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花一棠沉下神色,摇了摇手里的黑瓷瓶,“这种符水能强化人的骨骼和肌肉,但却有一种副作用,腐蚀心智,用的久了,人就会变成四肢发达无法思考的行尸走肉,就如同——”花一棠声音沉了下去,“裘文一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泰平尖叫。
“裘文是个失败的作品,所以,你们又重新培育了所谓的四兽,也就是丙四、丙十四、丙二十四和丙三十四,但同样的问题依然存在,他们也失去了自我意识,如果没有意外,很快就会变成下一具行尸走肉,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最终爆心而亡。”
韩泰平:“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净果清体魄,天芒引星气,十酷封心魂,破军诞新生。”花一棠深吸一口气,走到案边,再次举起“净”字轴书,“你们最终的目的,是培育拥有强悍恐怖的战斗力,能随心所欲控制改造过的身体,具有思考应变能力,又能为你们所控的杀人工具,就如同——”
花一棠说不下去,喉结滚动数下,转头看向林随安,眼瞳赤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流下来。
林随安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军?我?”
花一棠别开了眼睛,云中月捂住了嘴巴,凌芝颜的笔掉了,伊塔“啊”一声,这一次,丙四四人没有学舌,齐齐沉默了。
韩泰平的表情很难形容,像是拼命隐藏在阴沟里的惊天秘密被人随随便便翻了出来,大张旗鼓暴露在阳光之下,绝望又荒诞。
林随安脑中飞速将花一棠的推理捋了一遍:韩泰平以及他背后三爷的目的主要有两个,其一,炼制符水一号,用以贩卖敛财,其二,炼制符水二号,用以培育人形生|化|武器。
面具杀手是1.0版本,裘文是2.0版,丙四四人前期是3.0版,现在是3.5版,或许中间还有更多的迭代版本,而根据她这具身体的种种特性,以及对龙神果异常敏感和激烈的反应推断,最大可能性就是,她自己就是终极版。
这个推理实在是太玄幻了,不过更玄幻的是,林随安发现,之前对这具身体“未知的恐惧”第一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是这样”的坦然和爽利,甚至还有一丝“不愧是我”的小得意。
这种奇妙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花一棠静静站在她面前,少年俊丽的容颜在晦暗的衙狱里白得发光,像极了那一夜看到的皎洁月轮。
【你与他们不同,你是有后台的人。】
林随安轻轻笑了一声,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或许是花一棠特有的中二气感染了她,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
林随安没有往下想,而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所以,这就是你瞒着我查案的原因?”
花一棠垂着睫毛不说话,手里的扇子捏得咔咔作响。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林随安道,“我们可是搭档,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搭档,你怎么能不信我?”
花一棠赫然抬头,“我没有……”
“我信你,”林随安定声道,“我信方大夫,信靳若,信凌司直、伊塔、木夏,我信只要有你们在我身后,我就不会变成破军,而是林随安。”
花一棠咬紧牙关,眼眶更红了。
林随安上前,砰砰拍了两下的花一棠的肩膀,“这些可都是你说的,难道你忘了?”
花一棠望着林随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辈子都不会忘。”
“不错,这才是配的上我林随安的搭档!”林随安又拍了一下。
花一棠松开紧绷的下颌,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逼退眼中的情绪,再次睁眼之时,又变成了那个玩世不恭的纨绔,翘着脚坐在了桌案上,挑眉道,“韩泰平,聊聊三爷吧。”
韩泰平抱着脑袋,声音发颤,“我不知道什么三爷!”
花一棠鼓掌,“都到这个地步了,韩里正还对那位三爷如此忠心耿耿,着实令花某敬佩。不过花某向来不相信你们这种人能有什么忠心,啊呀,莫非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三爷手里,比如说——家人的性命?”
韩泰平猛地回头,惊恐的眼神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花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告诉我三爷是谁;第二,三天之内我将刚刚那些话散播至唐国各地,就说——每、个、字都是你招、供、的。你猜,那位三爷是信你的忠心,还是信我?”
“你不是人!你这个王|八|蛋!花一棠,你迟早要遭报应的!”韩泰平嘶吼。
林随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不会恰好也认识六爷吧?”
韩泰平:“什、什什什么六爷?!”
“东都城红妆坊郝六家的郝六啊。”
韩泰平的眼神更惊恐了,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将心里的潜台词表现得淋漓尽致:你是怎么知道的?!
