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被人误会收了贿赂,殷秀梅哪里受得了,可是表现得越是激动,大伙儿反而越不相信她。
再说也并不是人人都喜爱她这样的性子,觉得她会充装好人,心里恐怕早就想给她点颜色瞧瞧,如今自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踩一脚她的机会。 妇女委员室其实就是大院里两个闲置的房间,被殷秀梅要了过去,一间作为办公室,放了两张桌子,一间是会议室,平时大院里有一些职工家属的事情,都是在这里商榷。
如今两间屋子门口都站满了人,为首的几个女人更是吵闹不休,势必要让殷秀梅拿出态度,为什么不经过大伙儿同意就让张静静代表家属大院,殷秀梅将自己想法说出去,又没有一个人相信,无非想逼她承认私下里和张静静狼狈为奸。
宋明月走过去高傲地挡在殷秀梅前面,和在宋家庄一样,对于这种低端人群,高端的手段也是用不上的,她拿出比她们更有气势的声音质问:“你们想干嘛?现在是新中国、新社会,还想做屈打成招这一套?要是秀梅婶受了什么伤害,你们一个个都是凶手。”
不少人认出她是陈营长新娶的老婆,却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
“我们就是想知道她凭什么代表咱大院选张静静去比赛,她什么都不会,到了市里只会给我们家属大院丢人。”
“张静静会跳蒙古舞,你们当中谁会跳蒙古舞?”
沉默几秒后,有人又说:“张静静跳得蒙古舞跟猴子玩把戏一样,只会让别人笑。”
“这位同志,请
注意你的言辞,如今要民族大团结,你说蒙古舞像猴子玩把戏,你是想破坏民族大团结吗?”
必须要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她们才知道害怕。
宋明月继续迂回道:“现在你们能明白秀梅婶的意思了吗?蒙古舞不仅是一种舞蹈,更是我们家属院一致对外的态度,大家都把格局打开一些,不要专注于舞蹈本身,这是我们家属院对民族大和谐的期望。”
她越说越亢奋,不少人真的已经被唬住,不过这些人是墙头草,回头再被谁说几句,又觉得是殷秀梅的错,坚定不了。
摆脱了受贿这个负面议论后,宋明月再次建议:“当然大家如果不服气的话,有好的提议也可以说出来。”
“我提议由赵星代表咱们大院去市里比赛,星星是文工团的,长得好看会唱歌还会跳舞。”
“对,咱院子里,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星星了,莫说是大院,就放眼整个文工团,星星也是当之无愧的一枝花。”
“我家芝芝也不错啊,她还会跳霹雳舞,上次在大院里,不是跳得很好看吗?”
“婶子,你别开玩笑了,那个霹雳舞好多人会跳,代表不了大院。”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其实都想代表自己的利益,谁都不能说服谁。
最终,大家一致同意,那就先在大院内先举办比赛吧,投票决定,谁赢了谁代表大院。
这个方式也是最公平的,虽然宋明月觉得在任何人情味重的地方,投票都是有失偏颇的。
人群很快散去,大家都回家想着参加比赛的事情,没人再记得殷秀梅和张静静这事。
也算是一件好事。
殷秀梅还在抽泣,她气得整个人都麻木了,气愤道:“她们欺人太甚了,这个妇女主任我不做了,让她们来当好了。”
宋明月给她倒了一杯水,又将她扶坐到桌边,轻声安慰着说:“秀梅婶,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伤坏了身子。”
“那赵星和肖芝芝,一个鼻孔朝天,一个跟个二流子一样,怎么能去市里比赛啊。” 宋明月:“也没说一定是他们,这不是还有比赛吗?静静,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好好准备,就算不是为了比赛,为了争一口气也不能输。”
张静静就没经历这样的事情,对着殷秀梅抱歉地说:“婶子,对不起,因为我名声差害得你受连累了。”
“不碍事,是婶子害了你。但静静啊,我觉得明月说得对,你一定要争口气,你要是光明正大赢了比赛,看谁还敢乱说。”
去市里比赛啊,要是能再市里拿奖的话,往后说不定还会去省里、北京,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无尚光荣的事情。
很快,院里稍微拿得出手的少男少女们都争先恐怕抢着报名,总归要试试的,说不定就能成功呢。
殷秀梅见状,也极力说服宋明月去报名:“你长得好看,又会穿衣服,不比那些人差,他们非要报名,明月你也可报名。”
张静静跟着起哄:“秀梅婶说得对,明月,你要是不会跳舞我教你,你身材纤细,跳舞肯定很好看,实在不行唱歌也可以啊,你就陪我一起吧,不然我一个人害怕。”
作为一个花天酒地的大小姐,唱歌蹦迪跳舞这种事情宋明月向来很擅长,她之前没提过参加比赛,纯粹是不想跟张静静竞争。
她觉得静静很棒,更不想与她搞雌竞。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既然大家都想参加,那么靠实力说话没有错,宋明月确实萌生了报名比赛的想法。
当然,她的目的和殷秀梅她们想得不一样,宋明月想去市里了解下当前现状,倘若突然找个人问会很唐突,可要从聊天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那么就很正常了。
张静静见宋明月点头同意,高兴地拉着她去委员会报了名,宋明月一看,她前面已经写了三十多个名字,有报唱歌的、跳舞的,还有拉二胡的,各种表演形式都有。
委员会的大姐问她:“你要做什么?”
