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兰摇摇头道:“不清楚,很多事情,局外人看的清楚,局内的人,往往看不分明。”又和女儿道:“咱们能说的都说了,路怎么走,到底要看她自己,咱们着急也没有用。”
沈玉兰转身就去给女儿收拾杏仁.无花果之类的,让她带回去,嘱咐她道:“等铎匀回来,也给我捎个信,免得我记挂着!”
“好的,妈妈!”
爱立怕铎匀下午会回来,没有多待就走了,等到了家,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并没有樊铎匀的身影。
看时间还不到三点,她知道羊城那边到汉城,有一辆车是下午两点多左右到的,到家差不多三点钟,又准备再等会。
为了转移注意力,就坐下来给贺哲明写信:“哲明大哥,您好,从我妈妈那里得知你的消息,就冒昧给您写了这封信。很幸运因为长辈的结合,我们成了兄妹。我今年年初即被抽调去青市,参加试制任务,本月初刚回来,目前在汉城国棉一厂上班,近期要转到机保部去……”
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状况,爱立又写道:“听闻你在新疆参加边防建设,那边气候温差较大,这个时节是不是很冷?不知道您是否爱看文学作品,还是对科技创新这一块有兴趣?如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寄一些相关的书籍过去。祝好,盼来信。”
落款是“爱立”。
写完,刚好是三点钟,人还没有到家,她知道今天是不会回来了,立即就坐不住,去给樊铎匀拍了份电报,“若是已购车票,就回电!”她想着,今天下午人都没有回来,月底只剩明后两天了,要只是耽搁几天都不怕,就怕他那边遇到了什么事儿。
爱立一夜没睡好,周一上午,一到单位,就先去孟小蔓那里领了棉被,拿到办公室里,梁姐和王恂他们都围着过来看,隔壁工艺科的听说她领了床棉被,也过来凑热闹。
梁姐道:“我估摸只有六斤重,但是这被面挺好的,摸着顺滑的很。”
钟琪笑道:“我结婚的时候,凑一床新棉被可费劲了,倒是爱立省事儿,这马上春天盖刚刚好。”
又问爱立道:“铎匀还没回来吗?你们这刚新婚燕尔的,就分开这么久,他也是舍得。”
王恂插话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都是有单位的人,听说不是要调回来了,比很多长期两地分居的就要好多了,左右一两个月而已。”
爱立心里也惦记着这事,中午都没和序瑜一起吃饭,就直接先回了家,发现人还没回来,心里就有些失落落的。 序瑜打了饭,很快就过来了,见她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发呆,好笑道:“是不是想铎匀了啊?
爱立点头,“怕他遇到了什么事儿,明明说最迟月底就回来的,这月底就剩一天了。” 序瑜把饭盒递给她,“拍电报去问没?”
“昨天拍了。”
“那明天就算人不回来,至少会有电报过来。”
爱立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但是第二天一直到傍晚,爱立都没见到人,也没看见他的电报。
心里立时就着急起来,若是再推迟,他肯定会给她拍一份电报,不至于连一份电报都没有,显然是他目前的处境,通知不了她。
爱立又想着,是不是去黎族那边橡胶基地去了?
一晚上急得碾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借了厂里的电话,给京市的樊多美打了过去,正好多美在家,听到她说,铎匀还没回汉城,又没给她回电报,安慰她道:“爱立,你先别急,我打电话给华南工业局的一位叔叔问下情况,说不定是去橡胶基地了,想着很快就回来,就没和你说,没想到绊住脚了。”
等挂了爱立的电话,樊多美立即就给华南工业局那边打了过去,得到的消息却是,樊铎匀已经走完了调岗的手续,目前并无任务委派给他。
那边又帮忙联系了琼山县工业局,帮忙问了一圈才知道,樊铎匀半月前代替同事去了一趟黎族村落,但是因为是私人之间的帮忙,琼山县工业局也没有关注人有没有回来。
樊多美这才觉出不对来,铎匀向来是稳重的性格,如果提前知道去这么久,不会不和爱立打招呼。
心里一时就有些着慌起来,黎族那边又是湖又是山的,蛇虫还多,他前两年刚过去的时候,她还担心的不得了,就怕在山上出什么意外状况。
此时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去军校告诉了丈夫,林以恒忙道:“我和我爸说一声,让他和那边的公安局说一声,派人去看看,多美,你放心,今天晚上肯定就能知道铎匀的消息。”
樊多美想起来,他以前信里提过,每次去都是住在文大山的家里,把这个名字告诉了丈夫。
林以恒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多美你先回去,我让爸爸一有消息,就给家里打电话。”
“嗯,好!”
但是樊多美等到了晚上九点钟,也没有等到电话,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婆婆吴维珍披着外套出来,见她还坐在客厅里,问道:“多美,还没有消息吗?”
