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只是拿过来校对一下。”白苏起身去拿银针和金针,等折回来时便看到檀越拿着自己的手抄本正在翻看,“我记得你对医书过敏,现在不头疼了?”
檀越翻页的手一顿,想着之前自己翻黄帝内经时头疼的事情,无奈的笑了笑,“我不是过敏。”
白苏笑着哦了一声,“那是什么?”
“是……”檀越正想告诉白苏,忽然看到她抄的内容有一句写错了,声音微严:“这里没写对,回头重抄一遍。”
白苏怔了下,恍惚听到了师兄考校自己功课的语气,她疑惑的看向檀越,脑中忽然想起刚才进门时、喝汤时的听到的话,嘴唇嗫嚅问着:“你说什么?”
檀越曲起手指点了点书页,语气有些无奈:“这里没写对,应当是风火相乘,是以瞀瘛生矣,你怎么还老犯这种错?”
没写对?
老犯这种错?
听着熟悉的语气,白苏怔怔地对上檀越那双像极了师兄般温柔眼眸,声音有些颤,“……师兄?”
第79章
问出这话时, 白苏的声音是颤抖的,呼吸也跟着重了一分,她心擂如鼓地望着檀越, 借着灯光打量着他的神情, 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丝异样。
四下俱寂, 落针可闻。
檀越听着她微乱的呼吸, 深埋心底的情意浮入眼底, 轻轻地喊出那个只有他会叫的昵称:“小白苏。”
听到熟悉的语调, 熟悉的称呼, 白苏鼻子一酸,双眼瞬间红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檀越清隽的脸, 对上他那双温柔带笑的眼睛, 一如记忆里的师兄一般看着她,真的是她的师兄啊, 是她心心念念的师兄啊。
确认是师兄后,白苏眼泪霎时抑不住的往外淌, 声音颤抖的又喊了一声:“师兄。”
檀越轻轻嗯了一声, 抬手想要拭去她眼角晶莹的泪珠, “别哭。”
“师兄。”白苏激动得不能自己,倾身一把抱住了檀越, 她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师兄, 她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到他了。
檀越垂眼看着怀里无声泪流的白苏, 抬起的手轻轻落下抱住了她,轻声对她说道:“我在。”
听到这两个字, 白苏浮乱的心瞬间安了,瞬间像是有了倚靠, 师兄能在这里,真好。
月色沉沉,如炽灯火映在二人身上,影影绰绰的勾勒出点点暧昧。
收拾好厨房的程冬冬、宁远朝亮着灯的客厅走去,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抱一起的两人,瞳孔猛地一缩,我勒个去!
这这这,是他们能看的吗!程冬冬两人连忙往后退去。
听到门口急促退去的脚步声,檀越抬眼看了下外间,但并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拍了拍白苏的后背安抚着她。
等白苏平复一些情绪后,她才从檀越怀里出来,顶着泛红的眸子一眼不眨地望着檀越,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能再见到你真好。”
檀越拿纸巾帮她擦拭着眼角,“我也是。”
白苏笑着带泪的看着他的脸,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师兄,真好啊。
她傻乐了几秒,随后想起檀越原本只是檀越,一丁点都不记得她的,他怎么又记起来了,“师兄,你怎么会忽然想起来?什么时候记起我的?”
