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超载，监测着能源消耗的表盘也慢了下来，赵如眉也不管新疗养院的安保会不会看见他们。她挑了个方向，在三十来米的高度通过直线往外飞。

　　米基尔也是头一次用俯瞰视角观览纽黑市，底下荒废大半的建筑与灰黑的污染，越发显得整座城市毫无生机。

　　“你知道方向吗？”米基尔说。

　　“当然。”赵如眉说。

　　从海选赛到淘汰赛，赵如眉没有亲自去过奥塔城，但是她在沙盘城市上见过独树一帜的高楼大厦，在阿菲亚的记忆里见过繁华热闹的大都市，从进化者的口中，了解过已经接近荒废，活人勿进的奥塔城。

　　奥塔城是这座大陆里毫无争议的中心区，但净化装置散落在大陆四周甚至是边缘，就是没有一个净化装置坐落在奥塔城内部。

　　个中缘由倒也不复杂，纽黑市与站台镇是最先动荡的。但动荡真正大爆发并带来重创的区域，却是奥塔城。

　　那时候，纽黑市与站台镇已经接近尘埃落定，谁料奥塔城继纽黑市之后，污染二度爆发。并且这一次爆发得更为严重，污染犹如毒气般肆虐了整座大城市，直接打崩了所有布局。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目前活下来的人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当时跑得最快最果断的。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哪怕进化者已经在其它城镇站稳脚跟，却没有人提议探索奥塔城。

　　不过没去探索倒不是因为那里很危险，而是城镇周边的危险还没荡平。奥塔城就像一个过去式，平时不会让人想起来，即便想起来，也还停留在当时的混乱上。

　　所以这些年过去当初格外混乱的奥塔城到底怎么样了，就连米基尔跟蒙妮也说不上来。

　　只有等抵达后才能知晓。

　　污染意识从发动雪山进攻之后，就一直密切关注着阿菲亚的行踪，虽然不觉得他能左右这一次的局势，但正如希塔说的，阿菲亚是最大的变数。只要一会不盯着，他就有可能整出变故。

　　阿菲亚的这个飞行载具它见过不止一次，但这回是他首次搭载其他人类。三人谁也没有说话，污染意识没办法通过他们的对话获取信息，只能耐心跟随。

　　但跟着跟着，载具已经横跨了大半个纽黑市，不管是巡逻者大楼还是进化之泉基地，甚至是办事处……这三个阿菲亚经常接触的机构，都没能留下他。

　　有点奇怪……他这是要去哪？

　　污染意识有些懵，甚至地毯式地搜寻了一遍纽黑市周边，想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布局。然而它什么也没搜出来，纽黑市周边安静得有些过分。

　　所以他的目标不是周边？

　　如果是其它城镇，为什么不使用魔法传送呢？那才是最高效的赶路方式，除非他的要去的地方没有传送法阵，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抵达。

　　此时阿菲亚的载具已经飞出纽黑市，污染意识越想越不对劲。它匆忙回了趟雪山，确认这边优势明显，之后又从监视着其它城镇动员情况的怪物那里得知另外二十二座城镇也很平和，没有发生预期之外的事。

　　不对，不对——

　　眼下局势越是顺利，污染意识越感到怪异，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它总感觉阿菲亚知晓了自己的所有计划。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妙啊。

　　它只是有这种感觉但不确定阿菲亚是否真的掌握了这点，但为了保险起见，污染意识选择提前准备。只要能拖住阿菲亚十二个小时，这场战斗，就是它赢了。

　　周围凡是能够调动的资源，污染意识都动员了起来。两个小时后，阿菲亚朝着一个方向还在前进，而这个方向离污染意识另一个布局地点越来越近。

　　污染意识：“……”

