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可能不知道鸦片有毒,但是他们知道“福寿膏”能赚很多、很多银钱,一个从康熙朝才开始兴盛起来的普通家族,乍然间好运气地挤进了顶级权贵的行列,然而家族底蕴却远远支撑不了他们现如今在大清的超然地位,这中间存在的落差能使得他们甘心放过洋人送到嘴边的这块诱人大肥肉吗?
胤禟心跳如擂鼓,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是摸到真相的边儿了,舔了舔嘴唇,目光如炬地看着护卫又询问道:
“你觉得咱们这些人进去庄子里能制得住里面的人吗?”
护卫摇头:
“九阿哥,庄子里面的人挺多的,即使奴才们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听到这话,老九抿了抿薄唇,心中也有了决断,伸手从自己前胸中摸出来一块出宫令牌,递给护卫吩咐道:
“你现在赶紧快马加鞭去九门提督那里,就说京郊某处庄子上有对我大清不利的洋人奸细,我们兄弟四个都被困在了这里,让他带着兵丁立刻前来救我们!”
听到老九张口就编出来的瞎话,老十、老十三、老十四瞬间齐齐惊得瞪大了眼睛,站在一旁的护卫们也全都愣住了,忍不住面面相觑。
“九哥,你若是把九门提督喊来了,若是我猜错了,里面种的花不是罂粟花,那么这事儿就闹大了,佟家丢了大面子,汗阿玛肯定会不高兴的。”
九门提督可是维护京城治安的军职啊,能随随便便喊他吗?他九哥一上来就要玩儿的这么大吗?老十不禁缩了缩脖子,有些对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产生怀疑,没那般自信了。
胤禟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三位弟弟说道:
“老十、老十三、老十四,如果舜安欢迎加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哦颜只是在庄子上养漂亮洋妞,到时候这事儿即便是被咱汗阿玛知道了,怕是也只会呵斥他一通,轻轻放过去,毕竟佟家特殊,汗阿玛又好面子,不可能因为这点子事情就取消温宪与舜安颜的赐婚的,可若天子母族真的与洋人掺和到一起做鸦片的买卖了,老十你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的。”
“牵涉到毒物,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听到自己九哥这话,老十叹了口气,也不再开口了。
老十三、老十四俩人则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看着俩哥哥皱着眉头、抿着薄唇,面沉如水的模样,也都识相的没有开口。
护卫看着九阿哥如此坚决的模样,也没有办法,只好拿着九阿哥给他的令牌,快马加鞭的往内城的步军统领衙门赶去。
……
冬日昼短,等护卫骑马一路赶到内城衙门时,九门提督都准备下值了。
待他从护卫手中瞧见九阿哥的令牌,听完一脸着急的护卫说的话,九门提督的双腿都不禁被吓软了,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万岁爷管理好京城的治安的,倘若在他眼皮子底下混入了对大清不利的海外奸细,还让四位皇子出宫游玩一趟深陷险境,那他也不用回府了,直接洗干净脖子,准备等着被愤怒的万岁爷斩首吧。
“来人,来人,快些随本官往京郊去。”
九门提督边派人匆匆进宫给万岁爷禀报护卫说的事情,边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三百多兵丁直奔京郊庄子而去。
……
天色擦黑,康熙与几个上朝听政的儿子们坐在乾清宫正殿大厅里商议政务。
因为牵涉到了禁烟与西学的事情,弘晞也被当成了一个吉祥物,两条小短腿儿悬空地坐在圈椅上听着他汗玛法与阿玛、大伯、几个叔叔们说话。
这时,梁九功神色匆匆地走进大厅里,对着正议事的父、子、孙九人急声俯身禀报道:
“万岁爷不好了,刚刚九门提督派人来报,说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在京郊庄子上疑似发现了对我大清不利的西洋奸细,四位皇子因为身穿常服还被有眼无珠、大胆包天的洋人们给扣住了,九门提督现在已经带着兵丁去郊外救人了。”
“什么?”
