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一关,她就感觉这车厢整个地安静了下来。
由于贴了多层防窥膜玻璃也是特质的,用车窗看东西格外昏黑,不过这样一辆小轿车,她居然找到了紧急出口标识,就在车椅的斜后方。
“赵女士,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我这边都能听到。”詹旭鸿的声音通过小型广播传了进来,赵如眉看了眼挡板上方。
经过一番沟通,她大致了解了这辆获得国家批准内部改装车的运用场合。它的作用就是融入穿梭的车流里,确保国家重要人物的出行安全。即便到了现代,涉及国际竞争的暗杀从未停止,只是手段越发隐晦。
相比西欧各种牟利性的自由与权利,东夏国时常因为过于低调谦和务实而显得格格不入。以前舆论话语权不在自己人手里,‘低调谦和’被贬化为自卑,实际上这正是大国底蕴的表现。
毕竟东夏国地广物博,牛人辈出。见识多了,自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会因自己那点小聪明而洋洋自得。偏偏一些没见识的不知道这个道理,还觉得是东夏国人怕了。
从莲帝山基地开往研究所基地约有两个多小时路程,赵如眉本来打开长箱子只是充饥,但这些不用挑鱼刺的鱼肉、不用剔骨头的鸡肉、不用剥壳的大虾、油焖豆角,各种开袋即食既鲜美又营养的美食,简直就是吃货天堂。
抵达研究所基地门口时,已是上午10点。
赵如眉拧上喝了小半的桃汁饮料,透过昏黑玻璃窗打量着研究所基地。
光从外表看,这里平平无奇。
不过这周围将近百里,全部都是这座研究所基地范围,除了军事设备任何非准入车辆、直升机、无人机、普通民众等等,别说靠近这里,早在百里外就会被拦下。
甚至这里还有一条专门通向高速的闸道路,崎国跟西欧集团那些国家哪里是不想炸了东夏国的研究基地,他们是实在找不到机会啊。
毕竟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方面,东夏国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已是全球数一数二的存在。
轿车在门口等了大约两分钟,季淮安隔着远远地拿出口袋文件袋,脱下身上的长外衣一把塞给跟在身边喋喋不休的中年研究员,完全没有要听他叨叨的意思。
一直走到基地门口,这位研究员才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目送季博士背影,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等他的人是谁。
是吧?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位暧昧对象吧?!
既然都有这个意思,直接告白求婚不就行了吗!不知道他在磨磨唧唧个什么劲!
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在工作能力上很强的男人,总有一些其它小缺陷,比如感情拧巴。
这位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吹嘘跟自家夫人绝美爱情的中年研究员一副恍然地摇头,甩了甩有点被揉皱的长外衣搭在臂弯上,施施然地扭头赶回实验室。
轿车的玻璃窗因特质缘故看东西不是特别清晰,直到车门被打开,赵如眉才看见小安往日清澈还有水光的眼眸布满了血丝,但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沐浴香。
他一坐进来,车厢里还算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饱和。随手拉上车门,季淮安偏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她,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她,强撑着精神却掩不住嗓音里的疲倦与沙哑:“这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研究项目相关知识……”
赵如眉不等他说完已经伸手接过文件袋,却没有看地放在身侧,主动与他拉近了些。
“从莲帝山基地过去,你就没睡过?”赵如眉凝视着他,轻声问。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憔悴、疲倦,连遮都遮不住。他眼底水光比平日要浓,但那不是意动或情动,仅仅是因为眼睛睁了太久刺痛造成的。
