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清想了想这话也有道理,仨孩子昨天见的人的确多。
李华英怕她担心,说道:“我自己是医生,咱们家离卫生所又近,有事去看医生也方便,你放心去青平岛。”
林碧清扯唇笑了笑,“谢谢娘。”
怎么可能放心呢,她扭身又回去看了看仨孩子,还没离开呢,心就揪成了一团,他们还这么小,正需要她照顾呢,她真不放心离开。
“成了,别哭了,虽然出了月子,也得注意。”
吴美娟进门看到闺女眼眶通红的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嘴上的语气却硬邦邦的,“过段时间我们就能去找你团聚了,哭啥哭。”
林碧清抹了抹眼泪,又啰啰嗦嗦地叮嘱两位妈妈,比如孩子的奶粉问题,一定要买好的,不要怕花钱,有事了可以找姜旅长或者李珍珠等人帮忙。
直把吴美娟给说烦躁了,“赶紧走吧,你照顾仨孩子的时间还没有我和你娘多呢,年纪轻轻地怎么变得啰哩啰嗦的。”
林碧清一囧,是啊,她啥时候变得啰哩啰嗦的了,她看了眼三小只,大概就是他们出生后变得吧,再想起老妈平常的唠叨,她突然有些后怕,随着孩子长大,她不会也变得跟老妈一样唠叨吧,这个事儿,她觉得自己应该警觉起来。
而刚提醒自己要警觉,可还是止不住唠叨,“娘,妈,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吴美娟烦躁地再次挥手,“赶紧走吧,我们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林碧清被老妈嫌弃了,不敢再啰嗦,提起收拾出来的行李,再次深深地看了眼仨孩子,咬牙狠了狠心转身离开,而走出院门的那刻,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但她不敢回头,怕自己看了孩子,再也不舍得离开。
“唉。”
而她离开后,一直嫌弃地赶人的吴美娟叹了口气,红了眼眶,林碧清舍不得孩子,可林碧清也是她的孩子,她又何尝舍得。
李华英眼眶通红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咱们很快就会团聚的。”
而三个孩子大概知道了妈妈离开了,同时放声大哭,李华英和吴美娟赶紧着急忙慌地去哄。
“教授,就咱们俩人去青平岛吗?”
而林碧清到了码头,情绪也没有恢复过来,眼睛还是通红,但见到邓教授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带上了笑容。
邓教授看了眼她,答非所问道:“哭了?”
林碧清嘴硬,“没有,只是沙子迷了眼睛。”
邓教授叹气,“这次任务要不是急,上面也不会特地让你过去。”
林碧清更加好奇了,什么任务这么要紧?但码头人来人往的,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他们乘坐客船到了羊城研究所,顺便去整理一些蓝红藻的数据资料的时候,青平岛那边也有种植蓝红藻,正好和羊城以及南舟岛附近海域种的比较下数据,等整理好数据后,邓教授才跟她说了这次的要紧任务。
“这次去青平岛主要就是研究防弹衣,大领导等几位领导的身体自从开春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上面的意思是抓紧几项能短时间内有把握成果的研究项目,让领导们看到华国的进步,心里也能放松点儿,好好地养身体。”
林碧清心一紧,今年可是76年呢,这一年对华国人来说很痛,失去了三位重要领导人,另外还有一个城市发生了一次大地震,伤亡惨重。
这次她心里的那点抵触彻底没有了,孩子还小,她有的是时间陪伴他们,可送给大领导的礼物却不能再拖了。
俩人在羊城没有多停留,就赶去火车站坐上了去往青平岛的火车。
而上了火车后,邓教授这才想起来问:“你带厚衣服了没有?”