檀越没有再隐瞒,“之前一直头疼,便时不时会梦见一些片段,那时并没多想,全部想起来是在B成城车祸高烧醒来后。”
白苏怔了下,恍惚想起去B城前就发现檀越辨药的天赋,檀越喜欢她做的桂花糕,还有檀越昏迷醒来后看她的眼神更温柔了,还有他说话语气,还有他提醒自己做救命丸、让自己看月亮……
她很多时候都觉得檀越像极了师兄,她早该猜到的,可因为檀越最初陌生的眼神,因为她总觉得师兄在药王谷,所以一直都不敢往檀越是师兄这方面想。
“我真笨。”白苏抱歉地看着檀越,师兄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没有认出来。
“我之前也忘记了你。”檀越也很懊悔,医院第一次见面时那么淡漠,期间很多次都梦见了她,却没有选择告诉她,“我应该提早告诉你的。”
之前可以理解,但在B城医院为什么不告诉她?白苏忍不住问他:“师兄,你为什么后来也不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但我说不出话。”檀越想告诉白苏,但她被撵了出去,等回到病房想告诉她时,她被吓到又躲开了,晚上又被王婆婆的电话叫走了:“所以我就想等我回来再亲自告诉你。”
白苏怔住,没想到她错过了这么多,声音蚊呐,“我都不知道。”
她当时只是觉得檀越的眼神越来越温柔,有些像师兄,她也因此有些招架不住。
檀越很好,好得也让人忍不住心动。
但在面对他那张和师兄一模一样的脸时,她心情又很复杂,她时不时会想起师兄,会想起自己对师兄不一样的感情,所以在面对檀越的好时,便会生起一抹心虚。
对师兄的心虚,对檀越的抱歉,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所以总因下意识的想躲开。
因为她下意识的回避,没想到错过了这么多,“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檀越抬手,像以前在药王谷一般,轻轻揉了下她乌黑发顶,“现在刚刚好。”
白苏心底十分懊悔,自己在他头疼时多问问,在他醒来后多等等,兴许早就认出他是师兄了,不过现在也刚好合适,她仰头看向檀越,“那你现在师兄,还是檀越?”
“是檀越也是檀青。”檀越是檀青的转世,转世后的檀越是不记得药王谷的事情的,后来车祸撞到头,被白苏针灸过后作为檀青的记忆才慢慢浮现出来,现在他们是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白苏轻轻喟叹了一句:“难怪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这算是遗传吧?”
檀越想起之前白苏旁敲侧击的祖辈的事情,笑着嗯了一声,“算是吧。”
“真好。”白苏笑眯眯地望着檀越,她以为穿回来后就再也见不到师兄,没想到师兄早已来到这个世界等她。
“还能见到你真好。”白苏忍不住再次感慨了一句。
檀越亦是如此,他的小白苏还好好的活着,真好。
相认后,白苏在檀越面前更加轻松自在了,递给他一杯温水,“师兄,我出事后,你们救下那些染瘟疫的人了吗?”
檀越端水的手晃了下,他轻轻嗯了一声,“都救下了。”
“那就好。”听他这么说,白苏稍稍松了口气,回来之后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师父和师兄,还有刚有一点好转的那些病人。
檀越也不知道师父、师叔、以及其他师兄弟们有没有救下那些染瘟疫的病人,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白苏被冲走的那片汪洋江河里,巨大的水浪将他吞噬。
想到铺天盖地的水浪,檀越忽然有些呼吸不畅,闭上眼用力的将心底的窒息感压下去,然后才重新看向白苏,大概是临死前的执念,所以老天才让他来这里见她,能见到她平平安安的,真好。
白苏还沉浸在再见到师兄的喜悦中,并未觉察出檀越在这件事上说了谎,一直笑眯眯的,比前面几个月都更开心。
开心了一会儿,白苏又忍不住望向檀越的双腿,“难怪刚才把脉觉得双腿好了许多,最近师兄自己在针灸吧?”
檀越没有否认。
白苏小心翼翼看向师兄,“那我之前的治疗方案没错吧?”
如果治疗方案错了,肯定要挨师兄训的。
她穿越到药王谷时变小了,成了刚被收养的孤孩,刚去时直接被师父丢给了年岁也不大的师兄照看,她后来所学的医术大部分都是师兄教的,师兄像哥哥,又像是师父,温和又严厉。
檀越抬手揉揉她的头,“没错,效果不好是因为头疼的缘故。”
白苏也了然了,是髓海吸走了所有气,导致没办法荣养身上其他经脉。
“那我把银针都给你,你自己回去针?”白苏将银针和金针都递给檀越,她的医术比师兄差一些,他自己针灸的效果会更好。
檀越看了眼脚底的的方向:“督脉、脚底穴位我针灸不到。”
“噢噢,那还是我帮你针灸吧。”白苏关好门窗,打开暖气,等屋里暖和一点后才让檀越脱掉上衣。
檀越伸手抓住衣摆,正想脱掉时作为古代檀青的保守让他双手一顿。
白苏看他没动作,“师兄怎么了?手不方便吗?我帮你?”
