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渝州沉默,良久,叹息一声。
次日,章渝州用书房电话给大首长办公室打了专线。
随后按照原计划买了回小白山的票,不过这次回去只有翠翠和他,初七和八月留下了。
大首长听完杨秘书的汇报,陷入沉吟。踱步好半晌,道:“哲愚,这骨头不好啃哦,也罢,烂在锅里就是好事。”
“他们的要求,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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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清晨,两人天没亮就起床,轻手轻脚下楼就看到厨房灯亮着,章谨之听到脚步声,立马出来叫住两人。
“煮了面疙瘩,垫垫肚子再走。”
车票是十点的,两人起这么早就是怕孩子醒了哭着闹着不让走,尤其是八月太小,不懂事儿,哭起来揪心。
“你那房子折腾完还没住几年,可惜了。”
章谨之又问:“杨秘书说没说给你们安排的住处在哪里?要想住得舒坦,肯定得费工夫改造,我觉得弄成厂里那样就不错。”
“还在咱们大院。”
章谨之诧异:“这是总参大院,就算大首长器重,你们在军中没有职务,就不该接受,否则其他人怎么想?”
“我没有,翠翠是有的。”
基因液供应近两年,军部高层干部很清楚翠翠的重要性。劝他们留在京市,把他们分在总参,未尝不是想用亲情羁绊住她,既用,又防,这就是现实。
所以,凭什么不接受呢?
好歹,总参的幼儿园和学校的确不错。
翠翠点头:“对,妈你别担心,到时候谁要是跑你面前说咱不配,你就让他们找大首长去。”
章谨之哭笑不得。
“大首长器重你们,你们也不能狐假虎威嘛。”
翠翠撇嘴,那是您不知道他拿我没辙,否则就不会这么客气啦。
说多了章谨之还会担心,翠翠也就没提,两人几下吃完饭拎着一大盒煮熟的大肉饺子就出发了。
回了玉带,先到供销社去了一趟。
衣服鞋子,吃的喝的,都买了,给魏老头和蔡婆子。
顺带买了几盒雪花膏,一盒给蔡婆子,一盒给曾经交好的晓燕和春生。
翠翠两人长相出挑,十里八村没有比他们更好看更般配的,又拎着大包小包,一进村就被人围住了。
“翠妮儿,今年咋有闲心下山了?”
翠翠不记得这是哪家婶子,也弄不清楚辈分,便笑着打了个哈哈:“嗯嗯,今年没在山上过年,刚从他老家回来,顺道就来咱大队了。”
“你娘前几天还念叨你,结果你就来了!”
“快回家去吧,瞅瞅你们这两手忙不过来的样子。对了,这次你们要顺便带粮食回山上不?”
看来是跟自家换过粮食的哪家人。
翠翠笑笑着道:“你这可难为我了,我想换也搬不上山啊。”
唠了几句两人才脱身。
翠翠两人推开院子大门,就听到蔡婆子在骂魏学明。
翠翠挑眉,哟呵,这稀罕啊。
她扬起声儿喊道:“娘,我们回来了!”
蔡婆子骂人声顿消,紧接着是板凳被踢翻的声音,老魏家的人全跑出来了。
“姐!”魏学明一眨眼就蹿到翠翠跟前喊了一声,“姐,你咋下山了?”
问完才腼腆地又喊了句:“姐夫。”
章渝州对那位“大舅子”没好感,但对便宜小舅子没啥意见,笑着应了一声。
“傻站着干啥,进屋啊。”蔡婆子迎了出来,魏老头也站门口。翠翠喊:“爹,娘。”
章渝州也喊:“婶儿,叔,我和翠翠来给你们拜年了。”
蔡婆子往两人身后看了看,眼底的期待渐渐化为失望:“初七呢,八月呢,怎么没一道来啊?”
章渝州先前隔两个月会下山一趟,于是村里都知道翠翠生了个闺女,还知道她闺女叫八月。
翠翠:“在她奶奶家。”
魏老头点头,问:“今年回小章老家了?”
翠翠:“嗯。”
“这是给你和娘的。”
“学明,鞋子和钢笔是特地给你买的,脚踏实地,好好学习,知道吗?”