“没呢,妈,我这心里真是急死了,您说铎匀这回,是不是真遇到什么事儿了啊?”
“不会,不会,多美,铎匀这才刚和小沈结婚呢!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吴维珍上前来握了握儿媳的手,见冰冷冷的,急道:“你这孩子,现在夜里冷着呢,你也不拿给衣服搭下。”
忙塞给儿媳一个暖水袋,“我给你打打电话再问问。”
等电话接通了,吴维珍问道:“老林,铎匀那边有消息没啊?多美等到现在,还没敢睡呢!”
樊多美的耳朵也贴到了电话上,只听那头的公公道:“铎匀去的那个黎族村落里,最近发生了泥石流,引发了山体滑坡,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那个村里已经挖了俩天了,还没找到人。”
樊多美的脑子里立时“嗡”了一声,“怎么,怎么会?”
铎匀才刚和爱立结婚,俩个人的婚宴还没有办,她的贺礼还没有送到俩人手里。
吴维珍挂了电话,就立即扶着儿媳去沙发上坐下,“多美,这种时候越发不能慌,铎匀肯定能回来的,咱们先不急,你爸爸说,他已经委托当地军区的人去帮忙了,肯定能把铎匀找回来的。”
樊多美脑子里一片空白,泥石流?山体滑坡?
吴维珍问她道:“多美,这事要不要和你弟媳说一声?”
樊多美点点头,“要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铎匀真有个什么事儿……
第164章
沈爱立半夜迷迷糊糊地,像是梦到了樊铎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已经到了门外。
爱立立即就醒了,披了件外套就出来开门,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邻家的狗忽然吠叫了两声。
凛冽的寒风,让爱立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素来稳重.周到,从来没让她这样担心过。
这回怕是真的遇到事了。
一大早爱立就去厂里,准备借用下单位的电话,再给多美姐姐那边打过去。
不想,她一到单位,厂长的秘书就来找她,说刚有她的电话,五分钟后再打过来。
爱立立即过去,刚好电话响了,忙接了起来,“姐姐,有消息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樊多美,一下子就红了眼圈,爱立肯定和她一样,担心的一宿没睡。更不敢表现出一点异常来,怕让爱立更着急,温声道:“说在黎族村落那边,最近那里发生了山体滑坡,你姐夫的爸爸,已经打电话给当地的军区,那边听说发生了泥石流,立即就派士兵去救援了,爱立,这两天应该就能找到人了。”
听到真的是出了事,爱立反而异常冷静了下来,问道:“确定人在里面吗?几天前滑坡的?”
“不确定,他借住的文大山家,只说是人一直没有回来,三天前滑坡的。”
爱立忙道:“姐姐,他也有可能往山上跑了,那边山上的蛇虫也挺多,你看能不能托当地人去山上找找。我今天就坐车过去。”
樊多美忙应了下来,“好,我今天也过去。”又劝道:“爱立,咱们都不要急,等到了再说,你坐火车也要注意安全,那边天气暖和些,带些轻薄点的衣服。”
“好,姐姐你也注意安全。”
挂下了电话,爱立立即就去找陈主任请假,陈主任得知是她爱人出了事,惊讶的不得了,他们这个月初才在她的结婚报告上盖了章,前两天单位里还给发了一床丝质棉被,把办公室里的人都羡慕坏了,梁娅还跑到他跟前来说,爱立这个婚结的可值了。
此时也不好多问,忙给她开了介绍信,让她去人事科那边盖章,又道:“爱立,你先别慌,这事说不准的,说不定是在哪里绊住脚了,只要没找到人,都不能说就一定在里面。这回你不要一个人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人,能陪你一起过去的?”
陈立严知道,如果真的是埋在了泥石流里,那这回定然是凶多吉少,到时候要处理的事情,爱立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问她道:“我记得你入党的家庭关系一栏写着,你哥哥在宜县矿上?不然,我和顾大山说下,让咱们保卫科的同事陪你走一趟?”
爱立摇头道:“不用,主任,我还有个表兄在这边。”她也怕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一个人怕是都分不开身去找人帮忙。
哥哥在宜县,最快也得到下午才能过来,妈妈年纪大了,怕是知道这个消息,先就稳不住了。她准备去问问亚伦抽不抽的出时间来。
从人事科出来,爱立去了隔壁宣传科,和序瑜打了一声招呼,就骑着自行车去了纺织工业局,林亚伦看到她来,还有些惊喜,等近前发现她脸色不对,忙问道:“爱立,怎么了?”
“表哥,铎匀在海南可能出了事,他姐姐打电话过去问,说是山体滑坡,我想今天中午就去海南,想问问你……”
她话还没说完,林亚伦就打断了她,“我陪你一起去,我现在就去开介绍信,你把你的介绍信.工作证都给我,我一会就去买火车票,你先回家收拾,咱们在车站碰头。”
“表哥,谢谢!要让你耽误好几天工作。”
林亚伦摆摆手道:“客气的话,咱先不说,先把铎匀找到最要紧,咱们先稳住,具体的情况还得到了海南才知道呢!”
