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测是大嫂不小心在大哥面前说漏了嘴,毕竟如果是父母透露的,大哥也不用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似的跑外面打电话了。
反正就他们大哥那神奇的情商,苏振华是完全没考虑他自己慧眼如炬发现真相的可能性。
大概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苏大哥在那边大声嚷嚷道:“这还用问吗?咱们家小美如今的模样身段,翻遍电视机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漂亮的。谢先生再如何本事,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天天对着这样的美女,怎么可能没点心思!”
苏大哥说的翻遍电视机,是真的在翻——过年时老苏家装上了电视。
这几年,他也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事业红红火火,第一年赚的钱,斥巨资装完电话还有不少盈余,于是苏振华第二年暑假回去,就收到了老大连本带利还给他的欠款。
再后来就是寒假了,苏大哥成功给家里添置了洗衣机和电视机。
或许是事业上的成长,给苏大哥的情商也带来了质的飞跃,让他不仅看出了某人昭然若揭的心思,还能精准听出小老弟语气里的那一丝不以为然。
面对大哥的叫嚣,小老弟立刻调整态度,“对,你说的都对。”
苏振华:能屈能伸.jpg
毕竟苏大哥的铁拳能认苏小美,却不会认他苏老二。
苏大哥也见好就收,换回了语重心长的语气,“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也上点心,我都还没跟爸妈他们通气呢。”
苏振华虚心求教,“万一是真的,你准备怎么办?”
“我咋知道?先告诉爸妈呗。”
苏振华:……
不愧是你。
应付完苏大哥,苏振华回宿舍就往床上一躺开始叹气,很好,这下全世界最迟钝的只剩苏小美了。
苏小美还对大哥背着她偷偷长脑子这件事一无所知呢。
她正安逸的靠在车座,路过一片钢筋水泥的工地,她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扑到了车窗前,并毫不客气的指示道:“哥哥,开慢点,用最慢的速度,我要好好看看我的房子盖得怎么样了。”
是的,他们经过的是谢容笙公司主持的地产项目,在那矗立的高楼大厦中,有他承诺送给她的一套房子,那可是她未来躺平养老最大的倚仗。
苏小美亲眼看着这片平地上起高楼,终于等到了它完美竣工的曙光,激动之情可见一斑。
对此,谢容笙也表示理解尊重祝福,不顾路人看傻子的眼光,不仅把百万豪车开出了连自行车都追不上的速度,还体贴的建议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下车看。”
苏小美毫不犹豫,“不了,工地灰尘大。”
谢容笙:……
她就这么隔着车玻璃仰起头,那眼神堪称如痴如醉、神魂颠倒,直到胳肢窝下突然长出个小家伙,才收回了一丝心神,往后挪了挪调整位置,好让小少爷也能跟她一样近距离欣赏。
已经有几分唇红齿白少年气的小少爷,学起苏小美来确实惟妙惟肖,以相同的角度和姿势贴在玻璃上,仰着头,一整个缩小版苏小美。
不过他的目光,却更多落在旁边的人身上,清澈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苏小美的脸,一开口还是那熟悉的小奶音:“小美,我以后给你盖更多更好的房子!”
类似的话不管听过多少次,苏小美永远像是第一次听那样郑重伸出手,“好哇,那我们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反正她是不会烦的,这么多的承诺,只要他长大后愿意兑现其中一样,她都彻底赚翻啦。
小少爷也不厌其烦,包子脸上满是严肃的配合她拉勾盖章。
走完重要流程,苏小美这才不再抑制激动,把小朋友搂进怀里吧唧一口亲上去,下一秒,精致中带着几分清俊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红霞。
还剩半年就升入三年级的小少爷,在学校越来越有他舅那高岭之花的风范,就算是在苏小美本美面前,他也一般不脸红了。
除非忍不住。
毕竟他已经是大朋友了,男女有别,再怎么喜欢跟小美贴贴,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时随地亲亲抱抱举高高。
——好吧,小少爷本人是不介意在小美面前当小孩的,跟她在一起,一辈子长不大也无所谓。
但董事长舅舅不允许,他对他寄予厚望,要求也越来越严格,当年他才上幼儿园,谢总就急着安排他独立睡觉,等到他正式上小学以后,跟小美亲亲抱抱也成为需要注意的地方。
