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很喜欢。”
赵如眉迎着他的目光轻声说:“从懂得这种情愫的时候起, 就喜欢你了。”
她的话瞬间将季淮安带回了那段儿时的校园时光,他也说不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但意识到‘喜欢’情绪时,是有人问两人是不是兄妹。
他否认了。
他不想跟她当兄妹。
他希望两人可以一直在一起,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慢慢老去,永远都不分开。
在大学之前,这个心愿一直实现着,哪怕大学分离四年, 他也有信心在毕业后重聚。虽然大学毕业后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导致分别的时间有点长,但从此刻看来,心愿还是实现了。
“大学的时候,每次收到你发来的消息,我都会莫名期待类似的话语,即便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季淮安眉宇带笑说,“但毕业后告诉我也不迟。”
他这番话仿佛带着一股无形力量,震碎了最后一面看不见的隔阂。有关于他的儿时与校园记忆,都在赵如眉的脑海中重新鲜活起来,以往那难以言说的生涩与顾虑也不复存在。
如果她没有意外前往修真界,小安这边不为了找她而拼命做项目赚钱导致被境外势力暗害成为玩家……
赵如眉忆起过往,在这静谧夜空中,看着他侧脸好奇问:“你读研究生的时候,有规划毕业后的生活吗?我只记得你打算朝着医学行业继续深造,自己做项目。”
“大体上是这个计划,而且Z市有个很大的研究基地。我到时候可以调过去,你肯定也会回Z市。等你积攒了经验自己创业,我肯定也赚到第一桶金了。到时候你朝医药方面发展,我从旁协助的话成功率会大很多……”
哪怕如今的生活与当初的计划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季淮安依旧记得自己那时感到疲倦时,作为支撑的动力。
那时候年轻青涩又只是数百万学生中的一员,志向除却通过自己所学知识为国家出一份力,便全放在亲人与如何跟喜欢的人组建家庭的事情上了,日子平淡而充实。
“我记起来了。”
赵如眉听他这么一说,隐隐有了印象。她小时候的愿望很简朴,就是长大当老板。毕竟超市老板总是能坐拥一大堆的货物,想吃就吃,缺什么就拿什么还不用给钱。
长大才知道老板也分大中小。
“小学时候我还拉你一块当老板,你说长大想当医生,因为这事还争论了起来。”赵如眉将脑袋靠在他肩颈处,语调莞尔。
听到她说起儿时,季淮安心底涌现踏实与安心,边调整降落伞边说:“你那时候就很聪颖,还很有危机感。我都被你说服了,你最后又让我好好当医生。”
“还不是你说当老板要是破产了会被逼得跳楼。”赵如眉感叹,“两个人都去当老板风险太大了,我那时候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一个人吃螃蟹就好了。”
“各走一条路也有好处,这样一来就算你这边创业失败,我还可以帮你分担压力。”季淮安轻声说,“不过这是我后来想明白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大学期间他根本不会选择与她分隔两地。
“你知道我最庆幸哪两件事吗?”
这回忆的闸口一旦打开,又加上这得天独厚的私密聊天环境,饶是赵如眉也不免话多起来。
“哪两件?”季淮安有些好奇。
“在小时候遇见你。”赵如眉在他耳畔低声呢喃,“你还在。”
温热气息烫得季淮安心都是颤的,他清冽嗓音有些闷:“你回来的那几天我就在国内,你见了院长跟小胖,唯独没有联系我。”
后面那几年,詹旭鸿那批人碍于他的精神状态,除非找到本人,亦或者他主动询问,否则不会主动递交任何线索给他。赵如眉这边不主动联系,直接就导致错开了双方的见面。
察觉他情绪低落,赵如眉伸手掰着他脸颊面朝自己,眼眸含笑说:“那次是我考虑不周,你说怎么补偿好?”
听到补偿,他压根没说话,而是低头的同时手肘支撑她背部,宽大手掌托着她后脑勺表了态。
这降落伞原本就能支撑两个正常人的体重,但赵如眉用灵能跟符迹给自己加持了轻体符,这体重一减降落速度放缓不说,在方向把控上,也极为方便。
漆黑夜空也是最好的掩护色。
吉寿在约定的地点等候,蹲在直升机旁边的他盯着网表。眼看还剩1分钟就要超时,他一时有些犹豫超时之后自己是直接离开还是再等几分钟。
最后10s时,一个庞大的黑色物体从不远处飘过来,吉寿还没反应过来,两个活生生的人已经跳落在楼顶。季淮安从上衣口袋把墨镜拿出来戴上,伸手帮她整理了下凌乱的秀发。
“你们终于到了!”