听到心腹太监的话,康熙瞬间惊得从雕花圈椅上站了起来。
直郡王、太子爷等七兄弟也满脸诧异地从圈椅上直起了身子。
弘晞也出溜一下从圈椅上滑了下来,满脸不可置信:这是假新闻吧?他九叔精明的像是个猴子似的,能在京城这天子脚下被外来的洋人们给扣住?真的没开玩笑吗?
康熙这下也没心情与儿子们议事了,忙对着心腹太监吩咐道:
“梁九功,传朕口谕,即刻派两百个御前带刀侍卫跟着九门提督一起去京郊,看看老九他们四人究竟是不是出事儿了。”
“是,万岁爷,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忙俯了俯身,转身快步往外跑。
……
约莫一个多时辰的紧张、焦急等待后,康熙等人终于瞧见被御前侍卫们平平安安带回来的老九、老十、老十三与老十四了。
不过跟着四兄弟回来的还有衣衫不整的西洋女人,以及光着膀子、被人五花大绑,冻的脸色煞白、鼻子、耳朵红彤彤,全身直打哆嗦,脖子上还有红色抓痕的舜安颜。
只听“砰!砰!”两声巨响。
脸色同样惨白一片的西洋女人被身后的御前侍卫给猛地推了一下后背,满脸惊恐地跪在了地上。
被绑起来的舜安颜也像是被扔猪崽子似的,被御前侍卫给丢在了硬邦邦的地板上。
看着眼前宛如闹剧的一幕,康熙等人也明白真实发生的事情必然与九门提督派人入宫禀报的话有出入了。
看着西洋女人与舜安颜的模样,就能明白这俩人肯定是被老九、老十与老十三、老十四直接捉奸在床了。
康熙一脸嫌弃的瞥了一眼冻得直流鼻涕的舜安颜,忍不住蹙着眉头看着神情严肃的九儿子开口询问道:
“老九,你这究竟是在做什么?你是让护卫传谎话来诳骗朕与九门提督吗?”
胤禟抿了抿薄唇,对着康熙俯身道:
“汗阿玛,儿臣有罪,确实是编了瞎话,但儿臣不是故意的,只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故而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让护卫跑到九门提督面前说了些夸张的话,前来带着兵丁相助儿臣了。”
听到老九这话,康熙不禁嘴角抽了抽。
胤俄也跟着俯身道:
“汗阿玛,九哥说的对,我们真的有大事要和您说,您可是不知道啊,佟家人想要去长生天了,他们竟然胆敢与洋人合作在他们家京郊的庄子上栽种罂粟花,在里面造鸦片啊!”
第85章 第 85 章
听到自己十儿子前半句这大大咧咧说自己母族要去长生天的话, 康熙下意识嘴角就往下垂了垂,等胤俄后半句话钻入他的耳朵里后,他宛如迎头被劈了一道闪着银光、噼里啪啦的惊雷, 瞬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右脚都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站在康熙身后的胤禔、胤礽、胤祉、胤禛、胤祺、胤祐、胤禩也全都惊得瞳孔地震, 若老九、老十说的话是真的,现在正值禁烟的档口,他们汗阿玛过两日就准备当朝宣布福寿膏是会令人上瘾的毒物鸦片,大清要开启全面禁烟的政令了,佟家这个时候直接撞上枪口, 是准备做第一个被帝王开刀的反面典型吗?啧!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啊!