“把这条也加上,”林随安道,“六爷的身份也是韩泰平供出来的。”
花一棠:“好嘞。”
“林随安你这个恶鬼!花一棠你这个畜生!你们两个都不是人!我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韩泰平震天的叫骂声中,花一棠和林随安肩并肩靠在桌案旁,同一姿势抱着双臂,同一表情笑吟吟瞅着,还时不时评价两句。
林随安:“他骂人功力远不如你,不走心。”
花一棠:“谬赞谬赞。”
“要不你也骂两句,打个样?”
“我如今好歹也算一县县尉,贸然骂人也太失礼了吧。”
“你说他骂了这么久,累不累啊?”
“我瞧着嘴皮子都干了。”花一棠将手里的黑瓷瓶扔给丙四,“让韩里正润润喉。”
丙四拔开瓶塞就要往韩泰平嘴里塞,韩泰平的骂声戛然而止,换成了凄厉的尖叫,“我只知道三爷是净门的门主!”
林随安和花一棠同时闪了腰,凌芝颜的笔在供词上戳个洞,云中月的下巴砸到了地上。
伊塔:“啊嘞?”
丙四四人:“啊嘞嘞?”
*
小剧场
躺在县衙里晒太阳的靳若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第160章
“净门门主?”花一棠噗一下笑出了声, “韩泰平,你是觉得我和你一样蠢吗?丙四,灌符水!”
丙四掐着韩泰平的脖颈提起, 黑瓷瓶怼到了他的嘴边,韩泰平惊悚尖叫, “我还没说完, 此净门非彼净门!”
花一棠眯眼,示意丙四松手,韩泰平咚一下坐回了地上,满头大汗。
林随安:“你是说,还有另一个净门?”
韩泰平吞了吞口水,飞快点头。
“哦?这倒是有趣了。”花一棠端起一盏白水,拉着木凳坐到了韩太平的对面, 将白水递给了韩泰平,韩泰平小心确认过后,咚咚咚喝了个干净,整个人彻底颓了下来。
“花县尉想知道什么?”这一次, 韩泰平居然用了敬称。
花一棠:“你见过三爷的脸吗?”
韩泰平摇头,“他一直带着面具,披着大氅, 变了声音,莫说脸, 我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你连他的脸都没见过,居然肯替他卖命?”
“月俸一百金,莫说是只是个不愿暴露身份的人, 就算是头猪我也能替他卖命。”
云中月瞪圆了眼睛,口型:娘诶, 一百金!
凌芝颜手里的笔颤了颤,显然有些动摇。
唯二不为所动的只有月俸一千一百金的林随安,和本人就是金主爸爸的花一棠。
花一棠甚至还不屑“切”了一声,“他是怎么与你联系的?”
“每次的联络人都不一样,有时是老人,有时是幼童,还有妇人、叫花子、胡人、铁匠、屠夫……太多了,我记不清了。”
“千人千面啊——”花一棠喃喃道,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云中月。
云中月顿时急了,“喂喂喂,和我没关系啊!”
“不是易容假扮,而是——都是不同的人。”韩泰平道,“这些联络人似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传达什么内容,只是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
应该只是随机选取的路人,相比固定的联络人,这种方式反而更隐蔽安全,林随安心道,只有一个问题,三爷是如何锁定韩泰平行踪的,莫非他也有类似净门的消息网络?
花一棠:“见面之后呢?”
“三爷会给我下个月的俸禄,告诉我下一步的任务。”
“见面时间持续多久?”
“不出一炷香。”
“三爷身边可有其他人跟随?”
“三爷向来独来独往。”
“也就是说,你们一个月见面一次?”
“以前是,但自从我到了诚县,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三爷了。”
花一棠挑眉,“这么说,你一年没领到俸禄了?”
“俸禄还是一月一发,每月朔日,就会有人将俸禄送到我的房里。”
“你见过送俸禄的人吗?”
“没有,那人来无影去无踪,不像人,像鬼魅。”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了云中月。
云中月抓狂:“真和我没关系!”
林随安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想不到这位三爷还挺守约,从不拖欠工资,莫非还给员工买五险一金。
花一棠也有些匪夷所思,“只是这般,你就肯替他做这么多事儿?”
韩泰平撩起眼皮,虚弱看了花一棠一眼,“随俸禄一起送来的,还有我阿娘和妻子报平安的家书。”
众人恍然大悟:还真让花一棠说对了,韩泰平的家人早就成了人质。
花一棠皱眉,“你的母亲和妻子现在在何处?”
韩泰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来诚县之前,她们就被三爷带走了。”
“你认识三爷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