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就听到一个大宫女站在内室外面硬着头皮冲里面喊道:
“贝勒爷,刘佳格格心口疼想要请您过去看一看。”
“她心口疼喊爷干嘛,去请太医啊。”
胤祺一脸奇怪的冲着内室门的方向回话道。
没过一会儿,又听到大宫女在门外喊:
“贝勒爷,瓜尔佳格格不慎扭到了脚,疼得厉害,想要请您过去瞧一瞧。”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们这么多事儿呢?”
坐在内室圈椅上的胤祺这下也回过来味儿了,瞧着自己儿子和福晋都在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不禁尴尬的笑着从圈椅上站了起来。
“那,那个啥,福晋,爷过去看一看。”
看到他塔喇氏明显一副对他毫不挽留的笑眯眯送客模样,胤祺不禁用手指摸了摸鼻梁,又用大手捏了捏自家铁蛋儿长着肉窝窝的小手,转身离开了内室。
抱着胖儿子的他塔喇氏对着胤祺灰溜溜离开的背影不禁又翻了个白眼,而后就抱着胖儿子到架子床上玩耍了。
等翌日清晨醒来。
奶嬷嬷抱着小铁蛋儿去净房的马桶中嘘嘘放水了,昨夜站在门外面喊话的大宫女才凑到他塔喇氏跟前低语道:
“福晋,昨晚贝勒爷去了侧室那边,对着装病的刘佳格格与瓜尔佳格格呵斥了一通,让她们俩以后敬着您,莫要在后院里跳了,训完话之后,五爷就独自去前院睡了。”
“主子,奴婢瞧着五爷这是真的从内到外都改变了,为了咱们小阿哥,您也不能回回变着法子的将五爷往外推不是?”
听到自己心腹大宫女这出乎意料的话,他塔喇氏倒是真得惊讶了,未曾想到一向在她面前蹦跶的欢快的刘佳氏与瓜尔佳氏竟然还有被胤祺呵斥的那一天,心中刚对五爷有所改观,又想起了她刚嫁入皇家那半年,胤祺那宠妾灭妻的做派,以及俩格格仗着受宠与家世在她面前显摆的模样,他塔喇氏刚打开的那丝心房大门又“砰”的一下子关紧了。
瞧着自己打着哈欠的胖儿子被奶嬷嬷收拾干净后,往自己身边送。
他塔喇氏立刻将胤祺抛到脑后,从奶嬷嬷怀里接过自己儿子,轻轻捏着她家铁蛋儿藕节似的短胳膊,笑着温柔说道:
“铁蛋儿,今个儿额娘带着你去宁寿新宫中给你乌库玛嬷请安好不好呀?”
“咿呀~~”
小铁蛋儿似乎是听懂了自己额娘的话似的,五福晋话音刚落,他就高兴的将两只小手攥成了奶呼呼的小拳头,上下挥舞了两下。
他塔喇氏见状也笑眯了眼睛,她都有贴心乖儿子了,自家五爷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吧!
站在一旁的大宫女见状不禁无奈的抿唇笑了笑,深深觉得距离五爷留宿正房,还有好长的路得走啊。
……
几日后。
五月十六日,天气晴朗,还刮着夏风。
上午早早处理完朝政的康熙,大手一挥直接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与孙女们出宫去皇庄上了。
大人们主要是为了夏收的庄稼收成。
小孩子们纯属就是为了自由自在的撒欢儿。
康熙带着哈拉哈齐四姐妹以及弘晞、弘昱、弘晴、弘晖四个堂兄弟坐在紫檀木的大马车内。
祖孙九个倒是其乐融融的,梁九功坐在车厢门口的小马扎上时刻准备着端茶倒水,伺候一车金贵的大、小主子们。
哈拉哈齐作为万岁爷的嫡长孙女,身份虽然比不上弘晞这个皇太孙尊贵,但在康熙跟前也是十分受宠的。
她前几天就从自己弟弟口中知道小弘晖会带着他家养的小京巴一起去皇庄上的,可刚才上马车时她瞧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两只小狗狗的影子,不禁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圈略微有些泛红、似乎是哭过的小弘晖,疑惑地开口询问道:
“铜蛋儿,你的那两只小狗狗呢?”
