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白姑娘,我心里有点不落忍。”
“她堂堂公府小姐,配我弟弟这个粗人,想必会被很多人嘲笑吧。”
“既然如此,我就再多给她添副嫁妆。”
“有了丰厚的嫁妆傍身,出嫁女才能挺直腰杆,这样,不管走到哪去,都有面子。”
崇文帝失笑。
这场婚姻,说白了,其实是他和国公府的联姻。
这么重大的事,国公府怎么会不好好给女儿准备嫁妆。
但看着地上小丫头认真筹谋的样子,崇文帝的心,不禁软起来,和她一样坐在地上:“你的想法倒和大多人不同。”
袭红蕊闻言叹了一口气:“因为臣妾是个女人,最知女人心。”
“女人最怕的就是所托非人,我不想在这种大喜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开心,只有白姑娘惶惶不可终日。”
“现在多做一点,给她一些底气,让她知道,所嫁的并不是虎狼之家。”
崇文帝闻言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想不到你还有些妇人之仁。”
袭红蕊:……
“皇上,您这是在夸臣妾,还是在骂臣妾啊,臣妾本来就是妇人啊?”
崇文帝哈哈大笑,连忙哄道:“夸你呢,夸你呢,夸你心地善良!”
“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朕也妇唱夫随,再给白姑娘添一副嫁妆,你说好不好?”
袭红蕊正要生气,听到这话,一下子停住了,缓缓转头。
崇文帝这些日子,已经非常熟悉流程了,敞开胸怀,准备迎接她的飞扑。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动作,定睛看去,才发现袭红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了。
崇文帝顿时瞪大眼睛,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袭红蕊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用泛红的眼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黄老爷,太后是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啊?”
崇文帝一愣,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居然还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过世多年的母后,不由一笑:“为什么这么说?”
袭红蕊的眼泪越来越多:“因为只有被特别好的母亲养着、爱着的孩子,才会像皇上一样温柔体贴,皇上,你的妇人之仁,比我还多。”
崇文帝:……
“哈哈哈!”
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拿这个词来形容他。
不过骤然提起的母后,勾动了崇文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不管年纪多大,人心中也总有一个角落,是给自己母亲的。
被勾动柔肠的崇文帝,将她拢在怀里。
小丫头为什么这么说呢,是想到自己的母亲了吗?
她并不多跟他提自己的母亲,但很明显的,她和母亲关系并不融洽。
或许是因为这样,才长成如今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吧。
也许在很小的时候,她也会乖乖地等待母亲来爱她。
崇文帝突然很心疼过去的小丫头,如果他那时就遇见她就好了。
如果他知道她未来会成为他的小妻子,那么他在那时,就会将她捧成小公主。
第60章 咦,你笑了。
崇文帝前半生过得非常顺遂, 中宫嫡子,父母宠爱,夫妻和睦, 顺利登基。
可在圆满中, 未免也生出几分不圆满之意。
太顺利了, 顺利得没有一丝波澜。
和父母兄弟孝悌,和妻子举案齐眉, 和爱妃风花雪月。
没有丝毫意外, 没有丝毫额外的期待, 直到遇到这个小妻子, 一颗心, 才前所未有的热烈跳动起来。
他的小妻子,大概是他这一生, 遇到过的最异样色彩。
在此之前, 崇文帝连想象,都想象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的颜色。
崇文帝不自觉地陷进去,好像自己, 也被染上了不一样的温度。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好像他也有了平凡人的快乐, 他不再是个皇帝, 而成了一个丈夫。
他的小妻子也不是掺杂了一半臣子的妃子,而是一个会跟他哭,会跟他闹,会跟他一起想一些“坏”主意,会将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听, 也会认真听他心事的普通小女人。
崇文帝突然觉得,这种感觉是如此安全, 如此贴心,如此让人放松,像是什么呢?
对,像是母亲。
天家无父子,就算他的父皇对他很宠爱,君臣上带来的天然差距,也注定他不敢肆无忌惮,在父亲面前,也需要小心收着。
而在他母后身边,他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干,什么都敢说,因为他知道,他的母亲永远会包容他,想着他,爱着他。
这和任何附加的身份无关,只因为她是他的母亲罢了。
崇文帝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比他小这么多,也并不坚强,非常娇气,爱哭爱闹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母亲的感觉。
可能是每个女人生下来,就具有一部分母亲的天性?