“……没有。”檀越垂眸笑了笑,然后缓慢地脱掉了衣服,露出了精瘦的后背。
因为车祸,檀越的手臂、腿上又添了伤疤,刚愈合还红彤彤的,还有缝合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白苏看得心疼极了,本还泛红的眸子又红了一些:“都怪沈家。”
“沈老就那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白苏咬了咬后槽牙。
因为罪魁祸首是沈老,他们家其他不知情的人都不会受太大影响,唯一因走私会坐牢的沈陵泉又在国外,“真是便宜他们了。”
“他们家打算搬去国外重新开始,不过想重新开始没那么容易的。”檀越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白苏取出银针帮檀越针灸,“金针不太好,我还是用银针帮你针灸。”
檀越点头应好。
“那我扎了。”白苏小心翼翼的为檀越扎着针,每次扎的尺寸都尤为谨慎,比高考还谨慎。
檀越瞧她神经紧绷着,“不用这么紧张。”
白苏也不想的,可一想到这是师兄,就感觉正在被考校,而且她不想让师兄失望,“那你闭上眼睛。”
檀越轻笑了一声,然后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忍着行针的痛意说道:“我让宁远再去查了七十年前的事情,看看有没有年岁大一些的知情人。”
白苏怔了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或者查查如今比较活跃的医馆,能将证据送到我们跟前的人,本事肯定不小的。”
檀越颔首:“不外乎就那几个。”
“藏得很好,想要抓到马脚不容易。”
白苏赞同的点了点头,“我有种预感,以后总会碰面的。”
檀越嗯了一声,感受到针停后重新睁开眼,垂眸看着凑近小腿查看伤口的白苏,她在看到伤疤后微微拧着眉头,“别担心,过段时间就会好。”
白苏移开视线,“师兄,我明天给你做祛疤膏,可能会恢复如初的。”
檀越扬眉笑了下,“你记得你答应给我做多少东西吗?”
白苏脑中回忆起自己承诺起檀越的事情:“师兄,分我几颗救心丸吧,我回头做了还你。师兄,将你的笔墨借我一套,我下山买了还你一套新的。师兄,你顺带帮我炮一下生附子吧,我改天给你做附子猪蹄汤。师兄,你帮我抄抄书吧,我回头帮你十本,师兄师兄……”
白苏心虚地眨了眨眼,“……我今天给你熬了附子猪蹄汤。”
针灸得满头是汗的檀越虚脱的笑了笑,“这个汤你至少说给我做几十次。”
白苏捂脸,“有说过这么多吗?”
“有。”檀越现在都想起来了,记得她的每一个承诺,“你不想炮制乌头、附子的时候,你想让我带你去山里采人参灵芝的时候,还有……”
白苏抬手捂住他的嘴,耳尖绯红,“师兄,求你别说了。”
“我明天继续给你做汤,直到你喝腻为止,行吗?”
被捂着嘴的檀越眼中笑意深了一点,抬手拉下她的手,轻声应了一声好。
“就这么说定了。”白苏埋头继续帮师兄疏通经络,毫无保留运气,直到自己精疲力竭才停下。
白苏瘫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张纸巾给自己擦了擦汗,擦完后又帮师兄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水。
以前碍于檀越不是师兄,白苏很少帮他擦汗,如今倒是不存在了,她仔细帮师兄擦着汗水,“师兄,还有十五分钟,忍一忍。”
檀越点了点头,声音微微有点沙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