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就这般站在灯火繁花之中,仿佛随时羽化升仙的仙子。
牧晏几乎移不开眼睛,第无数次被谢瑜所惊艳。
她连忙小跑跟上她的脚步,发髻上的红绳晃来晃去,步遥也跟着摇啊摇,时不时打到脸上。
牧晏可管不上什么端庄不端庄了,今夜她要跟她的神仙姐姐一起私奔。
她再一次握住了谢瑜的手,两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无人的湖畔。
牧晏肩并肩与谢瑜走在一起,谢瑜个子很高走路步伐迈得远,她努力跟上谢瑜的步伐。
谢瑜不知有没有察觉到,走得比刚才慢了一些。
任由晚风拂面,湖面一阵阵的波浪席卷过层层荷叶,空气里是潮湿的水汽,好闻的荷香,安静的蝉鸣。
今晚的月色分外皎洁。
牧晏指了指湖心灯火通明的阁子,突然就滋生了些好奇:“小鱼,我们去那里玩好不好。”
“好啊。”谢瑜回道。
谢瑜与牧晏一同踏上了湖边的小舟。
起初牧晏怎么摆弄小舟都歪歪扭扭在原地打转,最后还是谢瑜接过船桨,小舟这才安安稳稳地朝湖心驶去。
牧晏哪里肯愿意让美人遭受劳累,没一会又把船桨抢了回去,照着谢瑜划船的方式划了几下,起初还歪歪扭扭,最后也能平稳前进。
“小瑜,你看我厉不厉害!”牧晏整个人都沐浴在月光之中,她笑着说道,娇媚的容颜带着谢瑜从未见过的天真烂漫。
谢瑜安静地坐在船头,伸手拨弄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方才想把牧晏推入水中,看她垂死挣扎,痛哭流涕后悔今日对她的轻薄。
可现在,谢瑜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她只想安静地和这个傻子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
牧晏吭哧吭哧把船划到了阁子边缘上,她率先跳上了阁子,非常贴心地把船上的谢瑜给拽上来。
六角阁楼有两层,此时从里面散出暖烘烘的灯光,湖心的风更大了一些,裹挟着冰凉的水雾。
牧晏抹了一把脸,准备去楼上看一看。
她和谢瑜一前一后往楼梯上走去,木梯子随着踩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极端静谧的湖心异常刺耳。
牧晏刚走到楼梯口,便于站在楼梯口的青年对视。
他提着一盏明灯,长身玉立在月光之下,黑色的长发今日用了玉冠束起,姿容清俊雅致,月白色的衣袍似乎将月光都织入其中,流动着光华。
明亮的月色却也只能成为他的陪衬。
牧晏没料到宋成玉在这里,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晏,你怎么在这里?”宋成玉问她。
“是我要和她一起来的。”牧晏身后的谢瑜出声道。
宋成玉这才发现牧晏身后还有一个人,谢瑜从沉沉的黑暗里走出来,随着牧晏一同站到了宋成玉面前。
牧晏一时竟然无法形容这种场面,大概就是两个人神仙一般的人面对面,但各自眼中却是满满的嫌弃和厌恶。
牧晏难得见到宋成玉这副表情,甚至还觉得有些新奇。
“小晏,以后莫要与这种人来往。”宋成玉将手中的琉璃灯递给她,随即道:“阁子里有贵客,明日可以再来玩。”
“什么贵客?莫不是宋大人和什么人在这里私会见不得人吧。”谢瑜突然冷嗤一声,漂亮的脸蛋充斥着嘲讽。
宋成玉冷冰冰扫了一眼谢瑜,眼中暗含警告:“谢瑜。”
谢瑜却看懂了他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她可不想去惹疯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谢瑜于是对牧晏说道:“晏晏,我们先回去吧。”
牧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瑜拽下楼了。
宋成玉望着灯火慢慢消失,缓缓转过身走入了阁子中。
桌前坐着一位黑衣男子,随着烛火幽幽,那人慢慢抬起头,容颜妖冶俊美,眼角泪痣夺目。
“外面闯入的女子是何人?爱卿如此着急阻拦。”
宋成玉波澜不惊关上门:“陛下,不过是家中幼妹还有谢瑜,臣阻拦她们不过是怕她们惊扰了陛下。”
沈照寒面无表情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声音听不出情绪:“谢瑜?看来谢幸川还是太闲了,朕是不是该多给他找点事情干。”
第37章 亡国君
日落西山, 霞光映天。
“大人,属下这几日查探了齐姨娘和宋小姐在京郊的住处,又找了被齐姨娘遣散的奴仆。她们说宋小姐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比往常活泼一些。”叶生恭恭敬敬把这些日子走访得到的消息一一上报。
身着碧色长衫的青年本来阖起的眼眸缓缓张开, 他手肘低着桌面, 指尖时不时按揉玉白的额角。书案上堆叠着厚厚的奏章, 香炉余烟袅袅, 燃着令人平心静气的檀香。
叶生一时没有得到回应,心里难免有些不安,虽然大人向来待人温和有礼,不会轻易动怒,但若是大人真的动起怒来……叶生不敢再想下去。
“知道了, 你先退下吧。”宋成玉开口说道。
叶生上报的这个消息于宋成玉而言是预料之中,他对这件事本来就没抱有什么希望,执着于一个微乎极微的可能, 也不过是心存侥幸。
沈照寒这般大动干戈都没有留住她,她又怎会到他这个陌生人身边。
即便宋晏很像她, 可终究不是她。
宋成玉从始至终想要的, 也不过就是雪夜中醉眼朦胧扑向他的少女。
宋晏于他而言,便也只是一个很像她的庶妹。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叶生却迟迟没有退下,站在原地迟疑片刻,硬着头皮说道:“属下还查到了另一桩事情,十六年前齐姨娘怀孕时收养了一位女婴,但那女婴后来却不知所踪,属下怀疑宋小姐身份可能有异。”
宋成玉拿起笔的动作一顿, 神情淡漠,毫不在意地回道:“知道了。”
叶生知道他并不想管这件事, 于是作了个揖退了下去。
面色复杂的壮汉心里想着事,正好和迎面而来的牧晏撞在了一起。
牧晏也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她痛呼一声,堪堪扶着柴门才没有跌倒。
叶生连忙想去扶她,却被牧晏急急忙忙推开。她气急败坏道:“大块头你走路长没长眼睛,你愣着做什么,快把我兔子捉回来了!”
