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几的亲妈随后到,最后来的是贺津行。
谁也没想到贺家来的是这位阎王爷,那西装革履的身影出现在局子门口时,里面乌泱泱的人都愣了愣,男人唇边还是维持着那抹压根就没有多少温暖的弧度,却适时体贴地解释:“大哥还没回国,让我过来看看。”
他也是刚从公司直接被喊过来的。
五官如艺术家刻刀下最完美的作品,上扬的唇角,清晰的下颚轮廓……贺家的现任掌权人相比起在场的同辈显得过于年轻,但一旦出现,沉稳的气场却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仿佛只是站在那便能够让躁动的空气也变得安分守己。
他缓步走进来,没有急着去捞贺然,而是先规矩地给其他两家的家长们道歉,并承诺后续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他一定积极配合解决。
这番话让原本已经面露不满的周夫人稍微安定,“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呀,是你家贺然先前自己不肯和安安好,现在解除了婚约,我们家周彦几还追不得了,脾气那么大还害安安撞到腰——”
周彦几原本脸上就青紫都有,现在还带上了红,用力拽了下他妈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贺津行脸上不动声色,只是依旧含笑点头称是。
目光轻飘飘略过周家小少爷脸上,随后收回。
从侧面苟安的角度看过去,虽然他表情从头至尾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其实他有些不太高兴。
……没有依据,纯纯臆想。
苟安正放空发呆,忽然听见耳边男人低沉缓慢的声音问:“撞着腰了?”
她愣了愣抬起头,撞入男人漆黑墨色双眸,此时此刻他居高临下俯视扶着腰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她,关爱后辈的长辈姿态完美。
江愿从后面小幅度掀起苟安的衣服看了眼,看见女儿细腻白瓷的腰间一片青色还浸着一片皮下出血的血点,“是青了。”
她心疼到都要忘记礼貌,脸色很不好看,“一会儿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贺津行已经打电话安排了贺氏的私立医院准备接诊,连骨科主任一把老骨头都毫无道理地被从睡梦中喊醒。
苟聿那边已经为苟旬办完了手续走出来。
看见贺津行愣了愣。
虽然三个人里贺然挂彩最严重显然是被另外两人有偏向性的揍了一顿,但苟聿觉得这个事五五开,倒是没怎么觉得尴尬——
清吧监控看了,苟安是拦架被误伤,贺然肯定不是故意的因为他明显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后面再疯,贺然也没动苟旬一下,倒是被苟旬摁着结结实实锤了好几拳。
但苟安腰撞得姹紫嫣红是事实,贺然纯属活几把该。
所以两家算是扯平。
“抽烟吗?”苟聿问。
贺津行目光不经意扫过缩在椅子上赖在妈咪怀里讲话的苟安。
“出去抽。”他率先转身出了门。
看着真是一点儿不着急管侄子死活。
……
两位家长在警察局门前找了个空地。
高大的身形肩并肩,礼貌互相点了火,贺津行含着烟屁股,声音有些含糊:“不是我说,我要有女儿,出门得放十个人跟着才放心。”
“……”
苟聿横了他一眼,“教我养女儿?”
贺津行低低哼笑,想了想又说,“得看着,一时看不住就受伤了。”
苟安在开学致辞上被人家扔东西的视频监控,还是那天在书房贺津行拿给他看的,也就是看到苟安被人欺负,贺然还抱着另外一个女生,太不像话了。
他毫不犹豫地决定要解除两人婚约,贺津行居然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坚持要保留两家婚约有效性。
苟聿烦的恨不得想问他苟旬嫁过去要不要,还用文件夹砸了他。
此时苟聿沉默了下,其实是觉得贺津行说的有道理的,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最近好像还在走背字呢……
是得找个人看着点,这次撞着腰,下次不定又哪受伤呢?
正想搭腔,突然品出点不对劲。
苟聿敏锐地停顿了下,语出惊人:“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
贺津行沉默了三秒,咬了咬烟屁股。
随后开腔,用词委婉,“虽然婚约对象没定,但是有一点很肯定。”
“?”