宋明月:“我唱歌。”
大姐实心实意地说:“这些都是唱歌的,现在唱歌已经没有优势了,你有什么特长可以展现出来。”
“弹钢琴可以吗?”
大姐一时没听清楚:“什么钢琴?”
想来这边也没有钢琴可以弹,再说宋明月水平完全就是半吊子,在没弹过的人面前可能还能唬一把,稍微懂一些的就知道她水平有多烂了。
宋明月:“我还是选择唱歌,重在参与嘛。”
“唱什么歌?”
“偏偏喜欢你。”
从时间线说,这首歌应该才刚刚在香港发表,是不可能传到遥远的陌城,因此宋明月只能清唱,这对她来说是个挑战。
好在现在录音磁带也小众,选择清唱的不止她一个人,而且宋明月很喜欢这首歌,在KTV唱过很多次,实力还是有的。
等她和张静静出来后。
张静静十分好奇:“明月,你说得这首《偏偏喜欢你》我怎么没有听过啊?真的是一首歌吗?”
“是歌曲啊,香港歌手唱的,可能暂时还没有流行到咱们这边。”
香港啊,光这两个字在这儿就已经是潮流的代表,人人都想学香港人、模范香港人。
她吃惊道:“没想到你还会唱香港人的歌曲,明月你真厉害!”
宋明月:“你会跳蒙古舞也很厉害,大家只是擅长得不一样而已。”
很快就到了大院比赛的日子。
刚开始提议举办活动时,谁都没想到阵仗居然搞这么大。
这一切都源于大家都在互相猜忌,最后家属区管理办出面,找了两位专业的评委,根据评委打分来排名。
此外,当天晚上,大院几乎所有人都到了汇报厅的现场来看比赛。
陈澈知道宋明月报了名。
他原本对这种文艺比赛从不感兴趣,今晚却破天荒早早回家换了便服,走到了汇报厅。
月星稀疏,这里却正是热闹的时候。
第26章
大院里的汇报厅内。
人声鼎沸。
可以容纳两百多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平日里大家没有什么消遣活动,难得有这种文艺比赛,很少有人不好奇的。
陈澈一走进厅内, 殷秀梅就热心肠地叫住了他:“陈营长,坐在后面做什么啊?等下明月有表演,你是家属, 在前面给你留了位置。”
正好旁边几人是从大院北边来的,大院南北两边中间有一条小街隔开, 街上主要有供销社、理发店、猪肉铺这些日常小店, 因此两边院子里的互相知道, 但并不熟稔。
早就听说这陈营长娶了一个美娇妻, 原本北院的人还想趁着他们举办婚礼跑过去瞧瞧, 此刻听陈营长和殷秀梅的对话,才知道这次他的新媳妇儿也等下也会表演,大家更充满了期待。
旁人不由感叹道:“这陈营长还是这么俊俏好看,真是想象不出来, 配得上他的, 得要是什么样的天仙。”
另一人也跟着笑, “你着什么急,等下不就可以看到了嘛。”
这还是陈澈第一次看文艺汇报坐在家属席的位置,离前面搭的台子很近, 紧邻着他右侧的,坐得是后勤部的处长, 已经有四五十岁,今天主要来看闺女表演。
见着陈澈, 他忍不住打趣道:“真是难得呦,平时陈营长不是最不爱看这些文艺活动的嘛, 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陈澈向来不爱与人打交道,点了点头,便正襟危坐着,与家属周边的欢快喜庆的笑语声格格不入。
要是其他人,大家可能还觉得是此人会摆脸色,不爱合群,不过放在陈澈身上,一切又很正常,因为他平时都是这样的人设。
汇报厅后面则一团杂乱,虽说有两个人在维持秩序,可都在一个院子里,大家互相熟悉,会攀关系,谁都想第一个上台表演,为这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眼见着场面有些控制不住,
宋明月喊过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替他出了一个主意说:“像这样乱糟糟肯定不行,要不采取抓阄的方式,按照抓阄顺序上场,这样子对大家都公平。”