林碧清无语,这时候火车都开了,再来提醒她,是不是有点晚,好在她有俩爱操心的妈妈,知道她要的青平岛在北方,早就嘱咐她准备厚衣服了。
邓教授被林碧清看得尴尬,不自在地扭过脸,“我平常出差的行李都是你师娘或者助理帮忙收拾。”
林碧清小鼻子一皱,故意道:“得亏我就没指望您能照顾我。”
邓教授摸了摸鼻子,他的确在生活琐事上能力和经验都欠缺。
大概因为在林碧清面前露短处了,邓教授接下来就很沉默,拿了本学术杂志看了起来,而林碧清昨晚没有睡好,直接躺在卧铺上补眠,不想这一闭眼,直接睡沉了,再醒来,她是被冻醒的。
她搓了搓胳膊上冻的鸡皮疙瘩,朝着看杂志的邓教授哼了哼,“变冷了,您也不知道叫醒我,提醒我穿厚衣裳。”
邓教授这才想起来,再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忘了。”
林碧清叹气,这人一看就是被照顾惯了的,得亏她也没指望过他,她不免发散思维,幸亏慕杰不像他。
“教授,师母是怎么忍受您这么多年的?”
林碧清好奇地问。
邓教授瞪她,“我怎么了,需要你师母忍受?当你师母跟你一样又娇气又懒啊。”
得,戳老头的肺管子了,但也不能对她人身攻击啊,她不服气地回怼,“那我也比您强,我在家虽然做家务不多,但起码会做。”
俩人幼稚的吵架,引来的同车厢邓教授卧铺上铺的戴眼镜的中年女同志的注意,她梳着四面齐的头发,鬓边的头发全部用黑色小发卡别在脑袋后面,方圆脸,戴着一幅黑框眼镜,给人一种很有学问的感觉。
她的笑容非常有亲和力,她笑着插话道:“大领导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潜在意思就是男女平等,工作上平等,在家务上也要平等,家是夫妻双方的,得共同分担家务才对。”
林碧清边往身上套衣裳,边说道:“同志,你说得对极了。”
然后得意地冲邓教授挑眉,“老邓同志,听到了吗?不要总让我师母照顾你,你也得多关心关心我师母。”
邓教授尴尬道:“我这不是工作忙吗?”
林碧清冷哼,“借口!”
邓教授也不跟她争辩,拿着一本学术杂志侧过身看,用行动表示拒绝交谈的样子。
林碧清也没有再跟他争辩,她刚才睡觉着凉了,虽然穿上了厚衣裳,但还是觉得不暖和,她拿起自己的搪瓷缸,起身准备去接点儿热水喝。
而那个女同志看见了后,笑着问:“小同志,你是去接热水吗?”
林碧清回了句:“是啊。”
非常得言简意赅。
女同志:“我跟你一起去。”
“小同志,你们在哪儿下车啊?”
路上那个女同志再次好奇地问。
林碧清:“终点站。”
女同志:“好巧,我也是。”
女同志又问:“小同志,你做什么工作的?那位男同志是你老师吧?看着就有学问。”
林碧清:“我是学生,他是我老师。”
这话也不算假,她的确是羊城大学的学生。
女同志又问:“那你学的是什么啊?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啊?”
林碧清眉头皱了皱,这个女同志的问题难免太多了点儿,她再回答时候语气就冷淡了不少,“我是学海洋生物的。”
回答还是言简意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女同志感觉到了她的冷淡,讪讪地笑了笑,“是不是我的问题有点多啊,我是记者,职业病,见谅啊。”
林碧清再次淡淡地道:“没事儿。”
到了接热水的地方,她接了热水没有停留就回了座位,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凝视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热水,热水过喉滑向胃部,温暖从胃部向四周扩散,身体舒服了,心却不舒服了,三个孩子今晚会不会吃不到母乳哭,特别是大宝和二宝,大宝讲究娇气,不爱喝奶粉,二宝也不爱喝,唯有三宝这丫头吃啥都香甜。
“同志,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了?咱们同车也算是缘分,互相认识下。”
那个女同志打水回来后,还没有坐回铺位又笑着开始问问题。
林碧清有些烦躁地回道:“我姓林。”
说完就把搪瓷缸放下,又站了起来,她要去趟厕所。
女同志见她这么冷淡,再次尴尬地笑了笑,这次终于闭嘴了。
等林碧清回来,车厢里很安静,女同志喝着茶水,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发呆,邓教授则躺对面下床的床铺休息了。
林碧清眼神微闪,心里起了一个疑惑,那个女同志是在邓教授处碰壁了,所以不缠着他问问题,还是看着她面嫩所以才找她?
