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支书已经悟了,抬眼看着躺平摆烂的苏小美,悠悠道:“不过现在没有一两千,一两百应该还是有的。”
苏怀瑾:……
从十万到一两千,最后变成一两百,魔鬼父亲是懂打骨折的。
可她受不了这种委屈,先把她的暴富躺平的梦想狠狠掐灭,然后再给一两百块补偿。
这是看不起谁?
苏怀瑾一动不动恍若未闻,只是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她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
她还只是暗中偷听,刘春芳却已经一脸紧张了,心想老头子该不会一看他闺女要死要活的样子,又昏头了,还想把家里的钱拿出来哄她开心?那她坚决不答应!
这父子两个,怕不是也被谢先生一给就是十万的大手笔搞飘了,一口一个几千几万的语气,就跟说地里的大白菜一样轻巧,是不是忘了他们这两百块钱,都够普通人家娶个媳妇的事实?
他们忘了她可没忘,刘春芳暗暗握拳,随时准备出声阻止老头子。
不过刘女士的担心是多余的,苏支书还不至于惦记自家的积蓄,他继续告诉一动不动的苏小美,谢先生离开走留给他们的礼盒也能卖了换,她如果愿意,到时候换的钱都给她。
苏怀瑾只当魔鬼父亲又在忽悠她,还是一声不吭,就连刘春芳松完一口气,也忍不住嘀咕出声,“那点东西值多少钱?”
估计也就比卖废品强点,还一两百块,这老头子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值的不少,单单是那两瓶五粮液,换个一百多块就不是问题。”苏支书不紧不慢道,“老话说得好,酒越陈越香,五粮液又是国企大厂,我估摸着这酒珍藏几年,以后价格还能涨。不过反正也是白得的,小美若是更想换钱,那便换了给她。”
苏小美不知不觉睁开了双眼,看向支书父亲的目光总算恢复了一丝神采,“什么时候去换钱?”
“正月里四处走亲访友,正是需要好东西拜访打点的时候,年前这时候价格应该是最好的。”苏支书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因为心底对小闺女过意不去,倒是难得的雷厉风行了一把,“今天还赶得上,待会我就带上你大哥去一趟城里。”
苏怀瑾眼里的光又亮了些,“我也想去。”
旁边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不,你不想。”
苏振华发现就不能对苏小美太好,前几分钟他还在心软,这会儿看着还生无可恋但已经在得寸进尺的妹妹,他实在摆不出任何表情,淡淡的开口,“我以为即将到手的十万又不翼而飞的特殊经历,应该给你带来一些启发,那就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随时都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可能,只有你自己拥有了能力、凭本事得到的东西,谁也没办法从你手里抢走。”
苏怀瑾有气无力:“所以这书是非学不可了吗?”
“不是非学不可,而是要奋发图强。你仔细想想,从你自己开始复习高中课程,到我放假回来给你补习,加起来也有三个月了,既然已经吃了几个月的苦,成绩还不上不下,是不是对不起你自己?倒不如奋力一搏,只要再坚持一年半,考上大学你就自由了。成了大学生,国家按月给你发生活补贴,毕业了还给你安排工作,以后是你自己赚的钱谁也拿不走,你的人生也只有你自己做主,这样不好吗?”
苏二哥这一锅心灵鸡汤颇具煽动性,连最不爱学习的苏大哥都听出了几分热血沸腾的感觉,而被灌鸡汤的正主,注意力却放在了他那个“只要”上面。
苏怀瑾:听听这是人话吗?她才吃了三个月学习的苦,已经学到面无人色,再坚持一年半,到时候她人还健在吗?
不过她二哥难得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也不全都是废话,至少他的思路没问题,造成这场悲剧的根本原因就是她没有独立——但凡她能自己做主,早就带着存折跑路了。
自己立不起来就只能受制于人,她感觉支书父亲也没想象中靠得住,之前准备阳奉阴违混个高中毕业证,以后赖着父亲给安排清闲工作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依靠个人力量,不如指望国家分配,按照目前国情,只要她努努力考个大专,一个铁饭碗基本跑不掉,最好直接吃上公家饭,网友不都说体制内好养老?
她已经错失了发家致富的机会,那不如努努力进个养老单位。
说努力就努力,苏怀瑾这天还是放弃了一起进城的机会,更多资源加企鹅裙:一五二二七五二吧一跟着苏二哥回去刷题了。
当然了,她就算不放弃,绝对赞成好二儿的苏支书也不会带她玩耍,他甚至发话了,特意去城里给她找钱的前提,是她不能被存折这件事影响,拿到了钱就得打起精神好好学习,距离兄妹俩开学返校只有半个月,她得把握住最后被学霸哥哥带飞的机会。
总之这题是非刷不可了,苏怀瑾支棱起来,化悲痛为力量,唰唰唰写完今日份功课,这时苏支书和苏大哥也笑呵呵回来了,从老二那里得知了小闺女今天表现不错,苏支书这才递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苏怀瑾迫不及待拆开数钱,数了足足三遍始终是那个数目,她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微妙,混合了精细复杂无语等各种情绪,本来就伸长脖子等结果的苏大嫂,见状就更着急了,“小美,这里面多少钱啊?”