叶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着头去找兔子,果然看见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白兔子正往菜地里面跳,他手一伸就拎了兔子的耳朵,任由小兔子在空中踢来踢去,然后递给了牧晏。
牧晏看都没看他一眼,连忙接过小兔子,怜惜地揉了揉兔子耳朵,随口道:“谢啦,大块头。”
叶生有些不好意思,刚要开口说话,眼前的姑娘已经抱着兔子跑进了书房。
“宋成玉,你快看看这只兔子,小鱼上午带给我的,你看它可不可爱!”牧晏兴冲冲地对着宋成玉说道,献宝似得把兔子递给宋成玉。
宋成玉犹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过来,他没有看她,态度温和地对她说道: “小晏,我在忙。”
牧晏瞬间有些不高兴了,她抱着小兔子走到一旁坐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赏花宴后,牧晏除了偶尔陪谢瑜玩,就想方设法往宋成玉身边凑,使出各种花样讨好他,但无一例外好感度都没有超过百分之三十。
系统上次说的任务她自然没法完成,好在系统还默默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要太伤心难过,欲速则不达。
牧晏一听系统这样说话,已经苦巴巴地开始想着不会又要再待个几年。
她颇为哀怨地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方式:“哥哥,我最近喜欢上一位公子。”
宋成玉却没有抬头,提起朱笔在案卷中批注,慢悠悠地问她:“哦?是哪家的公子?”
牧晏望着这么淡定的他,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预想中宋成玉震惊失措的表情通通没有看见,反倒显得她自己像个小丑。
没事没事,他肯定是装的 ,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爱她呢,原著里不就是这么讲的。
可这也不能反应这么冷淡啊,好像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啊!
牧晏几乎无法进行表情管理,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肯定是不能收回的,她硬着头皮继续道:“就是……就是前几天的那个卦师啊,叫温从暮来着,我对他一见钟情,这几天想他想得饭都吃不下,哥哥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做梦都想着嫁给他。”
她这一番深情自白下来,牧晏还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
牧晏觉得这下宋成玉肯定会有反应。
事实上,宋成玉确实放下了笔,目光平静地望着她:“作为你的兄长我本不该干涉你的婚事,但温从暮并非良人,你一番痴心错付,最后伤害的到底是自己。”
他的这番话没有一丝妒意,全然都是一位长辈对于妹妹的关怀,是他对待旁人同样怀有的善意和慈悲。
温从暮已经确定就是之前在九重宫的妖道,上次叶生几乎把所有的重型都施加在他身上,也没有破开温从暮的易容术,反倒让温从暮找到了机会偷跑了出去。
宋成玉便撤了追杀妖道的命令,既然杀不死,那就不必再浪费人力。
没想到温从暮居然和宋晏走到了一起。
宋成玉对二人之间的过往并不感兴趣,但他对牧晏的劝诫也仅限于兄长的责任。
牧晏怎会不知道温从暮不是良人,她还知道那个死道士罪恶滔天,视他人性命如同儿戏,这次扮成温从暮也不知有什么企图。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从宋成玉口中听到的话。
说好的偏执宰相呢?说好的强取豪夺呢?
牧晏抱着兔子坐在座位上,呆的越久心里就越不舒坦,很想把系统拖出来臭骂一顿。
刚出去的叶生急匆匆地走进来,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牧晏,又望了望端坐在案前处理公务的宋成玉,艰难开口道:“大人,小姐,有个叫祁韫的道士上门提亲来了,说是要娶小姐进门。”
牧晏手一松,小兔子又跳了下来,可她来不及管了。
怎么死道士还用真实身份来向她提亲呢。
不同于牧晏的茫然,宋成玉神情更显沉重严肃。
不为人知的是,在沈氏打下江山之前,这个国家还姓祁,而祁国那个被活埋的亡国之君。
正是叫祁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