哈拉哈齐不提这事儿还好,一说起狗狗就又戳到了小弘晖离开贝勒府时的伤心事儿了。
他瞧着大堂姐一句话,剩下的三个堂姐、以及四个堂哥们都齐刷刷地将目光给移到了自己身上,甚至他穿着常服的汗玛法和梁总管都瞧着他。
小弘晖吸了吸小鼻子,忍不住眼泪汪汪地连说带比划奶声奶气说道:
“汗玛法,其实我跟着阿玛从贝勒府出门时,是抱着百福与造化不肯撒手的,我想让我的两个狗兄弟一块跟着我去皇庄上看看收割的景象,也好见见世面。”
“这样以来,它们俩也算是见过割麦子的丰收狗了,以后在狗狗圈里也是有头有脸的狗物了。”
听到小卷毛这十分灵活化用日常所听到的句子的话,弘晞险些笑出声来。
康熙、梁九功看着小弘晖明明长了一张与冷面四爷有几分像的小脸,顶着同款卷毛头,却说出来了充满稚气的话,也觉得乐极了。
康熙强憋着笑意,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顺着四孙子的话往下猜道:“那弘晖你最后没有把两条京巴狗带过来,是你阿玛拒绝了吗?”
小卷毛蔫巴巴地点了点脑袋。
坐在门口的梁九功无声笑着摇了摇头,四爷作为跟随队伍的皇子,单单是照看帝王、太孙与他儿子,两只眼睛都不够用呢,哪能分出心力去照看他养的两只爱犬呢?自然是不能带的呀!
小弘昱、小弘晴则一脸同情的望着小弘晖,他俩一个带上了四个姐姐,一个带上了阿玛,倒也算是实现在毓庆宫的心愿了,万万没想到当时第一个提出心愿的铜蛋儿倒是愿望夭折了,没能把他想带的狗狗们带出来。
快满七岁的四妞与小弘晖紧挨着不由用右手摸了摸弘晖的卷毛头,表示安抚,而后眨了眨杏眼,一脸困惑的看着四堂弟询问道:
“铜蛋儿,四叔是怎么拒绝你的呀?”
听到四妞的话,众人又都将目光移到了弘晖身上。
小卷毛叹了口气,用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模仿着他阿玛说话的样子,睨着众人,用奶腔奶调冷声道:
“呵——行啊,你要是今个儿非得带造化与百福一块去皇庄上,到时候庄子里有许多狗,各种各样的狗都有,万一百福与造化在那里的黄土路上撒欢跑时,一不小心与哪两只狗看对眼了,不愿意跟着咱们回府邸了,要在庄子上成家立业了,到时候你别朝着爷哭,闹着要把百福与造化带回家里,爷可干不出来强行破坏别狗姻缘的事情!”
“噗——”
康熙刚从车厢的小几上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就听到四孙子这炸裂的话,直接呛的把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这辆平时帝王用来微服私访的马车,虽然用料考究但隔音效果却一般。
如今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京郊。
京郊人少、马车少,道路两边也没有摆摊吆喝的小贩,环境不算嘈杂。
马车两侧的竹帘都卷了起来,还拉开了半扇玻璃窗透气。
并排骑着骏马的一群皇阿哥们听到里面小弘晖完全没有收音对自己阿玛不让他带狗出门的“委屈控诉”,不禁全都一脸玩味儿的瞧着俊脸涨得通红的老四。
“老四,想不到啊,你为了阻止你儿子不靠谱的想法,说出来的理由更不靠谱啊!”
老大骑在骏马上,小十六坐在他身前,兄弟俩共乘一骑,看向四贝勒哈哈大笑道。
“四哥,你可真乃神人也,实在是太会生了,铜蛋儿、弘历、弘昼这三兄弟的性子没一个像你的,真是绝了。”
热衷于与老四反着来的老九也咧嘴笑着接话道。
听到胤禟的话,除了小十六以及坐在太子爷跟前的小十五外,其余去过十八世纪的皇子们全都跟着笑出了声。
看着兄弟们这高兴的模样,老十二就像是跳到瓜田里却不能吃瓜的猹,不由急声询问道:
“弘昼是谁啊?也是四哥的儿子吗?”
跟在胤祹旁边的老十四瞥了他脸红的仿佛脑袋上马上要冒白烟的四哥,悠悠道:
“十二哥,弘昼那孩子是四哥的五儿子,这孩子的爱好有些别致,闲来无事喜欢在府邸里办葬礼,看着别人给他哭丧。”
“啊——这!”
从小被心平气和、长寿的苏麻喇姑养大,年纪轻轻就与自己亲生额娘定贵人一样乐于琢磨养生之道的老十二完全理解不了自己这个名为“弘昼”的侄子的奇葩爱好,不禁尴尬的笑了笑。
老四整个人都麻了,闭了闭眼,耳朵根子都变得红彤彤的,在迎面夏风的吹拂下,深深觉得他有些儿子还是不生为好,即使生出来了也是变着法子气他的!