身穿着杏黄色冬袍的胤礽瞥了一眼自己脸色陡然间变得阴沉又沮丧的老父亲,不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佟家是他们汗阿玛掏心掏肺一手拉拔起来的母族,怎么会如此不省心、不争气呢?真是会变着法子在他们汗阿玛背后蠢兮兮的捅刀子,简直让人无语的没法评价了。
穿着靛蓝色冬袍的胤禛也满脸寒霜,紧抿薄唇,前段时间因为隆科多那个宠妾灭妻的蠢货闹出来的破事, 佟家就沦为了京城权贵之家的笑柄,天子母族名声受影响,甚至连带着他早已经去世的嫡亲皇玛嬷——孝康章皇后、养母孝懿皇后,以及在宫里的汗阿玛与小佟佳贵妃都跟着变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酒足饭饱,关上家门的谈资。
现在佟家竟然还与鸦片、西洋人扯上关系了, 长生天啊, 真的是没救了!
老四满脸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站在太子爷与四爷,两双大长腿中间的弘晞也不由瞧了瞧身子瘫软、正趴在地板上瑟瑟发抖的舜安颜与西洋女人, 随后仰起脑袋,看着站在对面面容严肃的九阿哥、十阿哥, 以及神情略微有些懵懂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奶声奶气地询问出了康熙与太子爷几人最关心的问题:
“九叔、十叔,你们俩说的事情可有确凿的证据吗?”
因为弘晞的特殊性,皇家都没有将他当成一般的孩童看待。
老九低头瞧了一眼大侄子,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了一块用手帕包成一团的东西,他将帕子一层层的揭开,下一瞬红色的罂粟花、绿色的罂粟果,以及约莫像成年人手指头那般大的黑色鸦片就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胤禟将手中的帕子往前送了送,示意康熙等人看:
“汗阿玛,正如你们亲眼瞧见的这般,佟家京郊的庄子上用玻璃暖房栽种了许多罂粟花,西边还修建了一间被家丁们团团包围的神秘屋子,儿臣与九门提督带着兵丁破门闯了进去,才发现那屋子是洋人们用这罂粟果做福寿膏的地方。”
“儿臣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莫敢耽搁片刻,立刻抓着正躺在床上、光着膀子与西洋女人鬼混的佟佳·舜安颜回宫向您禀报了,九门提督此时还带着兵丁围着佟家的庄子呢。”
老九话音刚落,老十立马点头如捣蒜地出声附和:
“是啊,汗阿玛,佟家那处庄子离咱们家开辟实验田的皇庄离得很近,他们实在是太大胆了!这和在您眼皮子底下公然造毒有何区别?”
站在老九与老十身后的老十三与老十四虽然对福寿膏了解的少,但九哥、十哥回宫前就告诉他们这是立大功的机会,急着去后世的俩人也跟着开口道:
“汗阿玛,九哥、十哥说的都对,那造福寿膏的屋子里堆了好些青色的罂粟果子,推门而入就能闻到呛人的味道,烟囱中也冒着黑烟,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汗阿玛,舜安颜脏死了,他背着皇家在庄子上养洋妞,儿臣不赞成五姐下嫁给他,他不配!”
“砰!”
听着四兄弟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话,以四肢着地姿势趴在硬邦邦地砖上的舜安颜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额头上尽是冷汗,脑袋乱糟糟的混沌一片,还没等他想出来用什么话给自己申辩,就被气得脸色通红的康熙,抬起右腿给一脚踹的侧着身子翻倒了一旁去。
“啊!”
舜安颜一声宛如杀猪般的惨叫,把同样趴在他旁边的西洋女人吓得一激灵,险些自己也张口尖叫出来,她的眼皮子颤了颤,想要晕倒却不敢,生怕自己前脚晕了,后脚自己的脑袋就被人给砍了。
“汗阿玛息怒,息怒!”
看着自家老爷子气得胸腔起伏的,老五、老七、老八忙伸出胳膊搀扶住康熙的身子,他们可是牢牢记得上回在后世病房里,大夫说,他们家老爷子要心态平和,不然的话等岁数再大些会有中风的可能的。
康熙被一群儿子们拉着,胸腔中憋着满满的火气无处散发。
十九世纪上半叶,虎门海滩的壮观销烟场面以及小脚老太太对鸦片哭诉的痛心疾首模样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重现,他怒不可遏地对着满脸吃痛的舜安颜呵斥道:
“畜牲!你们真是罔顾朕心意的畜牲!你们佟家究竟是怎么与洋人勾结在了一起,暗中栽种毒花,生产坑害大清的毒物的?”
