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瞧着他冷着一张脸睨着他的年轻汗阿玛,整个人都呆了。
“弘历啊,看这儿,看这儿。”
听到胤俄的憨厚笑声,乾隆僵硬的转过脖子瞧向他憨直的“草包”十叔。
只见他十叔一脸可惜地摇头叹气道:
“弘历呀,你这儿土豆、番薯都有了,怎么没有玉米啊?待会儿十叔用完膳就把玉米的模样给你画出来,你拿着画纸好好派人去找一找,那也是亩产千斤的海外高产粮种啊!”
乾隆吞了吞口水:“!!!”
胤俄话音落下,坐在他左侧的胤禟也看着乾隆摇着脑袋、蹙眉道:
“弘历啊,你这不行啊,你爱吃锅子,怎么能没有酸酸甜甜的番茄锅与麻辣苏爽的辣椒锅呢?”
“九叔,何为番茄?何为辣椒?”
坐在末尾的弘昼一脸困惑地适时出声询问道。
胤禟瞥了一眼满脸懵逼的乾隆,笑着摇头道:
“看来弘历还没有发现那番柿、番椒、向阳花不是观赏花卉啊。”
“番柿果酸酸甜甜,番椒果比茱萸还辣能祛湿御寒,向阳花的茎秆能做肥料,瓜子可是能用来榨出香喷喷的葵花油,这是多好的植物呀!弘历这般厉害,怎么能不知道呢?弘昼都有闲工夫在府邸中给自己办葬礼了,也不愿意出海去看看外国都发展成什么模样了吗?嗐!”
乾隆、弘昼:“!!!”
允祹、允禄、允祁、允祕兄弟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已经慢慢觉察出来味儿了,原来他们汗阿玛和众位兄弟们此番过来就是前来敲打越来越膨胀的皇帝侄儿啊!
正如他们四人预料的一样,完全是一根直肠子的胤禔也摆了摆手,从盘子中拿起一个用顶级茶叶煮的茶叶蛋大大咧咧地看着乾隆询问道:
“哎呀,老九你先别说那些能吃的观赏花卉了,弘历呀,大伯问问你,你这一个鸡蛋内务府是不是报给你十余两银子一个?”
听到胤禔的话,乾隆下意识点了点头:“大伯说的没错,内务府报给朕的鸡蛋确实是十余两银子一个,朕之前曾问过底下的一个官员,官员说朕吃的是顶级鸡蛋所以价格昂贵,他们吃的都是有裂纹的残次蛋所以便宜。”
“呦——原来弘历还关心过鸡蛋的价格啊。”
“十四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老十四怪模怪样的腔调,乾隆皱了皱眉头,不舒服地询问道。
胤祯摇头笑了笑对着自己十三哥使了个眼色,坐在老十四身旁的胤祥是个老实人,他看着乾隆一脸无奈地叹气道:
“弘历呀,你被内务府的包衣奴才们坑骗了!有裂纹的蛋那是臭蛋,根本不可能会吃,鸡蛋品质再好那也不是金蛋,民间鸡蛋一个才卖几文钱,到你这儿价格直接往上翻了几千上万倍,唉,你这得被包衣奴才们白白坑掉多少银子?被坑掉的银子加起来够你打多少次仗?跑去南巡多少次啊!”
“不可能!朕手握大权,威深势重,朕的官员与包衣奴才们胆敢欺骗朕吗?”
乾隆的瞳孔一缩,整个人的脸色涨的通红,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被当成傻乎乎的冤大头给坑骗了。
“怎么不可能啊?”胤禛冷着一张脸、眸光锐利地看向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四儿子,冷笑道:“弘历你自己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询问的那个官员若对你说出你这鸡蛋采购价格明显有猫腻,先不说你信不信,他可就是一下子将整个内务府的包衣都给得罪完了,官位肯定是保不住了,性命还在不在也不好说了!”
“你整日打着效仿你汗玛法的旗号出宫往外跑,惹出多少风流韵事?我也没瞧见你去认真关心一下民间的各种物价!被当成个傻子净被包衣奴才们骗钱了!”
五十一岁的乾隆被自己二十一岁的汗阿玛给怒怼了,他的一张脸都红的快要冒烟了。
胤礽、胤祉、胤祺、胤祐、胤禩五个没有说话的,也一副看乐子的心态,亲眼见证“老四跨时空教训逆子”。
“人的审美各有差异,你的审美虽然与阿玛不一样,但阿玛忍了,你若高兴把整个屋子都摆成五颜六色的大彩瓶也没人说你。”
“可你瞧瞧你这墙上挂的都是什么东西,人家好好的名人字画到你手里被你‘啪啪啪’地往上盖章,还‘巴拉巴拉’地往上写你的观后感,古董字画的艺术价值直接贬值了。”
“儿子啊,听阿玛一句劝,咱老爱家丢不起这个人啊!人家后人想欣赏的是名家的佳作,而非你这一个一个像是牛皮癣似的红印子和那‘得啵嘚啵’的观后感啊!”
