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寒暄得差不多了,陆奶奶才说:“你知道尚儿最近忙生意吧?”
姜婉宁点头应了一声。
“哎呦我这左思右想的,觉得这样还是不妥,只是我老太婆懂得不多,也劝不住了,婉宁你就不一样了,尚儿啊,他听你的话!”
姜婉宁实在不知陆奶奶从哪得出来的这结论,又是尴尬又是讪讪,想不出如何回应,只好默默听着。
“你看你能不能劝劝他,这生意可以做,但也不能一门心思搞这些啊,这白日里空闲的时候,或者晚上回来后,是不是也能温温书?”
“应该……是吧?”姜婉宁呐呐道。
陆奶奶满意了:“你看,我就说,那这样,婉宁啊,等尚儿回来了,你帮奶奶劝劝他行吗?你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你自己觉着,叫他多少也温温书,行不?”
姜婉宁犹犹豫豫地:“……好。”
得了她的答应,陆奶奶彻底放心了。
为了表达她的谢意,她又去煮了一个蛋,说什么也要塞给姜婉宁:“你多吃点,把身子补好了,也好早点给尚儿生个大胖小子!”
“!”姜婉宁怎么也没想到,话题竟会转移到这里。
再想她至今没有跟陆尚有过任何越矩行为,这话更叫她面红耳赤,只觉得从头热到脚,整个脑袋都在冒热气。
“我、我……我不吃了,我先回去了!”姜婉宁就怕再待下去还有更叫她炸裂的,匆匆忙忙把鸡蛋放回桌上,顾不得陆奶奶在后面的招呼,一路跑了了房里。
甚至因为这,她的心一整天都没静下来,连给陆尚缝短衫的时候,都因为走神而扎了好几下,搞得右手食指上冒出好几个血珠。
第35章
这天直到下了学, 也没见陆尚回来。
一开始姜婉宁倒也没多想,可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直至天彻底黑下来, 仍不见他影子,她这才觉出两分意外。
她心不在焉地用了两口饭, 忍不住去了门口等。
这个时候还有回家的村民,在门口看见她后, 有的仍是避着,但也有三五个抬手打了招呼。
“这是陆秀才的媳妇儿吧?陆秀才这些天好点了?”
“啊……是,好多了, 您是——”
“我是村北的张家, 你叫我张叔就行!”
许是因为要打起精神应付乡亲的缘故, 姜婉宁的注意力也跟着偏移几分, 总不会满脑子乱猜陆尚的去处了。
然而等最后一个村民也回了家, 陆老二家门口再没有人过路, 就连隔壁家的大黄狗都回了窝, 周围安静得过分,陆尚还是没有出现。
姜婉宁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回头一看, 果然是陆奶奶过来了, 她步子有些乱, 走近后第一句便是:“尚儿还没回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回来,这是去哪儿了啊……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问题是咱都不知道他到底往哪边去了啊。”
没有姜婉宁的应和, 陆奶奶的焦虑越发重起来。
她在门口左右徘徊着,因为担心嘴巴也闲不住:“我就知道, 不该同意尚儿做什么生意的,就他那身子,哪里扛得住啊……”
“等他回来我一定再跟他好好说说,还是念书吧,念书好,要不然怎那么多大老爷都叫家中儿郎念书?尚儿糊涂啊!”
陆尚糊涂不糊涂的吧,姜婉宁不晓得。
但她却知道,陆奶奶这话根本不现实,陆尚连转商籍的念头都有了,又哪里是三言两语会放弃行商的。
再说了——
姜婉宁没法儿违心地说,以前能比现在好。
就在陆奶奶将要忍不住去村口找人的时候,只见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一点忽明忽暗的光点,姜婉宁精神一震:“那是不是夫君!”
陆奶奶顿时拔高了脖子。
随着小路上的那道人影接近,他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尚儿!”陆奶奶当即便是一声呼唤,一路跑过去。
姜婉宁虽是没有动,可她紧紧攥了一晚的手缓缓松开,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惊喜更多一点,还是后怕更多一点。
远处,陆尚跟陆奶奶碰上,他也没有停,搀着老太太之往家走。
等见了姜婉宁,他才抹了一把脸:“这一天可真是!”只见他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也不知去了哪,弄了满身泥,还浑身臭烘烘的。
偏偏他精神头大好,整个人都散发着喜气,要不是有长辈在场,他简直想抱起姜婉宁转上一圈。
陆奶奶没注意他的情绪,听了这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心一紧:“怎么了吗?尚儿你别吓奶奶啊……”
“没事没事,我先洗把脸,进去再说。”陆尚只好先宽慰老太太,又哄她先进门。
院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陆晓晓和陆秋两姐妹在墙角那边,看模样是在给鸡崽儿唯食。
陆尚瞧见了却也没多说,径自去井边打了水,洗完脸还不够,又舀了一瓢,直接从头浇到脚。
陆奶奶当即大惊:“哎哟这怎么行!这可不是要受凉了……”
然不等她把话喊完,姜婉宁已经拿了毛巾过来,她还带了一个大一点的薄毯,有心给陆尚围上,却被他摆手拒绝。
陆尚只囫囵擦了擦脸和头发,直接在井边坐下,这才开口说起今天的事:“今儿失算了,我去了葛家村,本来没想再去旁处的,不过在那碰见一个半大孩子,正是我找了好久的人,后来跟他一合计,又往署西村和南星村走了一趟。”
“倒也不是路远路近的问题,主要是——”便是现在想起来,陆尚都觉腌臜,“我去了几个鸭舍,还去了几个猪圈,正好碰见大猪发狂,被拱了一身的泥,就成这样了。”
陆奶奶渐渐回过味来:“那就是……没有坏事了?”