这个念头也就在她的脑海里过了过,她便也躺铺位上休息了,至于桌子上剩下的热水,离开过她的视线,她是不准备再喝了。
睡了大半天,她此刻没有了睡意,躺铺位上心一闲就想孩子,想得心疼,反正睡不着,索性拿起一份学术期刊来看。
而南舟岛上吴美娟和李华英此刻却精疲力尽,就是赶来帮忙的胡细妹也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三个孩子太能哭了。
大宝和二宝不喝奶粉,哭累了,也饿极了,再勉强喝了两口,而三宝虽然不挑食,但俩哥哥哭,吵着她了,她也跟着哭,嗓门比俩哥哥还要大。
“这才第一天,往后天天这么哭闹,可咋办啊?”
胡细妹捶着自己的胳膊,皱着眉头发愁道。
李华英有经验,说道:“哭两天习惯了奶粉的味道就好了。”
慕杰和慕楠兄妹俩就是这么过来的,她手术一上就是大半天,他们再不喜欢吃奶粉也不成,习惯了就好。
吴美娟望着北边的方向,担忧道:“也不知道小清到地方了没有?”
“这会儿不嫌弃她了?”
李华英打趣道:“嫌弃她的是你,最担心她的还是你。”
吴美娟叹气:“她在跟前儿的时候嫌弃是真嫌弃,这一离开担心也是真担心。”
要是林碧清听见了肯定会说这就是“远香近臭”,原先她老妈多嫌弃她二嫂王向红啊,现在偶尔还能说她两句好话,距离产生美,这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而林碧清看着杂志,眼皮子又发黏起来,她没有立刻睡,而是从行李包里又拿了两件厚衣裳盖身上,她不想被冻醒了。
一路向北,到了终点站半岛市,正好是中午11点33分,不巧的是今天是个阴雨天,春雨绵绵柔中带着一丝凉气儿。
她在南舟岛穿个衬衫就好,到了这里她衬衣外面套上了李华英深蓝色的对襟薄袄,当初从中州市去南舟岛是夏天,那边全年气温高,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带厚衣裳,要不是李华英这次过来,她还得跑羊城百货大楼买。
而邓教授也穿上了一件军绿色的开衫毛衣,他搓了搓手,感叹了句,“真冷!”
林碧清提着行李,问:“咱们现在去岛上,还是休息一天再走?”
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尽管又卧铺可以休息,但她毕竟刚出月子,感觉非常疲惫,特别是胸口涨得厉害,内衣还被溢出来的母乳给弄湿了,急需要找个地方处理下,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而邓教授看了看表,直接道:“直接去岛上。”
林碧清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没有反驳,“那我去趟洗手间。”
这个年代的公共厕所卫生条件堪忧,她进去后那刺鼻的味道差点让她升天,用最快的速度把内衣里的几片卫生巾拿掉,换成干燥的,就赶紧出去了。
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这年代出门真是太难了,她不得不庆幸快下车的时候在火车上解决了内急。
“林同志,好巧啊,你们没带伞吧,我同事来接我了,这伞给你用吧。”
背后又传来一个女同志的声音,林碧清眉头一拧,扯唇拒绝道:“谢谢,不用,我带伞了。”
女同志笑了,“小同志警惕心很高嘛,不错,女孩子出门在外是得保持警惕心。”
然后她又介绍了自己,“我叫徐曼,是《半岛日报》的记者,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