于是这样久违的亲密,让小少爷红了脸也不舍得挣开,任由苏小美像摆弄大号玩具一样揉捏自己。
而在苏小美看不到的角度,小少爷看了坐在前排的舅舅一眼,那眼神充满了骄傲。
从后视镜接收到这个眼神的谢容笙,始终面不改色,并耐心十足,等着苏小美第N次欣赏完她未来的家,表示看够了,这才缓缓踩下油门,开往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第82章
苏小美对他们今天的目的地一无所知。
甚至一提起这个, 她就条件反射又换上河豚脸。
实习通知书下来的时候,苏小美还在抓住去上班之前尽情的玩耍。
董事长舅舅亲口说一切交给他后,她自己就彻底撒手不管了, 从开始准备到最终敲定落实,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去争取,而她从始至终没过问一句, 就是打从心底相信他能安排最适合她的工作。
事实上,谢总确实从不掉链子,不声不响就给她这个咸鱼安排进外交部那样高大上的地方, 苏小美本人还不知道,她辅导员先看到文件,整个人都惊呆了, 然后火速通知苏怀瑾来他办公室详聊。
尽管他们学校未来被誉为培养外交人才的摇篮, 但真能从事这行的也不过凤毛麟角, 得是每一届里各方面条件都最拔尖的那两个,苏怀瑾这个同学资质不差,方方面面都很拿得出手,就是太没上进心了点, 真想不到她能如此争气。
辅导员秦老师知道, 班上这个学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外面流传着她的各种版本八卦,他倒不在意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只是从大一开始, 就隐约注意这位同学的不同之处,真正确定是发现校领导好几次旁敲侧击打听她的情况后。
大学, 在外人眼里是象牙塔,其实里面也充满了人情世故, 秦老师处于辅导员这个位置,平日没少被上面叮嘱多多关注某些同学。
高考是公平的,教育资源却不公平,贫寒学子纵使考上大学,也更多选择师范、或者工科技术类较为实用的专业,国家恢复英语课没几年,他们外语学院,目前还是以高干子女,或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学生居多。
在这种大环境,只让他私下对有背景的同学稍微多些关注,已经是最普通最正常的要求了,更离谱的他也见过。
秦老师不介意学生家长大大方方拜托他这种小事,反倒是苏怀瑾这种,看她成天乐乐呵呵的,在学校跟一寝室的女孩打成一片,明明她自己并不介意普通待遇的样子,反而是他头顶的领导上赶着想关照卖好,就很神奇。
也不知道这来头大成什么样?
可能别人都是非富即贵,她背后是又富又贵吧。
从这个角度讲,他倒不应该对苏同学进外交部如此惊讶,凭她背后那位的能量,她想去什么好单位去不了呢?
尽管有人为她保驾护航,但这个学生表现得太傻白甜,就没见过她对什么事上心过,好歹师生四年,秦老师觉得他这个时候不给她紧紧弦,他自己都过意不去。
算了,不管他说的有用没有,至少还能结一份善缘,上头领导指不定多羡慕呢。
于是一肚子操心的秦老师,拉着傻白甜女学生在办公室传授经验,“……你要去实习的单位呢,跟其他同学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你们单位是我们国家的脸面,形象很重要,别的单位只要衣着整齐干净,你们最好穿着正装去报道,一开始就好好表现,争取毕业直接留下……”
苏小美再没心没肺,对怀着善意的老师也能表现出足够的礼貌,一边耐心点头表示受教,一边在心里划重点——报道要穿正装,西装衬衫领带小皮鞋都要配起来,回去就大采购,她学废了!
秦老师看她听的认真,自然也是受用的。
这学生只是看起来不着调,本人还是个聪明受教的好孩子,又有别人没法比的背景,前程指定差不了,遂满意的点头:“明白就好。不早了,拿着你的实习介绍信回寝室去吧。对了,你好像是填了实习期间不住校的表?那趁这两天把寝室里的贵重物品收好,周一好好去单位报道。”
苏小美:嗯嗯好的……
不对,周一就要去报道,只剩两天假期,她还怎么去大采购?
上班通知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其实呢,谢容笙为她一手安排、量身打造的实习单位,其中细节和注意事项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但凡苏小美自己上点心,提前问一句,都可以早早准备起来,也不至于现在大眼瞪小眼。
但她可是深谙如何拒绝精神内涵的,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于是,特意提前下班赶来苏小美宿舍楼下接人拎包的谢总,猝不及防收到一口大黑锅:“哥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周一就要去单位报道?”