那种共通的,或许被称为“妇人之仁”的东西。
不管怎样,在被袭红蕊依靠的过程中,崇文帝久违的体验了一把心灵有着有落的感觉,那种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袭红蕊将自己完全依附在崇文帝怀里,可怜弱小又无助。
得到宠之后,就开始需要爱了。
虽然爱情是个王八蛋,但没有爱,真的不行呢。
以前袭红蕊不明白,区区一个爱字,怎么就让人要死要活。
但复盘了男主控制白怜儿全过程,袭红蕊才明白,哪里有什么“爱”,只不过是心灵的慰藉,被冠以了“爱”的名字罢了。
当她是一个奴婢的时候,每天想的,只是怎么过得更好,并不能理解,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重要。
可当她拥有一切后,才知道,精神上的痛楚,并不比肉体上的痛楚好捱,每个人都需要情感上的寄托。
这样看来,宠爱宠爱,宠在爱前,也未必是宠比爱重。
没准是在告诉你,爱比宠更高级,得到宠后,就要开始得到爱的意思。
很显然,她要成为太后,只钻研宠这个级别是不行的,还要钻研更高级别的“爱”。
虚伪的爱,就和男主的爱一样,像是掺了沙子的粥,甚至不如一碗纯沙子。
纯沙子至少别人看到就不会吃,而混杂了沙子的粥,会把喉咙刮出血来,比没饮粥,还让人怨恨。
对于崇文帝这种顺风顺水,几乎没有任何心灵漏洞,根本不缺爱的人来说,是不能用虚伪的爱去俘获的。
所以,她最先应该做的,是先让自己产生一些比较真挚的爱。
袭红蕊扶额,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性。
她前世一无所知的时候,面对整本书最高配置的男主,都无法产生“纯洁的爱情”,难道今世面对这个小老头儿,就能产生了吗?
“真爱”很难,只有整点其它爱,辅助理解一下。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父母之爱,更纯粹,更伟大,更覆盖所有人呢?
崇文帝的出身限制了他,让他注定只能从母亲那得到无比纯粹的爱。
而她一生下来,爹换得就比较勤,可能也会缺一些正经的父爱。
那就好了,她以后可以把老头儿当爹,而老头儿以后可以把她当娘,这样,他们就可以无障碍相爱了。
身为“爹”,你得保护我,支持我,教导我,包容我。
而身为“娘”,我会毫无保留地爱你,聆听你心灵深处的声音,永远给你后退的港湾。
所以接受娘的爱吧,我的小老儿!
这一场精神层面的“爱”的交流,明显让两人之间的感觉更不一样了。
袭红蕊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婚礼,崇文帝也要凑过去戳咕戳咕。
皇帝与宠妃之间的沟壑,几乎完全消失,袭红蕊甚至敢揪着他的耳朵,让他不要添乱,传到其它宫里后,所有妃子都大跌眼镜。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袭红蕊飘了,恃宠而骄,早晚要惹怒皇上。
结果老皇帝就跟喝了迷魂汤一样,袭红蕊越揪他,他越觉得开心。
看着颠颠跟着袭红蕊屁股后面跑的崇文帝,其她妃子不禁陷入沉思……
原来皇上好的居然是这口吗?
那早说啊,她们也可以!
嗯……好像也不行。
毕竟面对皇帝的心理压力,真的太大了,谁敢堵上九族干这种事啊!
这么一想,不怪宸妃受宠,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真的很牛逼……
……
袭红蕊非常有干劲的筹备了好几个月,临到送嫁妆那天,忐忑地拉着崇文帝去过目:“怎么样,够体面吗?会不会和国公府自备的嫁妆一比,上不得台面,被人暗地里笑话啊?”
崇文帝哈哈大笑,捏捏她的脸:“你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
袭红蕊瞪大眼睛,揪住头发,惊恐地看着他:“皇上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准备得真不行?”
“啊啊啊!怎么办!明天就送嫁妆了!我想着给白姑娘一个惊喜的!”
崇文帝继续哈哈大笑,弹了她的脑瓜门一下:“怕什么,这不有黄老爷给你兜底呢吗。”
“你黄老爷我,早就比照公主的规格,准备好了两副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