光着膀子一路吹着寒风从京郊被五花大绑地带来了紫禁城,舜安颜就被折腾的去了半条小命,如今上半身又硬生生地挨了康熙一脚,他剩下的半条小命也险些去了。
舜安颜脸色惨白、哆嗦着身子、语调颤抖地对着康熙嗫嚅着小声回答道:
“万岁爷明鉴!万岁爷明鉴!奴才真的不知道那罂粟花与福寿膏是毒物啊!”
“我们家那处京郊的庄子几年前就被三叔给三婶,不是给那贱妾李四儿做私产了。李四儿死前,庄子上的一切人与事都是她安排的。”
“出身梨园的她结识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几年前李四儿从洋人手中搞来了价格不菲的福寿膏孝敬奴才的玛嬷,后来李四儿死了,奴才玛嬷就把那庄子又收了回来,知道庄子上养着不少洋人,还栽种着能做福寿膏的珍贵花朵,因为她老人家是个日日离不开烟杆子的,故而就特意打发奴才没事儿去庄子上看看,有新做出来的福寿膏就抓紧时间给她老人家带回府邸里去啊!”
“万岁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佟家,我们身为天子母族怎么会和西洋人勾结做大清奸细、背叛大清呢?那庄子上做出来的福寿膏真的只是给我们自家人用了,没用到旁处啊。”
舜安颜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康熙的血压“噌噌噌”地往上冒,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晕过去。
“什么叫作福寿膏给自家人用了?给自家人用了?堂堂天子母族竟然在大清带头吸起了鸦片?!”
这般听着就觉得荒唐的事情,竟然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他眼前了?!
看着自家老爷子被气得大手发颤,直肠子的胤禔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走到舜安颜跟前,用手指着舜安颜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怎么?舜安颜,你说这话你还委屈上了?你们佟家真是人蠢不自知!白瞎了汗阿玛对你们这么多年的诸多恩待!”
“在大清中,谁人不知,洋人手里的福寿膏极其昂贵,甚至跑在大街上疯玩的几岁孩童都能随口哼唱出来‘一两黑膏一两黄金’的童谣。你现在给我们说,你们佟家与洋人合作生产出来的福寿膏只是用给你们自家人了!”
“哼!骗鬼的吧?爷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如果不是这次你们被爷的九弟、十弟、十三弟、十四弟给碰巧抓住这事儿了,怕是过不了多久,等你们庄子上的福寿膏数量多了,生产规模也扩大了,你们就要正大光明的把福寿膏给放在你们佟家名下的商铺中售卖了,这般能赚银子的毒玩意儿,你别告诉爷你们佟家不眼馋这门一本万利的生意!”
“你们若不想做这生意,会在庄子上养那么多洋人?大冬天还特意修建个玻璃暖房来种罂粟,想把我们皇家当成傻子来糊弄?别说门了,你们连窗户都没有!”
家族真的不知道福寿膏有害,但真的打得就是用这个昂贵稀罕的黑色膏体赚大量银钱主意的佟佳·舜安颜:“……”
瞧着舜安颜被自己大伯怼得面红耳赤、低头讷讷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弘晞也迈着两条小短腿儿走到西洋女人面前,蹙着小眉头,用小奶音冷声质问道:
“你们是哪国的洋人?谁派你们来我们大清售卖鸦片的?这是你们国家的君王要求的?还是你们洋商因为眼馋大清的财富,自□□洋过海地来攀附佟家准备合作生产、售卖鸦片的?”
早已经被吓破胆子的西洋女人除了使劲儿摇头流眼泪,用蹩脚的汉语小声说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外,旁的话一句都不肯说。
弘晞见状小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