它要再进行一场舞会，原来是为了处理执念。但除了客人外, 黛丝仍深陷在找寻的执念中，不愿意被唤醒。

　　而蔷薇又无法自己铲除自己, 这就免不了让人类动手。

　　“没问题。”

　　对于蔷薇的请求, 赵如眉干脆答应了。目前最严重的污染源头都已被净化，仅仅是生长在尸体附近的那一株蔷薇分支翻出大浪的概率很低。

　　“黛丝小姐尸体里的那株蔷薇分支就是最后的污染？”长筱主动提问。

　　“对。”蔷薇说。

　　“咳，那等城堡里的所有污染都拔除后, 蔷薇应该可以盛开花朵吧？还是说要再等段时间？”比起追问埋葬的真相, 长筱更关注主线任务。

　　这该问的东西，还是要提前打听好, 以求心安。

　　副本都进展到这里了，要是因为临门一脚的信息误差导致失败, 这谁顶得住啊。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盛开了, 这对植物来说, 是在浪费自己生命。”

　　蔷薇纤细嫩绿的枝条很是调皮地晃动, 与它波澜不惊的灵魂和没有起伏的声调呈现出岁月磋磨的反差感：“等污染彻底解决，我们会好好盛放，也会与过去告别。”

　　“三，三天内能盛开吗？”长筱硬着头皮问，目前六人的主线任务倒计时只剩不到3天10小时。

　　“可以，将黛丝小姐的那株蔷薇分支拔除，没有了最后干扰，我们就会盛开。”蔷薇像是在述说回答与自己无关的事，平静得有些麻木。

　　[真相！！！更恶劣的真相是什么啊！？主播们快问问啊！]

　　[虽然主线已经稳了，但感觉蔷薇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说诶，求求了！问问真正的真相啊！已知舞会循环是由蔷薇造成的，而污染的腐臭味，应该就是由那些扎根在客人与黛丝尸体里的蔷薇分支带来的吧？但为什么要循环？]

　　[小蔷薇之前提过它们是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后续又是怎么听懂了啊？如果蔷薇是黛丝挚爱，它又是怎么骗过所有人甚至黛丝的，我太好奇了！]

　　[尤其是黛丝从始至终都没有料到过自己的挚爱是蔷薇，这说明蔷薇的伪装很成功，所以怎么办到的！？]

　　大弹幕：[快问快问！有什么是我这尊贵的大弹幕观众不能听的吗？]

　　大弹幕：[想听。]

　　正好有关主线任务的主要正事已经商讨完毕，在观众迫切的催促下，赵如眉看着一大团枝条已有叶芽的缠绕蔷薇问：“你之前说的‘更恶劣真相’，方便讲讲吗？”

　　木西山几人也面露倾听之意，虽然京曼总结了一些情报，包括蔷薇也对黛丝道出了‘真相’。

　　但那个‘真相’明摆是为了让黛丝放弃执念，进行了细节上的修饰。着重体现了黛丝挚爱的恶意，却绝口未提九个月点点滴滴的陪伴与触动。

　　听起来特别的场面话。

　　“如果你们愿意倾听这个有些漫长与无趣的故事……”蔷薇嗓音低沉说，“我可以为你们完整讲述一遍。”

　　“我们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协助蔷薇摆脱污染。”

　　赵如眉提着洒水壶，走到大厅角落把摆在椅子上的烛台放到旁边桌子上。她提着这张椅子放在离缠绕蔷薇约三米的位置，自己坐下说：“所以有关蔷薇的任何故事，比城堡甚至这些客人更吸引我们。”

　　“谢谢。”

　　蔷薇听出了青年话语里的重视之意，这曾是它无比渴求，却始终未能得到的东西。

　　春日樱五人有的搬了凳子有的干脆就坐在地上，等待蔷薇讲述那被埋葬的、只有它才知晓的过往。即便副本已经进行到现在，大体情况也都捋清楚了，但一些细节还是迷雾重重。

　　看着期待的客人们，蔷薇怀缅地回忆过去，开始一点一点讲述。

　　“蔷薇城堡的本名是休雷顿，休雷顿城堡，而休雷顿同样也是黛丝.休雷顿小姐的姓氏。”随着蔷薇说起这点，顿时吸引了玩家与观众的注意力。

　　这些信息是包括系统与npc客人在内，都未曾提及的。正常情况下，npc客人不可能来参加舞会，不知道蔷薇城堡原来的名称。但在上百次舞会循环的记忆模糊下，他们还能记得与舞会相关的日期，已经属于难得了。

　　副本开始的第一场舞会，在所有客人认知里，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这就导致玩家完全无法通过他们的态度去推断舞会存在循环。玩家要么在真爱考验时让npc客人否认，要么就等所有npc客人死光。

　　这也是该解密副本的一大陷阱，玩家与npc客人是什么关系？那可是拔刀相向的情敌啊！再一结合临时积分商店的礼物盲盒，用好感度礼物刷npc客人的好感，再从中获取情报，这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啊！

　　正是因为没有察觉到有问题，这好感度才被称之为陷阱。毕竟玩家要是真在npc客人身上花大力气砸好感度道具，最终也只能收获客人提供模糊的、选择性的情报。

　　并且这些情报全然不涉及舞会循环，更加不会涉及蔷薇与污染。

　　这就相当于玩家辛辛苦苦一两天，却被动摇执念从而狂化的黛丝一朝送回舞会开始前。当玩家以为舞会循环才是主线重点时，他们又踩进了第二个陷阱。

　　“休雷顿城堡最辉煌时，获得了国王颁布的贵族侯爵爵位，是仅次于公爵的高贵存在。”蔷薇说到这里，观众都忍不住打量这座城堡，眼下这光秃且萧条的大厅，实在是跟贵族搭不上边。