　　它身边果然有脏东西啊啊啊！！！

　　虽然双方还隔着上百公里的距离，但污染意识可不会认为阿菲亚在雪山爆发战斗的时候，还有闲心带着其他人类来奥塔城郊游，他一定是得到了某些信息，所以直接过来了！

　　但他是怎么办到的啊？！

　　该世界的意志污染意识可以确信，这一次它没有插手。

　　污染意识就想不明白，泄密一事首先可以排除希塔，因为从头到尾他不光没有机会，更不知道它的布局。但除了希塔之外，它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雪山意识就是个只知道外扩的二愣子，它只会不断地吞噬与分裂，哪里懂布局。

　　既然雪山意识跟希塔都不可能，这总不能是它自己泄露的吧？还是说阿菲亚还有隐藏手段，对它进行了监视，察觉到了它频繁出入奥塔城的行踪于是过来探查？

　　这个可能性很低很低，至少污染意识没发现自己被监视。但也不是没可能，不然解释不通阿菲亚此行目的啊。现在不论阿菲亚是通过何种方式搞到的情报，总之必须要拦下他！

　　这次它还打算送一份大礼物，给这些以为远离雪山就安全的人类，可不能折在阿菲亚手里。唯一让污染意识感到安慰的大抵就是奥塔城可以调动的资源，远比矿区要丰富。

　　它们只要再撑住十个小时就行。

　　从纽黑市出发，才刚抵达奥塔城郊区，入目所及是比纽黑市还要更加荒凉的大片建筑群与开裂的街道。载具的高度是三四十米，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高处的建筑，这个位置离奥塔城至少还有上百公里。

　　赵如眉正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去，谁料载具掠过建筑群上空时，遭到了来自地面的弹药袭击。幸亏她没有把速度拉满，习惯性留点速度用于冲刺，这波一个加速正好躲过地面的子弹雨。

　　“下面有东西……”米基尔抱紧了坐在自己怀里的蒙妮，低头俯瞰下方，除了荒废的建筑与一些腐朽破败的公共设备，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袭击者。

　　“前面也有。”赵如眉看着远处浮空的武装机械，它们的体积比矿区的武装机械要小一些，外壳是呈淡金色。经过这十几年的岁月流逝，整体还跟崭新的一样。

　　这群浮空的武装机械不多，大概几百个，但这可不是在地面，不论是躲闪还是正面对抗，空中模式都比陆地的限制要大。尤其是这些武装机械目前具备战力的只有她一个人，但她还要驾驶载具，根本腾不出手。

　　意识到这点的赵如眉果断召唤雪灵女，同时开启了摩托车的自动驾驶模式。这个模式非常呆板，设定多少码速它就开多少码，绝不会根据情况调整，如果前面突然出现一堵墙，它也会毫不犹豫撞上去，不会闪躲。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它需要驾驶者亲自启动该模式，还没办法远程开挂。这就导致该功能特别鸡肋，不过这是它为数不多的，派上用场的一次。

　　把米基尔跟蒙妮交给雪灵女，赵如眉给摩托车贴了保护符箓，拿出希冀弓率先冲了出去并往侧拉试图引开一些火力。开合度拉满下的希冀弓依旧是一箭一个，不过它们认准了摩托车，没有几个火力对准她的。

　　雪灵女将寒雾凝聚成盾牌，极力阻挡着大片弹火。

　　米基尔紧皱着眉看着如履平地般战斗的两人，蒙妮听到动静，动了动脑袋将兜帽揭下一角，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她刚探出头，脑袋就被米基尔的大掌遮住了大半，好在能透过缝隙看到他们的身姿。

　　阿菲亚比豹子还要灵活地顶着弹火冲入武装机械里面，它们有些选择散开，有些则选择攻击他。事实证明那些散开的获得了更久的存活时长，不过这个‘更久’也只是相对而言。

　　武装机械在坠落之前，还充当了阿菲亚跳向另一个方向的落脚点。有武装机械试图靠近，袭击载具本身，这一切看得蒙妮心血澎湃连呼吸都忘了。

　　自己这边厉害的不光是阿菲亚，他召唤出来的这位面无表情的女孩子也很厉害。她双手握住两根冰刺，冲到那武装机械面前，一脚把它踢开还补了两根冰刺，卡了一下螺旋叶的转动，这直接导致该武装机械失去平衡往下坠。