“也不算坏事,毕竟找着了我需要的人,还算值得,总归是高兴大过不高兴吧。”陆尚说,“就是害你们担心了。”
“没事没事,只要人没事就行……”陆奶奶听了这么一通,除了一点心疼,倒也没旁的心思了。
至于她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要劝陆尚重新读书的话,如今也被咽回了肚子里:“那你吃东西了不?奶奶给你煮点饭吧?”
“不用了,我半下午时把早上带走的肉夹馍给吃了,现在这一身脏兮兮的,也吃不下东西,赶明儿早上再说吧。”
“时间不早了,奶奶您也回去休息吧,我跟阿宁也回去了。”
想到他这一天绕了好几个村子,陆奶奶也不忍心他再熬,又问了两句,便先一步回了房间。
而陆尚却没有直接回房,他抬头看着姜婉宁:“辛苦阿宁给我找套新衣裳吧,我出去冲个澡,现在这一身是进不了门了。”
“要不还是在家里洗吧,我给你烧点水,你去屋里擦擦,我在外头等着就行。”姜婉宁怕他大半夜再出点儿事,犹疑道。
“不麻烦了,那你先回去,我在墙头随便冲一冲。”
姜婉宁点头:“好,我去给你拿衣裳和皂角。”
等把陆尚需要的准备好了,姜婉宁也不在外面多留,紧赶着躲回了屋里,而因为陆尚要脱衣洗澡,喂鸡崽儿的两姐妹也要避回去。
该说不说,这一身被猪拱过的味道,可不是轻易能洗下去的。
陆尚连着打了三四遍皂角,这才把身上的味道去的差不多,而头上沾着的泥巴,更要用力搓揉才能搞下去。
他本想着速战速决,早点回屋睡觉,到头来还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重新洗干净。
他甩了甩脑袋,赶紧穿上了衣裤,又端了几盆水,先把地上的泥水冲干净,又把脏衣服泡进去,总算能回房了。
姜婉宁换了寝衣,正靠在床头等他。
陆尚进门先是左右闻了闻,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杂七杂八的味道了,方才上床,转头看见姜婉宁擦手的膏脂,他却是顿了顿。
“阿宁呀……我能用用你的膏脂不?”
姜婉宁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
而后便看见,陆尚在小盒子里狠狠挖了一大块,从脸到脚,但凡是露在外面的,全部涂了一层软膏,偏要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才算完事。
姜婉宁看得哭笑不得,只好说:“够了够了,已经很香了。”
“真的吗?”陆尚可是忘不了今天下午漫天而将的臭泥,又是前后左右都闻了一遍,才算彻底了事。
他顺着床头滑下去,躺下的那一刻,大声吐出一口气。
姜婉宁好奇地看着他,想了想问:“夫君今天是找到兽医了吗?”
陆尚惊讶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那不是你说碰上一个找了好久的人,前段时间又一直说想找个专业的兽医,难不成是旁的?”
陆尚嘿嘿一笑:“就是兽医。”
他翻了个身,侧过来看着姜婉宁,把今天的事仔细讲了一遍。
原来他去葛家村是为了看他们村的养殖户,据说同样有鸭舍的几户人家就在葛家村,也是赶巧,其中一家的鸭子受了暑,正被人看诊。
陆尚只是好奇问了一句,才知那个黝黑精瘦的少年,竟然是世代给禽畜治病的,他虽年纪小,但也给村里的鸡鸭牛等看了好多年。
就像这叫好多养鸭户头疼的暑病,少年才来看了两趟,开了几副不值钱的药,就治得差不多了,大半鸭子都恢复了活力。
听说这事后,陆尚可是喜得不行。
他等少年给鸭子诊治过后,直接把他请去外边,跟他说了想雇他做个专职兽医,帮忙判断禽畜状态。
少年家境也是一般,能给禽畜看病的人虽然不多,但不是必要时候,很少会有农户花钱给牲畜看病,靠着这门手艺,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在地里刨庄稼挣得多。
少年叫葛浩南,十四岁的小伙子,面对陌生人也是警惕得很。
还是陆尚先给了钱,一月一两银子,他才算相信了几分。
陆尚跟姜婉宁说:“还别说,葛浩南年纪不大,给禽畜看病的手艺却是学得精,我带他去了几家鸭舍,全说得头头是道,还有那发了狂的大猪,也被他一眼看出问题,按下后给解决了。”
“若是以后常用他,一个月一两银子还是给少了。”
他对葛浩南颇是赞赏,连着姜婉宁都生了几分兴趣。
“那以后要是有机会,夫君带他来家里吃顿饭,逢年过节给些赏钱,也算收拢人心了。”
陆尚点头称是。
既然心心念念的兽医找到了,姜婉宁又问:“那肉鸭的事是不是也解决了,跟观鹤楼的生意算成了?”
“成了大半吧。”陆尚道,“福掌柜不同意沿用之前的货源,我今天去葛家村看,他们的鸭子品质也不赖,下回带上两只,叫福掌柜掌看一二,要是能行,那就算是成了。”
“而且今天叫葛哥儿看过后,杨家的鸭子也没有问题,到时候我再看看,能不能把他家的鸭子销去其他地方,这便又是一笔生意。”
“那就成……”姜婉宁躺下去,双手搭在小腹上,不禁轻喃一声,“我都不敢相信,这段日子过得可太顺畅了。”
可不是,陆尚病好了,虽还是会猛一下子犯病,但平日里瞧着康健了许多,无论是外出还是干活儿,都有了精神,就连他跟观鹤楼谈下的生意,辛苦跑了这么多天,也有了好结果。
而她不光开了个小学堂,还在镇上的书肆赚了钱,即便在家里还会受婆母刁难,可陆尚也帮她挡了绝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