“嗯,从这里回z市——”季淮安话说到一半,发现她骤然贴近,两人脸颊距离一时被拉得不足10cm,她修长眼睫、鼻翼、唇瓣近在咫尺,让他呼吸一滞,后半句瞬间中断。
这个距离……太近了。
好似他一低头,就能从中品尝到萦绕在鼻端的清浅桃味。担心做出些冲动冒犯之举,他强行压下这念头,想稍微拉开一些,好继续跟她交谈。
“别动。”
赵如眉察觉他的意图,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
听到这话,季淮安身体停在原地,再看向她,眼底有紧张、有些许期待、还有被克制压抑的蠢蠢欲动。赵如眉见状,给了他一会自由发挥时间。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眼看着她神色始终清明,季淮安眼底期待减灭,冲动与理智的搏斗让他唇瓣微抿,俊美脸庞带着被欺负了又没法反抗的可怜感与无声控诉。
赵如眉眸色微动,已经抬起准备触碰他额头穴位的手顿了顿,食指指腹碰到他温热柔软的唇瓣轻轻抚平了些,在他理智轰然一炸。
季淮安一侧身便将这纤细身体困在椅背与自己胸膛的狭窄之间,精壮有力的双臂就撑在她细腰两侧,与整个身体配合着成为一座难以逃脱的牢笼。
就在他身躯开始主动,想要百倍千倍万倍地回应时,赵如眉低柔嗓音适时响起:“先睡会。”
季淮安本是上抬,想欺身而上的脸庞听到她的话,又低下脑袋将额头抵在她肩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双臂从她细腰两侧收拢,双手最终覆在她的背脊往怀里抱,脸颊也占据了她整个肩窝。
这个占有过程很快,他无疑是尊重她的,但却一点也不好糊弄。
他脑袋所有重量都压在了肩上,对于赵如眉这身体来说,这点重量不算什么。在这个由精神到身体都使人感到无比愉悦的拥抱中,两人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赵如眉双手搭在他宽阔背部轻拍了两下,发现他意识没什么反应,结合悠长气息发现在这短短两分钟里,他已经靠在她怀里沉沉睡着了。
看他这么累,赵如眉着实不舍再叫醒他,让他换个姿势。
不过这个姿势她也很不方便,尤其是还有一个文件袋的资料没看。
经过一番调整,在小安睡着双臂还抱得太紧,挣脱必然把人弄醒的情况下,赵如眉只能无奈坐在他怀里。把肩膀借给他当靠枕,身躯半依偎在他胸膛上,用灵能把文件袋拿过来打开。
也就是轿车后座只有两人,不成体统倒也没什么,且真正细究起来这事她还要算上一份小小责任。
轿车因为车窗无法打开的缘故,配有空气净化系统,但许是鼻翼贴得近除去清爽沐浴香,还有一股很淡的清冽松香在鼻端萦绕。
赵如眉注意力一集中在文件上,坐姿又不别扭难受情况下也就忘了依偎这回事,一直到詹旭鸿刻意压低的嗓音从扬声器传来:“赵女士,还有2km是高速服务站,你要不要下来散个步?”
他看不见后座情况,但倒是听到赵女士让季局睡会。之后两个小时一直没传来交谈声,他估计季局还在睡。
“不用了,直接去z市吧。”赵如眉温声说。
本来就是上午出发,且研究所基地离z市比特训区还远。哪怕是高速,也得花上六七个小时。不休息还能在天黑前赶到,再在休息区耽搁1-2个小时,估计只能摸黑进家门了。
当然,另一方面还是中途下车就得把人弄醒。睡2个小时跟睡4-5个小时的质量,那可完全不一样。
“好。”
詹旭鸿用鬼鬼祟祟的气音答应,摁了对讲机。
抵达服务站的时候,轿车还是很短暂地停了下。詹旭鸿跟司机换着开,避免疲劳驾驶。
车外昏黑景色飞逝。
赵如眉聚精会神看完小安抽空提炼的项目知识点,虽然是用来应付院长妈妈,但也算由浅入深。至少原理方面他把其内核写清了,只是不怎么详尽。
但熟记这份项目资料,在理论上头头是道还是绰绰有余。
赵如眉看完把这些资料收拢时,许是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季淮安在睡眠中都不忘抱着怀里的人一块调整。他就像块大型牛皮糖,整个地黏在了她身上。
她又试着掰了掰他手臂,不动还好,越动抱得越紧。
好在她资料已经看完,干脆放弃挣扎挨着他的脑袋闭上了眸子,打算休息会。
“赵女士?”
詹旭鸿的声音一响起,赵如眉应了声,看向窗外发现景色有点熟悉,但还不是新农镇风景:“已经到z市了?”
“到了,离新农镇还有半个小时。”詹旭鸿说。
“附近看见水果店的话,麻烦你帮我买点新鲜的时令水果。”赵如眉礼貌说。
这都不算事,詹旭鸿满口答应了。
碰上水果店时,轿车暂时在临时停车位停了会,詹旭鸿一下车就忍不住叹气,将近6个小时啊!6个小时!
季局居然全程都在睡觉,即便有什么他们不能听的,也可以暂时关掉信号啊!怎么能从研究所基地睡到快到院长家门口呢!!!
詹旭鸿不说情圣吧,但他跟爱人结婚快十五年从来没闹过大变扭,也是有那么点浪漫细胞在的。
但季局这这这——
带不动啊!