谢容笙:……
面对黑锅,谢总不减半点风度,一边搬着行李一边询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辅导员特意叮嘱过,我们单位需要穿正装,百货商场那些款式都老气横秋的,我还想着至少能去港城看看,说不定能挑两套时尚又不失庄重的套装。”苏小美理不直气也壮,“现在好了,就剩两天时间,出港都不够呢,还挑什么挑。”
两辈子第一次打工,她是满肚子的仪式感,如今计划落空,郁闷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谢容笙合上后车盖,两步上前揽过河豚美的肩拍了拍,这才拉开副驾座车门,亲自将人送进去,好脾气的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疏忽,你先穿之前的正装应付几天,稍后让人把各大品牌的新款图册发过来让你挑选,或者放假的时候我陪你去专柜。”
苏小美只是没新衣服,却并非没正装。
大学四年,即便是条咸鱼,优秀的成绩和惊人的美貌才艺,也让她备受校领导青睐,参加过不少比赛和贵宾招待活动,苏小美又是不肯亏待自己的主儿,即便是,谢容笙也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因此,各种场合需要的衣服,苏小美衣柜里都应有尽有,西装外套更是搜罗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
但这也阻止不了她想买新款的脚步。
“只能这样了,等我什么时候放假吧。”苏小美是要甩锅,而并非胡搅蛮缠,达成目的的她看似委委屈屈接受董事长舅舅的提议,实则伸出了罪恶的小手,“那可就不是两套衣服能打发的了。”
面对她的趁火打劫,壕无人性的谢总只有两个字,“随你。”
大概是仍觉亏欠,在她正式去报道之前的这天,谢容笙又说为了补偿她,要带他们去个地方。
苏小美是不介意来点小惊喜的,便也没有对目的地刨根究底,就这么带着几分好奇和期待坐在后座,留意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直到车子缓慢在胡同里穿梭,最后停在一处院落前,她才察觉到一阵似曾相识。
阳光正好,院子巷口不少老人孩子在外面晒太阳,他们这一行的动静引得街坊们纷纷探头张望,却也不算多轰动,许多老人看完就收回视线了,好像司空见惯一般,还有热心的更是扭头就喊道:“老郑头,贵客来了。”
不多时,便有个年轻人迎了出来,话不多却很有礼节,“是来找我师傅的吧?几位这边请——”
青年略快一步为他们引路,后面的谢容笙和苏小美各牵一只少爷小手,对周围关于他们这“一家三口”评头论足的声音充耳不闻,谢容笙甚至噙着微笑,对苏小美娓娓道来,“一时没空去专柜选新款,可以先在郑师傅这里定几套,他老人家师出名门、技艺高超,堪称一代大师,更难得的是他学贯中西,旗袍唐装做得,洋装西服也同样拿手……”
苏小美听得漫不经心,目光却在偷偷打量带路的年轻人,试图从他身上找出几分熟悉的影子。
这大杂院的环境,和姓郑的大师,让她不禁想起喊了她奶奶大半辈子“小姐”的裁缝爷爷,可那位老爷子一辈子只收过三个徒弟,她没少跟着奶奶接触他们,其中并没有这张脸。
难道这人以后改行了?
毕竟隔了几十年,中间发生什么变故都稀松平常,苏怀瑾这么安慰自己,那丝不好的预感却始终萦绕心间。
正是这点预感,让她在进屋看到一个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手脚麻利健步如飞的“郑爷爷”时,没有当场惊掉下巴。
她只是瞳孔地震了半分钟罢了。
房间面积不大,生活和工作区域都在一起,即便老人家收拾得再干净整洁,也显得有些逼仄了,小少爷乍然来到这样的环境,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谢容笙索性把他抱起来,一边还不忘招呼同样手足无措的苏小美,“你先看看图册或者墙上的样衣,喜欢的都可以定下来。”
苏小美只是点头回应,注意力却没给抱着一大本册子过来的年轻人,她只是直勾勾盯着起身跟他们打完招呼又坐回操作台开始埋头工作的郑师傅。
郑师傅的姓名和年龄跟她知道的那位对上了,仔细打量下来,眉眼间似乎也几分似曾相识,可她只觉得陌生。
整个房间和人,都带给了她一种无从说起的怪异之感。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灼热,郑师傅在忙碌中抬头朝她笑了笑,慈眉善目的,“闺女你好好瞧,除了衣裳款式,还可以选你喜欢的料子。”
苏小美顾不上“郑爷爷”这一口让她出戏的京片儿,就很想让他清醒一点,好好看看她这张脸,尤其是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跟她奶奶年轻时照片里的不能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似,凭借郑爷爷和奶奶的交情,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看到故人的影子,他就没有一点触动?
不行,她受不了这个委屈!苏小美开始换着花样打听,“郑师傅,听说您师出名门,不知道年轻时在哪里学艺……啊?就在京城朱家?没去过沪城吗?”
从看到郑师傅那条完好的腿时,她就知道有些东西大不相同了,现在连师承都换了也不足为奇,但她还是不死心,又旁敲侧击了一句,“你手艺这样好,想来是不缺慕名而来的客人,不知道有没有打沪城那边来的老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