工作人员常年在部队里做干事,脑筋没那么活络,他大手一拍:“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他赶紧将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马上演出时间到了,现在来抓阄,谁抓到前面谁先上。”
之前大院里有举办过类似活动,但都是为了提振大院精气神,自愿原则参与,这次就不同了,能够代表大院去市里,这可是难得的为集体争光机会,每个人都带着饱满的精神、慷慨的激情。
宋明月和张静静都排在了后面表演,张静静还要比她早一些。
从七十年代末期,邓丽君歌曲就开始流行起来,特别对时髦的大院来说,很多年轻人家里有邓丽君的磁带,总归能哼上几句,配上音乐,倒也很有情调,还有一些人拉了高级感十足的手风琴,那气场一出场就不一样。
不得不说,大院里多才多艺的人还真不少。
赵星是大院里仅有几个在文工团里面待过的,她另辟蹊径选择了歌舞剧,一边唱歌一边通过舞蹈再现场景,让看的人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真可谓做到了声情并茂。
张静静在后面悄悄看呆了,等表演结束,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她才回味过来,立马慌了。
“明月,人家赵星又会唱又会跳,还唱得那么好,跳得那么精彩,我们肯定没希望啊。”
宋明月还在圆镜子面前捣鼓着自己的造型,此刻虽然衣服还是多以黑白为主,大家审美却渐渐大胆了起来,尤其爱跟大城市学习,因此偶尔打扮得夸张一些反而很吸睛。
她今天选了一件复古长裙,为了配衣服,她下午还去理发店烫了个大波浪,大院理发店是国营的,烫发技术还处在铁钳时候,铁钳烫发,火候非常重要,操作过程中需要十分小心翼翼,即便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有一些没烫完整。
宋明月正一根发丝一根发丝耐心地打理着,见张静静慌得不行,她一边照着镜子打理头发,一边鼓励地说:“紧张什么啊,我们精神上不能输,箭已在弦上,现在恐慌也来不及了,倒不如把自己实力发挥出来。” 张静静知道她烫了头发,但宋明月这个裙子是刚刚才换上的,如果说烫头已经让张静静直呼漂亮了很多,那么搭配这件复古黑色裙子,简直就是炸裂的效果,她忍不住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围着宋明月转了一圈,“明月,你什么时候搞得这套衣服,也太美了吧。”
宋明月倒也不谦虚:“不是要表演嘛,肯定要打扮得漂亮一些。”
只是让你出众,没让你风华绝代啊。
另外几人目光也注意到这里,在这个狭□□仄的等候室内,宋明月确实美得发光,纵使再不喜欢她这个人,看到她这样子也会惊呼一声美,最多再多酸几句,跟个狐狸胚子一样,哪家正经女人会打扮得向她一样啊。
不过那又如何,她要得就是全场瞩目,至于别人怎么想,宋明月内心丝毫不在意。
此刻,在家属席上,张静静的对象已经穿过几排,坐到了陈澈旁边,他主动找陈澈聊天:“听静静说,是你家明月同志一直在给她加油鼓气,她跟明月同志很要好啊。”
不仅媳妇之间需要外交,丈夫间也需如此。陈澈知道张静静是宋明月的朋友,对她的丈夫自然也做不到完全漠视,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张静静丈夫邀请陈澈和宋明月去他们家喝酒。
陈澈听到喝酒这两个字,内心都快有阴影,第一次学会了敷衍别人。
很快就到了张静静表演,前面各种表演形式都有,唯独这蒙古舞还很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