詹旭鸿一脸忧愁地进入水果店,在看了几款品相不错又新鲜且店员称赞不绝必须甜的水果礼盒后,他硬是让店员给了两颗散装青提尝尝味,确认味道确实可以才买单放进后备箱。
赵如眉看到新农镇道路两旁的熟悉绿化景色,见马上要到了,才拉开他圈住腰身的手臂轻声说:“醒醒,我们到新农镇了。”
手臂幅度一大,季淮安迷迷糊糊被叫醒,在困意未散时,沉睡的各项机能复苏得很慢。
他知道自己在哪,也知道唤醒自己的是谁,但在意识到怀里的是她以后,也许是一直以来的克制给身体种下了一种潜在认知。在没有获得许可前,他不能做出失礼举动,不能有亲密行为。
可他现在正抱着她。
像是一直克制压抑的情绪有了闸口,季淮安虽然醒了但还昏昏欲睡闭着眸子,身体遵从本能,侧着脸亲昵地触碰她脖颈,他这猝不及防的亲昵与鼻息撒在脖颈,瞬间激起赵如眉心底一股奇怪的陌生颤栗。
赵如眉压下这种感觉,低喊了他一声以作提醒:“……小安。”
身体与意识都还沉浸在亲近的愉悦中,乍听到这称呼,那慢半拍涌入大脑的信息帮季淮安补全了一切信息。他想到了自己跟如眉仅差临门一脚的关系,也想到来z市是做什么,然后是他被喊醒后迷迷糊糊干了什么。
季淮安整个人都僵住了,无声的沉寂在车厢里蔓延。
“到家门口了,先下车吧。”赵如眉善解人意地提醒。
“我……”
季淮安刚想松开手这才发现人还在自己怀里,在想保证自己不会有下一次时,他不禁产生了动摇,这种事真不会有下一次吗?要是有呢?
“……我以后一定保证睡眠,绝对不这么熬了。”季淮安从脸颊到脖颈一片绯红地看着她保证。
赵如眉已经从他怀里出来,将文件袋重新用线缠上,听到他这话,哼笑了声:“好吧。”
她拿着文件袋,率先拉开车门下了车,把后备箱打开。
季淮安从另一侧下来,主动接过了后备箱里的两大篮子水果,眼下正值黄昏。新农镇虽然也有搞自媒体的年轻人,但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养老与务农。
由于车辆恰好停在院长的院门口,附近不光有往来的,还有就坐在院门口唠嗑的老人家。
对于这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俊女靓的年轻人,立马有眼尖地认出赵如眉,热情地朝她打招呼道:“我记得你是宋院长女儿,怎么突然回来啦?我都没听宋院长说过呢。”
“宋院长女儿?这么年轻呀?”
“她身边那年轻人是谁啊?长得又高又俊,是不是男朋友啊?挺般配的。”几乎没见过季淮安的新农镇邻居做出了最合理推测说。
她们倒也不是看见一对男女就凑对,主要是这两人瞧着年纪相差无几,走得也近。且宋院长女儿是熟面孔而男生是新农镇的生面孔,还帮忙提篮子瞧着体贴,尤其是他们也没听说宋院长有什么亲戚啊!
这一通合计,人是宋院长女儿带来的,比起普通男同学,男朋友可信度高得多。
季淮安听到这话,微微抿唇看向身旁的她。他不想替她做决定,却又想知道她怎么想的。
是吗?还是暂且不是?
恰逢宋芝年跟邻居有说有笑从屋子里出来,见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院子里的赵如眉与季淮安,她瞬间怔住了,但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小眉说的话。
“对,他是我男朋友。”
面对新农镇这些邻居没恶意的好奇心,赵如眉坦然从容说。
宋芝年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下,紧接着便是早有所料的释然笑容,她一直就觉得这对孩子很般配。
两人从小就互相扶持,之后是青春期产生的那些朦胧却又不自知的好感。她知道少年人的爱慕能使人分心,却也能使人专注。在没有表现出明显厌学、不专心的情况前,她只是偶尔加以引导,从不强制干涉。
大学后,两人没有在分隔两地的情况下生疏,且恰相反地联系密切起来,她以为等两人毕业就能听到好消息。
可这一等,等了二十年。
但总归是等到了。
人似乎见了光亮后就不会再那么怕黑,当有新的奔头也不再觉得人生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