　　飞行模式下的武装机械除了弹火覆盖外也发挥不出什么战力，几乎被赵如眉这边乱杀。

　　解决完这批障碍物，赵如眉回到载具上，雪灵女则站在米基尔后方，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借以稳住自己身形。

　　几十公里的距离对这辆载具来说，也就十几分钟。

　　赵如眉依旧没有看到奥塔城的高楼大厦，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就像毒瘤似的，占据着城市的中心。从外面看，除了黑雾，什么也看不见。

　　眼下赵如眉面临两个抉择，第一，就这么冲进去。第二，下车，小队步行进入。

　　前者开着载具冲进去，但未知风险非常大，几乎相当于闭着眼睛过马路。而后者虽然未知风险低一些，可一旦着陆，必然会有无穷无尽的地面战力对他们进行包剿。

　　在载具停顿期间，这近乎冲天而起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甩动的触手，在它下方，是数不尽的废墟与废弃建筑。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底蕴，除了污染触手，开始有低空飞行的人造猛兽与陆地猛兽的怒吼声。

　　从回声可见这里面的猛兽绝对超过上万头，赵如眉并没有被这威势吓退，而是直接询问蒙妮：“你有具体的范围吗？”

　　“就在里面，已经很近了。”蒙妮冒出脑袋小声说。

　　“那我进去就行了。”

　　赵如眉说：“你们在外面等我。”

　　“不要。”蒙妮忽然拒绝，态度非常坚决，“我们一起进去，我们必须一起进去。”

　　“它已经察觉我们来了，如果把我跟蒙妮留在外面，我担心它会优先针对我们。”在米基尔心里，蒙妮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也更倾向于跟阿菲亚走在一块，至少他的实力值得信赖。

　　蒙妮伸手抓住了阿菲亚的手掌，蓝色瞳孔透着执拗地看着他：“米基尔说的没错，带我，进去，我能帮你。”

　　这本该是一句平常的话，但米基尔的心却蓦地抽了下，就像自己遗漏了什么重点导致有些东西要从指缝流走。这种心慌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看向阿菲亚。

　　但后者的目光始终都很平静。

　　赵如眉视线扫过蒙妮与米基尔，很快便做出决断：“那就一起进去，不过你们要做好危险来势汹汹的心理准备，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蒙妮听得一笑，认真说：“不会，我会听你的指挥。”

　　米基尔深吸一口气，神色刚毅坚定地看着他，此刻无声胜有声。

　　商量完毕，赵如眉在黑雾附近降落载具，这期间周围的猛兽并没有急不可耐地冲过来，它们似乎在等待。

　　赵如眉收起载具，米基尔抱着蒙妮，雪灵女跟在附近，小队走在荒凉的街道上，眼看离黑雾还剩几百米距离，侧巷忽然冲出来一头猛兽，这就像一个信号，污染紧随其后迅速外扩，瞬间就把小队笼罩在内。

　　周围的陆地战力借着黑雾遮掩，正在蜂拥而至。

　　污染意识冷静地看着阿菲亚的一举一动，在它身边，是一个由污染形成的倒计时，上面显示着7小时25分。在周围遍布掩体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在街上硬接四面八方的敌人。

　　污染意识看着阿菲亚带人进入建筑里，下一刻，该建筑忽然爆炸，形成了巨大的气浪。

　　“欢迎来到，炸弹之都。”

　　污染意识没有再掩饰自己的存在，公然对阿菲亚道：“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欢迎仪式，我想你一定不喜欢，那我就放心了。”

第469章 大灾变（二十九） 人的大脑不会撒谎……

　　炸弹爆炸造成的灰尘覆盖了周围几十米, 当小队从尘雾里出来时，米基尔依旧抱着蒙妮，赵如眉穿着充能式防御套装, 手持激光长剑, 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猛兽因这场爆炸，有所停顿。

