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朗接过了陆晚手中的手机,低头看了眼,就看见江城本地社交媒体平台上,铺天盖地的新报道以强势的姿态,碾压各种八卦娱乐新闻,占据了大部分的头版头条——
【宣布婚期:贺氏现任当家人贺津行十年无绯闻魔咒被破!】
……
【未来的贺氏第一夫人,苟氏千金:苟安。】
……
【贺氏后辈未继承叔辈凌云壮志,为真爱婉拒豪门婚姻,贺氏小少爷贺然解除与苟氏千金婚约,世纪联姻宣告破产后……事情远不如那么简单!】
……
【早有猫腻!贺津行与苟安互动照一百组大赏!】
……
【各大媒体直出报道,未见马赛克与敏感词规避,直言不怕被告:真相只有一个,新闻出自贺津行本人授意。】
……
【贺氏掌门人贺津行:会尽快安排订婚宴。】
……
【苟安:从豪门至豪门。】
下面的评论精彩纷呈——
“啊啊啊啊让我尖叫一下,成年礼宴路透开始磕,现在终于可以大声讲话:两人就是血配!”
“楼上你尖叫的太大声了。”
“那张骑马的照片,我建议打印成结婚证挂在客厅!”
“铁树开花,铁树开花。”
“祝福!”
“呜呜呜呜呜怎么回事啊共舞那张也很棒,我喜欢看他的指尖搭在她腰间的蝴蝶结上,总觉得很色!”
“什么,贺津行不是喜欢男人,我还以为是!”
“楼上不如说他生理功能有问题最近才修好也显得没那么离谱哦?”
“我老了,有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辛德瑞拉和王子固然感人又令人憧憬,但公主和王子应该才会长长久久?”
“我也磕过野狗和公主啦hhhhhhh苟安那个保镖长得很可以的。”
夜朗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空白,他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早上的路灯下苟安好像是对贺津行说了些什么,男人回头看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然后笑了。
现在,他大概知道苟安说了什么了。
面前的男人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平日里总是鲜少出现表情,然而此时此刻却是真情实感地蹙眉,唇角轻抿,看似并不愉快。
“没想到啊,”陆晚看着他,“苟安最后居然和贺先生在一起了。”
“你有事吗?”
“啊?”
“我说,”他的声音变得僵硬了些,且充满了想要结束对话的强势,“你还有什么事?”
门缝后面的人因为夜朗从始至终挡在门缝后而不得进门,她眨眨眼,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好像莫名语气变差,声音小了些:“我来拿帽子的。”
陆晚从下往上看向他时,让夜朗想到,很小的时候她也是会努力仰着头,迈开短腿,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问他,阿朗,你去哪,奶奶问你一起吃晚饭,要不要?
后来一起搬了家,来到这片筒子楼,又继续做邻居,陆晚小学的时候曾经正经给夜朗写过一封情书,只是后来因为他没有回应,两人逐渐淡忘这件事——
就这样稀里糊涂作为邻居共同长大,曾经的夜朗认为,他不知道情侣之间的爱慕之心是怎么回事,但是在他这,应该不会有人再越过陆晚。
“什么帽子?”夜朗恍惚着,语气听着终于没那么凶。
陆晚笑了笑,双手比划着圈出一个帽子尖尖的形状,架在自己的脑袋上方:“游轮上的遮阳帽,记得吗?本来一个帽子也没什么稀罕的,最近翻购物车购买记录想再买一个,突然想起那个帽子上的草莓,是楼下囡囡幼儿园六一节过节时,手工活儿做好了送给我——”
夜朗“哦”了声。
陆晚睁大了眼睛:“不会扔掉了吧?”