吉寿看着这对情侣,如释重负,连忙拉开驾驶座的机门坐了上去,连声催促:“快上来,马上就天亮了。”
“我们坐直升机去大桥。”
季淮安解释了句,视线落在她泛红得好似充血的唇瓣上,手指下意识想触碰又及时停下,轻声问:“疼吗?”
“我没事。”
赵如眉温声说罢扫过降落伞与他身上的伞包,匆匆看了眼便收回目光:“这些东西要不要在这里用火处理掉?我正好有火。”
“嗯。”季淮安应了声,在脱散包时,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背对着直升机与那附近的大灯,将降落伞与散包聚集在楼顶角落。
赵如眉用灵能配合符迹凭空引火,点燃了这些东西。
亲眼看着这些烧得看不清原样,赵如眉才径直走向直升机。后座的机门是开的,她握着扶手踩了上去。
季淮安跟在她后方,等她坐稳才上去。
后座的空间不大,两个成年人哪怕各坐一端,也只能拉开不到20cm的宽度。
吉寿回头本来是想问两人准备好了没,结果发现两人那坐姿都恨不得离彼此几米宽,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坐这么远干什么?吵架了?”
“你是司机不是记者。”青年翘着二郎腿,双手搁在腰腹处平静说。
吉寿:“……”
“明白,我启动了哈。”吉寿果断戴上降噪耳机,开始干活。
螺旋桨的声音很快充斥在耳膜,赵如眉没戴耳机,而是抽出一部分灵能进行了小范围的降噪与声音隔绝。
“任务圆满完成了?”
赵如眉看向季淮安和声说。
之前在大厦里不好问,利用降落伞撤离的时候忘了问,眼下倒是有了空闲。虽然她推测小安是利用蛇首城大厦的势力内讧进而达成自己目的,但具体是怎么办到的,这就只有当事人才能说得清了。
“嗯,很圆满。”
季淮安也在想办法分散自己注意力,这个话题正好合适。
“这次计划虽然有大体框架,但细节方面则因为实际情况跟突发事件进行了变动跟调整。”季淮安回忆起此次的行动,稍作整理后娓娓道来。
“不管是遣送跟转交罪犯,一般是由官方执行,哈奴市这边也不例外。不过你也知道,哈奴市的官方只是一个幌子或者说傀儡,真正的掌权人,还要看蛇首城大厦背后的势力。”
季淮安没有一上来就说自己离开之后的行动,而是先把哈奴市的势力成分先介绍了一遍。据他所掌握到的信息显示,蛇首城大厦的董事会不光是派系林立,还因来自不同国家而越显复杂。
如果要细致分析这些派系成分,估计半个小时都不一定能整理得清晰。
不过这些派系在面对东夏国官方要求的协助打击犯罪方面,态度都挺一致的。绝大部分都是反对派,至于协助派人微言轻,相当于没有。
季淮安的计划纲领也是相当的简单粗暴,把反对派的解决完,剩下协助派,这事自然就办妥了。
但问题又来了,一来反对派那么多的派系如何才能一网打尽?再者协助派实力弱,要是把反对派全部解决了蛇首城大厦归谁还是两说,如何确保协助派能全部吃下。
“昌元忠属于反对派,他那一派的实力中上。至于他让我处理的目标,同样也是反对派。不过他们之间有龃龉,早就看不顺眼了,就等一个机会发难。像这种内部冲突,不再少数,没动手也只是因为弊大于利。”
在这种派系之间毫不和睦甚至相互算计的氛围中,可想而知一旦有个能带来格局变化的变数,那绝对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没有那个派系能完全摆脱干系。
季淮安也正是看准了这点,在博取昌元忠的信任后,从他这里要到了目标资料。昌元忠提供的资料比东夏国内线弄到的还要更为详细,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目标位置。
至于获得目标的信任也很简单。
“你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个计划,但存在感很强。”季淮安说,“他一调查就知道昌元忠扣下了你,至于昌元忠安排在他身边的内线,从那些资料的私密程度就能推断出大致范围,我跟他单独聊了一次基本锁定了对象。”
“处理掉那个内线,击杀目标的任务就变成了反扑昌元忠所属派系。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全力以赴,为此我中途抽身解决了一个跟他是敌对派系的二把手,顺便留了点东西好让他能心无旁骛地出力。”