　　对于那道在耳畔响起冰冷冷的声音，赵如眉神色格外轻松：“我怎么会不喜欢，实话实说, 你现在的准备比之前在矿区的时候周全多了，可见挫折使人成长。”

　　污染意识：“……”

　　这话听起来虽然是认同与夸奖，但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怎么回事。

　　在没有掩体的情况下, 赵如眉跟米基尔堪称四面受敌。即便第一栋建筑炸了，其它建筑也还是要探查的。赵如眉干脆留下雪灵女协助米基尔，自己一个人冲进其它建筑里。

　　她刚踏入建筑就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滴滴’声，这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尤其是外面正在战斗。如果不集中注意力倾听, 根本意识不到。

　　但察觉并不代表着就能把这个炸弹拆除，大约3s左右, ‘砰’地一声赵如眉速度极快地赶在热浪袭来之际撤离。下一刻, 巨响与轰隆坠落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又是一团庞大的尘雾把附近的污染都给覆盖了。

　　连着检查了七八栋建筑, 里面基本都准备了炸弹。由于引爆时间太短, 就算知道建筑里有这玩意，也根本拆不掉, 只能做到在它爆炸之前撤离。

　　这一圈兜下来，四周全是灰扑扑的尘雾，稍微拖了一下猛兽的步伐。不过这对淡金色铁壳子的武装机械没什么影响, 它们的战力比普通武装机械要强悍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还没达到质变的程度。

　　赵如眉让雪灵女去其它建筑里检查，她则留下来掩护米基尔。雪灵女的检查结果也差不多，哪怕人不进去，只是丢个东西，比如冰刺什么的，也会触发里面的炸弹。

　　这炸弹的敏感度实在是太高了。

　　凡是被爆破过的建筑，基本上只剩下地基，压根没办法拿来当掩体。为了更高效地处理这些炸弹，赵如眉把雪灵女召回来，趁着间隙从蓝白色调的别墅里把迷彩乌龟拿了出来。

　　它有一套喷气引擎再加上个头小巧，既能用炮声出发炸弹，又可以及时撤离，很适合去清扫这些炸弹。现在这局势，爆炸越多，对阻碍猛兽缓解小队压力越有益处。

　　毕竟这些建筑留着也没办法用来当掩体，甚至还有隐患。考虑到这地方的污染浓度过高，赵如眉特意给迷彩乌龟收藏品贴了个防御符迹，确保它不会被污染给干趴下。

　　米基尔听到那巨大的炮响声，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过来对付己方的敌人，不由得看向阿菲亚。

　　“没事，这只是动静，没有实质性的威力。”赵如眉跟雪灵女正好能应付从四周赶来的武装机械，米基尔则拿着净化提灯站在中间，“再等一等，等附近的炸弹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出发。”

　　迷彩小乌龟斗志昂扬地炸了十几分钟，之后动静忽然没了，又过了几分钟它才全速冲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堆武装机械，它边跑边呼救：“啊啊啊——阿菲亚先生救命啊——有怪物在追我！”

　　它跑过来后，赵如眉轻松处理了它后方紧追不舍的武装机械，顺道又给它补了个防御符迹。

　　“呼，这地方真危险啊。”

　　小乌龟还是头次经历这么刺激的场面，非但没有被吓破胆，反而更有干劲了。这可比天天在别墅里跟那些小伙伴玩捉迷藏刺激多啦，当然，要论捉迷藏的躲藏手法，那还是它们更厉害。

　　随着爆炸范围已经达到好几公里，赵如眉这边掩护米基尔果断往中心方向走去。小乌龟一开始在前面带路，但带着带着，爆炸声忽然消失了。

　　之前虽然也会发生这种情况，但往往中断几分钟小乌龟又会赶回来，这一次直到赵如眉小队走出尘雾，小乌龟都没有归队，它大概率是遭遇了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