苏大哥主动替他妹公布:“两百五十元整!”
苏怀瑾默默点头表示肯定。信封里的真实数目毫无疑问远超她的预期,可是这个二百五,总感觉充斥着对她的嘲讽。
其他人显然不懂她的纠结,全都被这个数字惊到了,刘春芳也穿着围裙兴冲冲出来八卦,“怎么回事,说好的一两百,居然多了这么多?”
看好大儿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苏支书索性把这个发言机会也给他,苏大哥便满脸兴奋的给大家解释,“我们也没有想到,只是走之前顺手多拎了个袋子去碰运气,才知道那个元生堂什么洋参的,才是真正的好东西,爸那位朋友发现这玩意儿,当时就双眼放光,说这可是港城和国外流行的,咱们首都也不好买的稀罕货,非得缠着爸把这盒东西也给他。咱也不懂行情,让他自己说个价,那么一盒看起来很大,其实打开就一点点,我看着连半斤都不到,他一口价出到一百五,加上两瓶酒,爸说干脆凑个整数,给两百五十块就行了。”
刘春芳倒吸了口气,“这是什么宝贝,半斤不到能卖一百五,赶得上人参了啊。”
说着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那个什么洋参,我记得你们只带走了一盒,家里还有两盒是不是?”
苏振兴点点头,满是欣慰的看向他妹,“那两盒也都拿去换钱,小美就能赚五百多了。”
苏怀瑾这下也不在意二百五了,听得双眼放光,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苏大嫂则是默默看了小姑子一眼,又恢复了往日的艳羡。
她想上午没急着表同情是对的,她小姑子这运气,天生好命,哪里轮得到她同情?说实话,她认为就算谢先生那笔酬金没还回去,也落不到小姑子手里,多半还是公公婆婆保管着。以公婆对小闺女的宠爱,有钱必然也不会亏待了她,可以小姑子这性子,看得到摸不到的十万块,估计还不如直接让她揣兜里的五百五十块来得有吸引力。
哦不,加上小姑子原有的十五块私房钱,她立刻就坐拥五百六十五块巨款了。
这笔钱她都眼红。
苏大嫂出嫁前,她邻居有个嫂子跟妯娌过不下去,吵着要分家,最后那家老大得了房子,老二老三俩兄弟各分了不到八百,邻居叔婶为此把棺材本都拿出来,因为儿媳妇们住一起就干架,只能分出去。可这八百块掏空了老人家底,两家也就勉强能在镇上买个破旧的小屋子,买完房吃喝拉撒都够呛,最后俩兄弟一合计,干脆把分家费当路费,带着老婆跑南边打工去了。
而她的小姑子,才十八岁,还要上学,就坐拥五百六十五块,这是何等的富有。
苏大嫂:富婆竟在她身边。
等他们感慨完苏小美的天生富贵命,一直没说话的苏支书,才清了清嗓子,说了今天的第二个好消息,“我们回来经过镇上碰上苏公安,他说刚巧前一刻接到谢先生的电话。”
一句话,成功让苏怀瑾为首的家人们恢复清醒,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因为请不到咱们过去接电话,谢先生便请苏公安代为转达,他们平安到家了,叫我们不用担心,同时还留下了他家中的电话号码,有需要我们可以随时联系他。”说到这里,苏支书趁机教育没心没肺的小闺女人情世故,“你看看,要是收了那张存折,就相当于银货两讫。只有我们不卑不亢,谢先生才会高看一眼,主动留下他家的电话。以后家里真遇到什么难处,还能有一个求助的地方。”
苏怀瑾眨了眨眼睛,“我要是收了存折,直接就发财了,还能遇到什么用钱解决不了的麻烦?”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个道理就连二十一世纪的小学生都懂。
苏家众人:……
第33章
苏怀瑾明白支书父亲的意思, 简单点就是说放长线钓大鱼。
但她觉得没必要,不如一锤子买卖,捞到就是赚到。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苏怀瑾问了支书父亲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知道了谢家的电话,我们就可以经常打过去找他吗?”
苏保荣:……
语重心长给小闺女灌输人情世故的苏支书无言以对。
谢先生给的这个电话,还真不是随便可以打的, 至少他干不出这种事。
它存在的意义远远高于实用性。
苏怀瑾才不管什么意义,看自己成功把魔鬼父亲怼得无话可说,突然有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神清气爽。
看吧, 这个电话基本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就听她的,选择十万现金, 现在都能躺在钱堆里睡大觉了。
他们就是不听她小美言, 吃亏在眼前, 以后都长点心吧!