胤禛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真的已经有“弘历”这个四儿子了,完全将“阿玛”的角色代入了进去,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右手指着乾隆的脸劈头盖脸地怒骂道:
“如今你刚做出来盛世的政绩就开始沾沾自喜,飘飘然了,那再过十几年你是不是还得飘上长生天了?”
“四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弘历侄儿一看就是长寿之人,怕是得再过几十年才会飘上长生天的。”
胤祉笑着纠正道。
脸已经红成猪肝色的乾隆被自己的阿玛、伯伯、叔叔们联手给怼得嘴巴开开合合说不出一句话来。
允祹、允禄、允祁、允祕、弘昼,叔侄五人全都低下了头。
履亲王四兄弟想笑只敢在心里笑,觉得终于有人来管一管弘历了,弘昼则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一群长辈们将火力从他皇帝哥哥身上,移到自己身上。
与刚知道弘晞的“话本子人生剧本”时的酸酸感觉不同,乾隆这下子是真的心里难受了,他的嘴皮子再利索,也说不过一群康熙朝的能干皇子们啊!
他下意识就将求助的目光移到他敬爱的汗玛法身上,看着康熙慈爱的笑容,心中再次:嘤嘤嘤——弘历委屈。
康熙看着乾隆被众位儿子们怼得有口难言的模样,也笑着对乾隆招了招手说道:
“弘历啊,朕也有话想给你说。”
“汗玛法想对弘历说什么呢?”
乾隆边问边又往康熙跟前挪了挪,像是想要避开自己的“汗阿玛”以及如狼似虎的伯伯与叔叔们似的。
“弘历啊,清朝确实是被你带入了巅峰,但也就是因为你,它由盛转衰,一步步开始滑下谷底啊!”
康熙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乾隆瞬间惊得瞳孔地震:“!!!”
第90章 亲孙干孙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汗玛法, 朕的年号可是‘乾隆’啊,有道是‘乾隆乾隆,国运昌隆’, 朕的大清盛世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呢!简直荒唐!”
乾隆的脸已经红的能滴血了, 缀在脑后的辫子都快急得翘起来了, 从头到脚都显露着满满的拒绝意味,皱着眉头,激动摊手道。
康熙见状倒是很能理解自己这个孙子的想法,弘历此刻的表现简直和他当初自己第一次去后世时,听到“大清亡了”是一模一样的, 回到紫禁城后,宁愿相信自己中邪了, 也不愿意相信自家偌大的王朝说没就没了。
允祹、允禄、弘昼几人听到这等事关万岁爷的秘辛,也面容大骇,险些将手中的碗筷杯碟打翻,纷纷低下了头,恨不得当场幻化成一缕轻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叔侄五人可与圣祖爷他们的情况不同, 圣祖爷一群人是已经“去世”的长辈,丝毫不惧怕万岁爷,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骂,等完事儿后这一群人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他们可还是得留在乾隆朝看着万岁爷的脸色, 好好过日子呢。万岁爷的小心眼也是与他汗阿玛同出一脉的, 别等以后这位突然觉得今日被一众长辈们轮番呵斥、丢大脸了,想要收拾他们这五个知情者、旁观者、见证者了, 那他们可就完犊子了!