“她也是咱们贺家的晚辈。”
“……”
苟聿“哦”了声。
或许是直男的思想总是过于简单直白。
面对贺津行语气平淡的答案,此时的苟聿还真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
第27章 【修】用陆晚,换苟安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了。
贺津行是亲眼看着苟安上了车去往贺氏的医院才转身回了局子, 去看他那个被单独关押的侄子——
门打开的一瞬间,看见贺然,说实话哪怕是贺津行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忍不住愣了愣,立在门边停顿了一会儿, 他真诚地评价:“好惨。”
打架是一回事。
打架还打输了是另一回事。
此时蜷缩在角落的凳子上, 贺然已经冷静了下来, 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向他的小叔,后者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让他挫败感更加严重——
他是从父母口中听过不少关于他这位小叔的“光荣事迹”的, 谈到如同街头野狗般斗殴这种事, 他可能确实多少有高高在上的“过来人发言权”。
但此时贺然不想跟他比拼计算这些,他甚至懒得辩解, 是王八蛋周彦几摁着他,苟旬骑在他身上下黑手……所以根本不是什么三方混战, 而是纯纯的二打一。
那两个人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单独拎出去, 也是能自己占领几个垃圾桶的野狗小队长。
忍着浑身酸痛, 变换了一个坐姿, 贺然只关心一个问题:“苟安呢?”
贺津行用脚挑过一把椅子,勾到自己跟前,慢吞吞地坐下:“医院。”
贺然抬了抬眼皮子,像是又被谁揍了一拳似的微缩了下。
这个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贺津行的眼睛,他扬了扬下巴, 语气平淡:“只是撞着了, 还不至于有大问题……现在才知道后悔?说说你怎么想的?”
“不想解除婚约。”贺然曲起腿,又把脸埋进膝盖里, 深深叹了一口气, 随后用凄凉又无奈的语气说, “这还用我说吗?”
“迟了。”
男人的声音无比冷酷。
“早做什么去了, 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能既要又要?”
微微蹙眉,贺然是不太耐烦听这种说教的。
但贺津行显然不会顾及他贺小少爷的心情。
“在危险的时候,扔下了苟安,唯独带了陆晚出来。”
“……”
被教训了。
被提起了完全不想提起的愚蠢错误行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贺然的思想却有些跑偏,听见“陆晚”的名字从贺津行那里被念出来,他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个和贺氏掌权人,理应完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普通下层区年轻女大学生。
……小叔送她去过医院。
……夜未央出事那天晚上,听手底下的人说,他们是在四层SVIP休息室找着的陆晚,那晚小叔也在夜未央,就在四楼。
……那天早上,在贺氏看见的小叔手上的抓痕,也明显是女人挠出来的。
浑身上下都很痛,但是贺然的大脑却从酒精的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他问了一个问题:“陆晚,当时在四楼找到的……是小叔带上四楼的?”
贺津行停顿了下,仿佛丝毫不好奇侄子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脸上表情依然平静:“是,当时她似乎遇见了一点麻烦。”
贺然此时十分好奇贺津行为什么一反常态,对陆晚各种日行一善——
他甚至想胆大包天的问,他说让他不能惦记着苟安又联系陆晚,究竟是在教他道德与责任,还是……
还是单纯因为“陆晚”这个人?
贺然想的有点远,但是这样的想法没来由地居然让他有点激动,就好像看见了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他把脸从膝盖里抬起来,看着不远处好整以暇坐着的男人。
“小叔,如果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管陆晚的事,给她一笔钱把当年她救我的事两清了结,您能做主恢复我和苟安的婚约吗?”
大概是昏了头吧。
其实之前一直在摇摆不定的。
但是大概就是真的昏了头——
居然在联想到贺津行和陆晚的可能性后,不止不生气还有种豁然开朗的放松……
立刻想到如果自己肯妥协是不是就能以此作为交换,和眼前这位说话有分量的长辈各取所求?
贺然也不是傻子。
相比之下,他立刻清醒地意识到,或许曾经是摇摆不定地对陆晚有兴趣的,她漂亮,学习好,性格乖,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但别问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苟安,想要这个做了他二十年未婚妻的人。
贺然迫切地希望一切回到正轨。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觉得陆晚只需要认识你就足够了的话。”
他满怀希望地望着贺津行,暗示已经不能说是暗示,明显到几乎就要摆到台面上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