“你跟我通视频的时候,已经办完这件事了?”赵如眉问。
“嗯。”
季淮安颔首说:“不过仅拔除昌元忠那个派系,对我的任务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毒蟒那边的野心也很大,他特意组织了高层临时会议。”
好家伙。
这是一锅端啊。
赵如眉已经能想象到这群高层聚集在一块的下场了。
这也说得通为何他对大厦这边的把控力这么强,说停电就停电,说结束清扫就结束清扫。假设高层都被控制甚至是击杀,那么还留在大厦里的中高层人员自然是言听计从。
“临时会议办成功了?”赵如眉说。
“很成功,事情还没爆发,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给毒蟒一个面子,但一把手不多,大多是二把手跟三把手。”季淮安说,“但影响不大,剩下一大部分中高层都在大厦里,停电的这段时间,足以把他们处理大半。”
“这次内讧结束,蛇首城大厦管理层还剩多少人?有些派系的一把手不处理,势弱的协助派能撑得起来吗?”赵如眉想了下问。
一把手要是没了,二把手跟三把手如果想要上位,估计要费很大的功夫。可要是一把手还在,只要追随他的人足够多,振臂一呼多得是自动请缨的下属。
如果仅仅是通过清理反对派的人数来扶持协助派,赵如眉不太看好结果。弱者除非变强,不然哪怕临时拿到大额财富,早晚也会被其它强者夺去。
混乱区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的环境。
“毒蟒有一个超大型的军火库。”季淮安轻描淡写说,“除了参加临时会议外,我还从里面搬了点东西,炸了几个毒工厂跟空别墅。”
“我跟他们几个在电话里说过,我不在意混乱区最终到底是谁当家做主,只要他们把藏在混乱区的逃犯遣送回来,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季淮安说。
赵如眉瞬间明白了。
今晚借助这波杀戮直接把混乱区收入囊中并进行管理,从理论上来说确实可以一劳永逸。
但这种行为与强盗无疑,除非是不想要任何国际盟友。不然即便是西国,想要把控别国往往也是采取代理人方式扶持傀儡上台,不敢这么明着来。
可如果不进行接管,那么光靠杀戮威慑,其效果是极为短暂的。
甚至有可能换一波人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不就是死一点人嘛,这点代价比起每天流水百亿级的混乱区,对于那些一把手简直不痛不痒。
但爆炸可就不同了。
一个毒工厂被毁,基础设备就罢了,光是订单就要耽搁不知道多少钱。而炸别墅更是逼得那些一把手不敢回来,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哪天就被人给悄悄炸了。
又是工厂又是人身安全,这两个筹码砸下来,就是再想赚钱的一把手都得考虑下究竟是那几个逃犯重要,还是这些资源与性命重要。
即便一把手一意孤行他们那些下属也得考虑自己的小命啊,一把手若长期不在岛内运营,下属成员早晚会倒戈向协助派。等到被架空,那跟慢性死亡差不多。
季淮安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给了混乱区操作空间。而悬在他们头顶的刀刃,也挑了最为锋利的一把。
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都该知道怎么选择。
甚至于积极些的,说不准还会主动钓鱼把其它地方的逃犯给抓回来,转而送给东夏国。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都算不上投名状了,而是自身存亡与逃犯二选一。就这搞法,不管蛇首城岛内换成谁把持,也遭不住三番五次的骚扰啊,要是一直这么搞下去,客户都吓跑了,他们还赚什么钱啊!
赵如眉饶有兴致地复盘这场突击战,虽说绝对的实力非常重要,但也少不了让对方上套的谋略。如何拿捏到对方的弱点与痛处甚至让对方信任自己,这其中的学问很大。
“好点了吗?”赵如眉远远看见了灯火阑珊的边城大桥,偏头看向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