“没有。”夜朗斩钉截铁,“她不是会随便丢弃别人物品的人。”
说完,别说陆晚,他自己都当场愣住,没搞清楚这份斩钉截铁的笃定从何而来。
“我去问她要。”
扔下这句话,他显得有些仓促地关上门。
……
台球室内。
昏暗的光线只有台球桌上的有聚集的光。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贺渊收了杆,笑眯眯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在角落里,两条长腿自然伸展开,贺然阴沉着脸,盯着手中的手机,根据图片的不断变化,脸上倒映的光将他的脸色也映照得五彩缤纷。
在他的头顶上,计分板上详细记录着两人对垒四局的积分,显然贺然以微弱的积分优势领先。
……两人凑到一起,也属实偶遇。
中午还在学校吃饭的时候,看着手机不断推送的今日新闻热议标题,贺然当场就一口都吃不下去——
当场在篮球队队友错愕的目光注视中,摔了餐盘,下午的训练作为队长带头玩起了失踪。
出了校门无处可去,心中烦闷,不知不觉便来了平日里会来消遣的台球室。
打了两杆,不在状态,正巧遇见贺渊,便让他接力,自己则缩到了角落里,明明知道不应该再看新闻,却还是忍不住一刷再刷——
那些评论,所有的祝福和惊讶,偶尔有提到他贺然的,也是感慨,贺然大概都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猜对了。
确实没想到。
内心除了一开始的震惊,紧接着便意识到了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像是一直悬空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死刑的判决书终于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听说那天晚上小叔叔被下药……”
台球桌边,卷发少年微微弯下腰。
“苟安也同时失踪。”
贺然猛地压下手中的手机,脸上越发的阴郁,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盯着贺渊:“想说什么?”
“你们找她找了很久吧?最后找到了吗?”
贺渊轻笑一声,手中的球杆瞄准了那颗红色的球,跃跃欲试。
他说的话模棱两可,贺然却完全知道他想说什么,顺便便在他的提醒下,不小心想到了那天借着船舱内微弱的光,隐约看见在沙发上,那一缕柔软的黑发,和赤.裸的雪白脚踝。
呼吸因此一窒。
除此之外,又想到了其他的事,乱七八糟零碎的,关于贺津行对于苟安的事接二连三的“多管闲事”。
从在局子半夜捞人那天开始,就对他旁敲侧击;
夜未央事件第二日,他手腕挠痕,他问他是不是陆晚,男人否定了,笑容却更加愉悦;
苟安脖子上出现的VE高定项链,说是爷爷送的,后来偶然发现签单的是刘秘书,那个人明明只负责贺津行个人的行程事物;
成年礼宴上,众目之下的那支舞,众人调侃,那也是贺津行回归江城社交圈后的第一只舞……
他像个蠢驴,还以为贺津行是对陆晚感兴趣。
如果说苟安与他坚决地解除婚约是一种抛弃行为,那么家中长辈的行为,显然是对这种“抛弃”的雪上加霜……
他们预谋已久。
合谋,把他当一个傻子耍。
贺然摔了手中的手机,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了随手挂在沙发上的风衣。
手机撞击台球桌一脚,极大的动静吓了台球室中的其他人一跳,众人纷纷转过头来,贺渊却看似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微微扬起下颚,唇角无声翘起,“咦,要走了吗?”
贺然的脸色黑如锅底,头也不回用肩膀顶开门,匆忙离去。
“不要冲动啊,哥。”
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贺渊轻笑,手中球杆瞄准撞击,伴随着“啪”的一声——
红球落袋,正中靶心。
……
苟安对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下午睡到差点迟到,连滚带爬地起床洗漱出门,手机也没来得及看,所以刚开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原本有交谈声的教室安静了几秒。
然后又“嗡”都炸开了锅。
唐辛酒冲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她走到她旁边,还没来得及坐下,唐辛酒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纸巾,开始殷切地给她擦椅子。
苟安:“?”
唐辛酒笑得合不拢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上课了,毕竟什么破课啊还劳烦贺氏第一夫人亲自来上!”
苟安骂了句“有毛病”,坐下了,从包里抽出课本,又翻出一支笔,坐稳了,才猛地反应过来,眨眨眼问:“你说什么?”
唐辛酒:“你没看手机吗?”
苟安摸了摸口袋,掏出来摁了下发现早就没电自动关机,茫然地摇摇头。
友人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她蹲在位置上把头版头条看了一遍,看完那一系列很眼熟的字眼,仅仅是她觉醒后,记忆里弹出的一系列新闻标题改了个关键字。
这时候上课老师来了,教室里还在躁动,老师清了清嗓子,原本的说话声终于安静了一点儿。
老师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显然也看见了今天的新闻报道,笑着说:“知道你们都八卦,但是今天的任务还是要把这节课完成。”
众人还是起哄,有男生吹起了口哨。
苟安的脸开始升温。
“苟安,恭喜你哦。”讲台上的老师冲着整个人都快钻到桌子底下的人笑着说,“结婚证记得拿来登记,好像可以加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