亚伦看着门口还停着自行车,嘱咐她道:“你骑车注意点,别分心。”
“嗯,我知道的,表哥!”
林亚伦这边介绍信开的也很顺利,走之前,他给海南那边的同学王振亚拍了个电报,请他到时候帮忙来接一下。
他住的离单位近,回家简单收了两三件衣服,又把准备给爸妈寄去的汉城特产都捎带上,就去火车站买票。
不到半个小时,爱立也过来了。林亚伦和她道:“十点的火车票,咱们先到羊城,再坐船去海南。”
递给她两个还热乎的包子,“我刚路过国营饭店买的,我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早上到现在还没吃,先垫一下。”
爱立确实忘记吃饭了,一早上脑子里的弦就崩得紧紧的,一直提醒自己不能慌,不能急,铎匀还在等着她过去,一点没觉出饿来。
她知道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也没有推让,说了谢谢就接过来吃了。
林亚伦用俩人介绍信和工作证,买了两张卧铺票,上午十点,俩人上了前往羊城的火车。
爱立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叶骁华就到了她单位,意外得知她请了假,就又让门卫喊了章序瑜出来。
章序瑜从门卫那里听到叶骁华的名字,猜到他可能是没找到爱立。果然一出来,就看到他手上还拿着东西,不待他开口,就和他道:“铎匀在海南那边出事了,爱立今天刚出发去的羊城,再从那边到海南,这时候估计已经上火车了吧!”
叶骁华也来不及多问她,就把东西往序瑜手里一塞,道:“章同志,这是我送给他们的结婚贺礼,先放你这,我现在去火车站。” 序瑜知道他不去不会死心,也没有劝。等人走了,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对细白如玉的曲颈花瓶,仔细地用绒布和报纸包好。
不由轻轻地喟叹一声,爱立和铎匀刚刚新婚,好些亲友的祝福还没有送到。
当时樊铎匀为了早些回汉城和爱立团聚,新婚第三天就走了,如果是永别的话,对他们俩人来说,都太残酷了些。
叶骁华一到火车站,就问了工作人员,得知前往羊城的火车,已经于一个小时前开了,立即又骑车跑回国棉一厂去,序瑜再看见他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和他道:“说是有泥石流,又发生了山体滑坡,目前还没找到人。”
“山体滑坡有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多的我也不清楚,她早上刚从樊多美那里得到消息,和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叶骁华道了声:“谢谢!” 序瑜摇摇头,和他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她说喊表哥林亚伦陪她一起去,樊铎匀的姐姐今天也从京市赶过去,那边人手差不多够了,是好是坏,很快就有消息了。”
就是序瑜也觉得这事悬得很,在自然灾害面前,生命往往是异常脆弱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命运的眷顾了。
叶骁华仍将贺礼放在了章序瑜这,和她道:“等爱立回来,劳烦你帮我送给她,若是方便的话,也麻烦你通知我一声。” 序瑜点头应下。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叶骁华,真的和两年前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要稳重内敛很多,似乎大家口中那个三元巷的混不吝,和眼前的人是俩个人。
一直到单位,叶骁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月初他刚从徐学凤那里得知,爱立和樊铎匀结婚的事,就想着送他们一个别致的礼物,挑了许久,直到看见这一对洁白如玉的花瓶,釉质很细腻,瓶身细巧,不高不矮,他都能想象到,如果插上一些蔷薇或者月季,该是怎样的可爱和美好。
他想,爱立肯定喜欢,恰好今天上午单位搞年底文艺汇演的排练,他偷溜了出来,准备给爱立一个惊喜,没想到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如果樊铎匀这回回不来,那爱立的生活……
叶骁华没敢往下深想。
第二天上午,沈爱立和林亚伦到了羊城,又立即到海港,买了去海南的船票。
下午三点,俩人碾转到了海南,一下船,就发现王振亚已经在下面候着他们了,和他们道:“到琼山县的汽车,四点还有一班,到了那边,咱们再坐拖拉机去黎族村落。”
等他们到了琼山县的黎族村落,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
几人一路问到了文大山家,文奶奶听说是樊铎匀的爱人,立即就握住了沈爱立的手,眼里涌了泪出来,轻声道:“孩子,你来了,人还没有找到。”
两天一夜的火车.轮船.公交车.大巴车.拖拉机,沈爱立的脸色憔悴了很多,嘴巴也有些干裂,脑子却依旧清晰得很,问文奶奶道:“婶子,大家确定他在那里面吗?”
文奶奶抹了眼泪和她道:“不确定,只是山体滑坡那块,刚好是他平时从橡胶种植基地回来,要经过的路,他又许久没回来,大家就怕是困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