康熙也像是感受到允祹五人的满满求生欲了,他看向履亲王笑着温声说道:
“老十二, 你也算是见到朕了,朕在别的时空一切都好,你还是领着你的弟弟们与侄儿出宫回府用膳吧。”
允祹知道自己汗阿玛这是在保护他们五人,猜测接下来自己的皇帝侄儿可能还有的骂的,立刻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康熙俯身道:
“是,汗阿玛。”
允禄、允祁、允祕、弘昼也同他们十二哥/十二叔一样先向康熙行了礼又对着乾隆俯了俯身,匆匆告退离开了偏厅。
转眼间,偏厅中就只剩下康熙一群人与面红耳赤的乾隆了,连个布膳宫人都没有。
一个个小铜锅被底下的红泥小火炉给烧得咕嘟咕嘟冒泡。
偏厅中飘着白茫茫的水蒸气。
瞧着那被御厨做成小鱼形状的雪白色鱼丸子在菌汤中上下翻滚,乾隆就不禁吞了吞口水,不是馋的,是吓的,感觉自己就像是这沸腾汤水中的鱼丸子,马上就要“熟”了。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
若说康熙对乾隆还有一份“隔辈亲”的宽容,胤禛看乾隆完全是在看不省心的逆子,只有气,没有爱。
眼看着已经清完场,没有无辜人在了,胤禛直接绕过桌子走到乾隆跟前,抬起右手就狠狠朝着乾隆脑袋上的暖帽来了一巴掌。
冷不丁被自己亲爹打了,乾隆委屈坏了,没等他开口问自己为何要挨揍,他年轻的“汗阿玛”就又对他厉声呵斥道:
“‘不可能?’什么东西到你嘴里了都是‘不可能’!弘历,承认清朝在你手中经历了盛极转衰的过程,你自己做的不好变成了清朝的李隆基,这很难让你启齿,觉得很丢脸对吗?”
“你汗玛法让你说说你这二十七年干的事情了,你的脸皮倒是真厚,只说好的,一点儿坏的都不谈,还踩着你阿玛做的事情给自己脸上贴金!”
“阿玛倒是想要问问,究竟是谁给你了这么膨胀的勇气?是这些俗里俗气、让人眼花缭乱的大彩瓶?还是你那层层叠叠的红印章子?”
“汗阿玛,儿臣错了。”
乾隆缩着脖子、红着脸讷讷地小声道。
看着之前还是满满王霸之气、“朕最厉害”的乾隆被自己四叔给训的抬不起头的模样,弘晞抿着双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坐在他身旁的胤礽看了一圈热闹,想起已经去世的“弘皙”,也轻咳两声看着胤禛悠悠道:
“老四算了,别骂了,弘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乾隆脸上的温度烫的都能煎鸡蛋了,听到自己一直没有出声的太子二伯都开了尊口替他求情了,他心中虽然高兴,但总觉得自己太子二伯“劝架”的话听得有些怪怪的。
下一瞬他就知道究竟是哪里“怪”了。
只见他“汗阿玛”听到他太子二伯的话非但没有消火,反而变得更气了,用修长的手指点着他的暖帽冷笑道:
“孩子?他都五十多岁了,他要还是孩子的话,就没有人比他更像孩子的了。”
听到老四的话,除了康熙以外,众人哄堂大笑。
瞧着一群伯伯、叔叔们欢快的模样,乾隆简直都想哭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他们不仅以大欺小,还以多欺少!
看着众儿子们将“白脸”的角色都唱完了,康熙轻咳两声,也适时地开口唱起了“红脸”:
“行了,老四你们也别再训斥弘历了,俗话道,前朝剑不能斩今朝的官,很多事情还都没有发生呢,现在的弘历也不能替晚年的他背锅。”
“汗玛法,您对弘历最好了!”
在一圈骂声中终于听到了好话,乾隆都险些喜极而泣了,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像是一个成精的金元宝似的拿起公筷、公勺就要殷勤地给康熙布膳。
康熙也任由他伺候,像是个和事佬般看着众位儿子们乐呵呵地笑道:
“先用膳吧,等填饱肚子再继续说。”
众人笑着颔了颔首,胤禛也又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这顿膳食除了乾隆吃的食不知味外,其余人都吃的很满意。
宫里的御膳本就是美味的,爱享受的乾隆更是个美食爱好者,在他挑剔的舌头下,他的御膳味道比起父辈与祖辈来说,就更上一层楼了。
用罢膳,众人又将两个大清作对比,掀起来新一轮对乾隆的言语讨伐,这一讨伐就是两个多时辰,玻璃窗外的天色都渐渐变得昏暗了。
天色昏暗,乾隆的脑袋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信息,也是晕晕乎乎的。
当他听到自己汗玛法生产出来了“玻璃”,他还能腆着脸笑道,他当政时底下的人也做出来了本土的玻璃,还有彩色的玻璃。
当他听到自己汗玛法遵从祖辈们的话,坚定不移的“废缠足”时,想起自己南巡带回来的美貌汉家小脚女子,乾隆的目光开始闪避了。
当他听到自己汗玛法冬日会穿用“羊毛、羽绒”做的衣服时,还觉得有些意思,自己也可以让底下人研究一下。
若说这些事情,乾隆听着都笑呵呵的在圈椅上坐的住。
待“开西学”三个字传入他的耳朵里时,他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声,细长的凤眸瞬间瞪大,“唰”的一下从圈椅上站起来,一脸难以相信地看着康熙失态地大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