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
洋洋得意的苏小美很快被打脸了。
这个电话,它还真的很有拨打的必要。
那天是大年初四,轮到他们家招待亲戚, 来了很多长辈们,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苏二哥都放下了学习出来招待,苏怀瑾更是光明正大偷懒,美名其曰帮家里招待亲戚,实则跟大哥混在亲朋好友中, 一边尽情磕着花生瓜子,一边竖起耳朵偷听长辈们聊八卦, 忙的不可开交。
酒足饭饱最热闹的时候,他们家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这时的村民们, 不是忙着出去走亲戚,就是在家招待前来拜年的亲朋好友,男人开着辆桑塔纳,不如年前来的奔驰那样耀眼夺目,也依然引起了兰溪村民和他们亲友热情的围观。
在家里的几乎都听见动静出来了,包括苏支书一家和亲戚朋友,然后苏家人发现,那个陌生男人,吃力的从车里抱出一个大箱子后,就径直超他们走来了。
男人做事很有分寸,发现他们正在被大半个村子围观,便只表明他是受先生嘱托过来拜年的。
至于先生是谁,都得都懂,他们的拜年礼为何与众不同的丰盛,里面都有些什么,他也只字不提,帮上面把心意送到便要离开。
收到这份沉甸甸心意的苏家众人措手不及,不过苏支书和刘春芳很快反应过来,大过年的来者是客,热情挽留男人留下来吃饭。对方含笑表示还有工作在身,不便多留,就驱车离开了,留下半片尘土和充满求知欲的吃瓜群众。
苏支书和刘春芳没理会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村民们,招呼亲戚们回屋坐,就顺手把院门带上了。
然后一边简单跟亲朋好友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一边在大家的催促下,不得不打开箱子一探究竟。
村子里没秘密,亲朋好友之间也同样如此,像是刘舅舅等年前来过苏家的亲戚,更是亲眼见过沈凛,苏支书一说是那孩子家人的年礼,他们就明白了,明显更好奇箱子里都有什么。
苏家人也是紧张又期待,便是最“料事如神”的苏支书,也想不到谢先生都回首都了还会安排人来他们拜年,还贴心的送来这么多年货。
是的,箱子这么重,是因为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年货,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是刘春芳打包非要他们带走的两三倍数量。
自家要是想奢侈一把,整个正月顿顿荤腥不是问题,刘春芳看了都感动不已,“谢先生也太体贴了,不就是让他带了两斤腊肉回去?还怕咱们过年没荤腥,特意让人送这么多来呢!”
本来亲戚们吃饱喝足,再唠个把小时就该各回各家了,过年行程排得密,他们中有几家晚上回去还有饭局,不能让一大家子亲戚等着他们。
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突然有了一肚子的好奇,全都舍不得走了,生生磨蹭到快四点才依依不舍的散席。
苏家今晚也被邀请了,是苏支书同村的一个远房堂弟,也就是苏怀瑾他们的堂叔请吃饭。
堂叔来说的时候特意叮嘱了全家都去,因此晚上不用开火,也不必这么早就去堂叔家,一家人终于有时间认真研究谢先生送来的年货。
这时,苏支书转头看向苏小美,颇有些扬眉吐气的语气感慨道,“谢先生做事总是这般大方客气、滴水不漏,就连送来的年礼都这般扎实实用。可惜他远在首都,咱们没办法回礼,但收了礼总要打声招呼,给人家说几句吉祥话就当拜年了。”
苏怀瑾目光还直勾勾看着那些年货,很入神的样子,不知道心里又在琢磨什么小心思,对支书父亲的意有所指毫无反应。
苏支书的话受到了妻子和儿子儿媳的纷纷赞同,但始终没有听到苏小美的声音,顿了顿,索性直接点名,“小美,你要不要也去给谢先生打个电话?”
苏小美本美总算回神了,却没有半点被打脸的自觉,不仅理所当然点头接受了支书父亲的邀请,还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当然要呀,什么时候去?”
苏支书:……
算了,他闺女除了惦记着吃和钱,其他万事不留心,跟她认真就输了,他也就放弃了话里有话那一套,“这个电话要去镇上才能打,现在有些晚了,明天再去吧。”
还要等一天啊。苏怀瑾有点小小的失望,随即又打起精神强调道,“爸,明天出发一定不要忘记喊我。”
苏支书阅历深稳得住,说不跟没心没肺的小闺女计较,当真就一笑而过了,可刘春芳看不过去,忍不住白了这说话当放屁的丫头一眼,“前几天你不是还要死要活的,怪我们阻碍了你发大财的机会,还信誓旦旦说谢先生走了,以后大家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辈子也没机会接触什么的。怎么现在又突然能接触了,还上赶着给人家打电话?”
苏怀瑾点头,“是我想岔了,谢先生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特意给咱们拜年,咱们不得礼尚往来,也问候问候他们?”
刘女士:……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苏小美这么坦诚她把人看走眼,其他人也就不好再揪着吐槽了,苏大哥甚至乐呵呵安慰道:“没事,现在发现也不晚。”
苏怀瑾深以为然,“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