　　“但在建造城堡前，休雷顿家族只是殷实的还没有爵位的一家人。他们有一栋房子，还有个长满了杂草的大院子，我们的种子就是那时候飘到了休雷顿家门口的草堆里，扎根了下来。”

　　“你们还是种子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有感知了？”春日樱忍不住问。

　　“因为当时休雷顿家族所在的那片辖区没有蔷薇株植，我们只能是随风或是由鸟类动物衔来的。但种子生长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已经能模糊感知到这个世界。”蔷薇解释道。

　　“直到第一次开花，我们才看见了这个清晰庞大的世界。也许是独特的花朵将我们与杂草区分开来，我们没有被人类拔掉，还成为了那片院子里，唯一还矗立的植物，同时获得了人类偶尔的灌溉。”

　　“那时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在白天里等黑夜降临，在黑夜里等太阳升起。汲取水源与阳光，努力开出花朵，供人类采摘，装在玻璃瓶里欣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休雷顿家族从一开始的一栋房子，慢慢变成好几栋挨在一块的房子。我们那时候把养分都供给了深扎的根系，对比起又大了许多倍的院子，忽然变得渺小起来。”

　　“也许是为了让每个房子的玻璃瓶都能插上蔷薇花，那几年的养分都用来养新的分株，我们也从一株几根蔷薇变成了四五株的小簇蔷薇丛。没多久，休雷顿家族又开始搬运石材，热火朝天地建造城堡……”

　　“等白天，等黑夜，等浇水，等花开。不论人类有多么热闹，蔷薇的生活始终如此。”蔷薇灵魂说起这些过往，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明白一切都已回不到过去的怀念。

　　“后来城堡建成，为了点缀空旷的花园。开得茂盛的蔷薇花被连根挖起，栽种在了花坛里，并且有了专门打理的佣人，他们会每日定时浇水、每周施肥、每月修剪枝条照顾蔷薇。”

　　“那时我们的意识已经能保持长时间的清醒，但因为听不懂人类语言，也无法与其它小生物交谈，日子稍微有些无聊。但也仅仅是有点无聊而已，并不会觉得难以忍受。”蔷薇说。

　　如果从来未曾见过光明，又怎会觉得黑暗如此可怕？

　　联想到蔷薇后来能听懂人类语言甚至拥有了灵魂，长筱心情有些沉重。即便它还是蔷薇，但被栽种在花坛里，恐怕思想已经发生了巨大转变吧。

　　“你们是忽然听懂了人类语言？还是又发生了什么？”长筱好奇追问。

　　“在听懂人类语言之前，蔷薇一直被栽种在花坛里。因为佣人的定期修剪，枝条无法发展，只能将养分集中在根系上面，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蔷薇回忆说：“久到蔷薇根系遍布了大半个花园地底，出于想看看其它地方风景的念头，新的蔷薇株植在另一片离城堡很近的绿化点缀里，冒出了嫩芽，努力生长到与城堡的玻璃窗一样高。”

　　“那个玻璃窗的屋子里，当时躺着生了病的老主人。虽然有佣人照顾，但他不能动弹，每天只能靠坐在床上，偶尔看看窗外。他注意到了蔷薇，每天观望的时间越来越长。”

　　“那株蔷薇陪伴着老主人从结苞再到绽放，老主人的病情也正好控制住，可以下地走动了。因为这偶然的巧合，老主人开始时不时的照顾窗外的甚至花坛里的蔷薇，修剪枝条的佣人再也没有出现。”

　　“那几年，没有被修剪的蔷薇开始爆发式生长，很快就占据了那一片花坛，开出了让客人驻步停留与赞誉的漂亮花朵。出于人类的审美观念，蔷薇枝条被整理束缚在了架子上，还被引导攀爬上了城堡外墙。”

　　蔷薇的讲述带着玩家与观众回顾了那时候的休雷顿城堡，因为老主人的命令，佣人不再修剪蔷薇，这就导致蔷薇短短几年爬满了整个城堡外墙。

　　而那些往来的客人们，对城堡的称呼也渐渐从‘休雷顿城堡’变更为了独一无二的‘蔷薇城堡’。蔷薇成为了休雷顿家族的代名词，只要提起休雷顿，那些贵族们就会想到成片成片永不凋零的蔷薇。

　　当然，蔷薇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被唤作蔷薇，但往来休雷顿家族的客人遍布四海，总有人认得这些植物。而在那个时期，‘蔷薇’一词被吟游诗人们赋予了极为浪漫的含义。

　　“每年花期前后，总有大量客人来到城堡欣赏，甚至携带新鲜花苞离开。城堡的佣人们在这个时期也格外勤快，总是变着法子制作一些据说很有营养的养分……但那些奇奇怪怪的养分并不好吃，我们宁可多汲取些水分。”

　　“这种嘈杂喧闹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一个深夜，城堡的佣人在茂密的蔷薇丛附近，挖了个非常深的深坑，往里面埋葬了一具陌生人的尸体。”

　　“那时的我们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蔷薇根系在生长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这具尸体。然后发现他身上携带着吸引蔷薇的，后来才知晓那是污染的能量。”

　　“蔷薇根系在他的尸体上扎了根，汲取能量期间，毫无征兆就听懂了人类语言。我们知道了人类的礼仪，以及人类彼此之间的血脉称谓，还有人类对待蔷薇的看法——”

　　“人类对于蔷薇的看法，是没有看法。”蔷薇轻轻述说着，“所有夸赞蔷薇的字眼，都会被默认为是对休雷顿家族的称赞。在他们眼里，蔷薇就是休雷顿别称。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时至今日，也不觉得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