魏学明动作珍惜的捧着礼物,激动得脸颊通红,重重点头:“姐,姐夫,我会努力的。”
魏老头和蔡婆子摸着厚实的棉袄,还有那贵得要死的麦乳精,眼眶也有点热。
蔡婆子心里开心,嘴上还惯例埋怨:“又瞎花钱。”
翠翠直接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你别唠叨”的表情:“每天泡两杯,别省着放着,到时候放坏了便宜耗子了。”
魏学明立马道:“我盯着爹娘,不让他们浪费好东西。”
坐了会儿,翠翠才把他们调到京市的事说了。
魏老头和蔡婆子俱是一怔,心里很不舍,但更多的还是“孩子出息了”的骄傲。
“好,这是好事,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出息了。”
魏老头:“京市花销肯定比咱乡下大,也比山上大,你俩以后别大手大脚,省着点,还有两孩子得养呢。”
蔡婆子也道:“以后得了空记得回来看看,给家里写信也成。”
“好好过日子,如果在京市过得不如意,随时回咱村里,你还是咱大队的闺女。”
在山上时蔡婆子不担心,左右没婆婆。
去了京市,那就是婆家人的地盘了。
她就怕翠翠被嫌弃,就像她到部队给华明两口子带孩子,明明是亲儿子的家,却还是不自在,那些城里军嫂怪嫌弃农村人的。
翠翠知道蔡婆子是真心疼自己,心里涌过暖流。
失笑,安慰她:“那肯定啊,不如意我就回来,找满叔批块地,重新起个房子。”
章渝州开玩笑:“婶儿你不知道,虞翠翠同志是咱家的霸王,只有我和俩丫头不如意的时候,哪有她不如意的时候啊。”
翠翠斜睨他。
章渝州忙缩了缩肩膀,摆出一副耙耳朵的怂样儿。
逗得蔡婆子和魏老头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调任命令才下,那边住处还没分配好,等什么都落实了我再给你们写信。”或许是预感到以后回到龙湾三队的机会不多,翠翠整个人都很柔软,语气中不自觉带出几分惆怅。
蔡婆子拉着她手不放,亲昵地拍了拍:“好,等你们的信。”
翠翠:“嗯,你们要保重自己。”
她没问魏华明一家,魏老头和蔡婆子也没提出来扫兴。蔡婆子兴高采烈到厨房做饭,翠翠则带着特地给大队长满叔准备的酒,为晓燕和春生买的雪花膏,把该告别的人都告别了一遍。
回到魏家吃了午饭,又歇了会,才慢慢回小白山。
因着雪厚,上山艰难,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两人走了快四小时,气得翠翠都想掏出安全屋让它飞回山上了。
进厂子后,章渝州先到研究所找秦正业,翠翠则去了研究室,她有一个想法急欲验证。
研究室周围并无异样,翠翠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空空如也似乎跟离开前并无区别。
但她看得很仔细,每根柱子,每块砖,以及墙角边缘的灰……果然,发现了有人来过的痕迹。
几乎是一瞬间,翠翠确定了进来之人是谁派来的。
呵!
难怪突然要求他们搬到京市,这是怕她发现什么,起逆反的心思吗?
翠翠冷嗤一声,走出这栋空楼,往外走了几步她又倒回去把门锁上,佯装并未察觉有人来过的样子。
待章渝州从研究所回来,翠翠说出自己的猜想已经得到验证。
章渝州拳头上青筋毕露。
他闭上眼睛,半晌,缓缓睁开:“只要大首长一天摸不透你手里的牌,那我们一家就是安全的。”
“你表现得越是莫测,大首长越是慎重。”
翠翠翻了个白眼:“果然,再伟大的人都有疑心病。”
不过这也很正常。
AI都有反叛人类的一天,人类自身缺陷就更多了,再英明再是被捧上神坛的人,都会有不理智的某个瞬间。正因为期待不高,翠翠此刻情绪远比章渝州稳定。
“行了,别灰心了,当权的嘛,哪个不是密密麻麻的心眼子,又不是咱亲人,算计你一星半点怎么了?”
“换个角度想,算计咱,那是咱有价值。”
“来,帮我一块收拾东西,这些,这些都要带走,取暖器得放空间囊里,初七的娃娃,八月的玩具,还有吃剩的粮食……”
“家具怎么办?好像没办法直接带走。”
毕竟自家啥样,楼里的人都清清楚楚,他们一走,大家看到被搬空的屋子,肯定要想家具怎么搬走的,若是没车进山,这不就闹鬼了吗?
翠翠看着精心设计的家具,一想到要丢弃,心有一丢丢痛。
“低价卖掉,或是送人吧。”章渝州说。
翠翠愁眉苦脸,卖的话价钱不好开,毕竟都是旧东西。
“算了,就放屋里吧,以后谁分到这间房就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