第99章 京郊旗人
待康熙一行人到达皇庄上时, 已经是申时初了。
太阳缩进了云彩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麦香味,康熙领着一大群人在几个管事与农户官的簇拥下直奔试验田中看收成。
试验田的地头处都树立着一个个木牌, 上面用红漆写着甲乙丙丁等对照组。
皮肤呈现古铜色的中年农事官边指着各个木牌, 边对着康熙一大群人有些忐忑地恭敬道:
“万岁爷, 这甲(一)与甲(二)两块田中的麦子是用的去年留下来的高产小麦的麦种,去年亩产量达到了近八百斤,今年虽然比去年少了一百斤左右,可它抗倒伏、抗虫害的优点还是保留着的。”
康熙闻言摩挲了一下玉扳指,想起他在后世种子公司买种子时那总经理对他说的话, 就忍不住叹气道:
“这高产麦种就是此特性,第一代种子产量是最高的, 往往到第二代、第三代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大清幅员辽阔,朕不可能希冀着那一撮子高产麦种就让大清子民们吃饱饭的,你们得想办法用这高产小麦与咱们本土的小麦杂交改良,提升咱们本土的小麦产量才是硬道理。”
听到皇帝这话, 农事官高高悬在嗓子眼处的一颗心也瞬间落回到了肚子里,这年头麦穗大一圈说不准就能填饱一个小娃娃的肚子,好种子实在是太重要了!
去年万岁爷派人往庄子上送来的一堆各种各样的高产种子,可把他们这些种田的人给欣喜坏了,恨不得把每一粒种子都当成祖宗一样精心照料, 眼看着今年高产种子减产, 可是把他们折磨的日日夜夜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啊,既怕万岁爷怪罪, 又着实心疼那损失的产量。
如今听到这话,农事官心中沉重的包袱才算去掉, 又立马指着其他几块试验田一一介绍道:
“万岁爷,这地头处标‘乙’的牌子就是我们用本土麦种与高产麦种杂交出来的第一代小麦,虽然还没有来得及收割麦子,但乙地的麦子长得要比丙地中本土的麦子长得好,微臣估摸着等过几日收割下来,称重后产量也会往上增加个一百多斤。”
“好!这才是你们努力要提升的点,种子就是得一代代更新换下来,直到把最好的麦种改良出来,那时朝廷才能靠着这优质的麦种填满百姓们的饭碗。”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看着面前长势喜人的试验田,康熙也不由笑着赞叹了一句。
得到帝王鼓励的农事官脸色都激动的泛红了,又一鼓作气将后面的话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万岁爷除了麦种外,其他试验田中的麦子长势对比也说明,您之前派人送来的土法制造肥料,以及生物灭虫的办法都是很有用的,追加了土肥的麦地产量也有明显的提升,微臣认为今年可以先将土法制肥的流程传到民间,教会农户们掌握这项增产的好法子,或许等到秋收时就有作物增产了。”
“有提升就行,你们琢磨一下把这事儿写个折子呈上来,到时候朕派合适的人去做。”
康熙心情十分不错。
农事官忙又俯了俯身。
随后小半个时辰内,康熙等人又去瞧了土豆、番薯、番椒、向阳花等植物的生产情况,想来是因为这些植物本来就好养,与去年相比长得倒是都挺好的,土豆已经被前来庄子上干活的农户给挖出来了,亩产量与去年基本持平,没有像后世的高产麦种一样减产,倒是让康熙等人松了口气。
看完庄子上试验田的收成后,康熙又带着一群人离开庄子,沿着黄土路继续察看京郊百姓们田地中的麦子长势。
今年从开春到夏收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庄子上的庄稼长得不错,百姓们田地中的麦子虽然麦穗比不上庄子上的大、也没有庄子上的饱满,但一眼望去,在夏风的吹动下,大片、大片的麦田涌动起一层层的金色的波浪,是一副令人愉悦的丰收之景。
身材精瘦、肤色黝黑的农户们正满头大汗、穿着被汗水浸透的褐色粗麻短打弯腰拿着镰刀收割麦子。
一捆捆割下来的麦子被人用光滑的麦秸秆扎起来放在地里面,留下来短短的麦茬子指向湛蓝的天空。
头上缠着布巾、膀大腰圆的农妇们正用胳膊挎着篮子、领着身后七、八岁大的稚童俯身捡拾着遗落在麦茬子中的麦穗。
还有不少正值壮年的汉子们,晒得黝黑的脖子上挂一条白色的湿汗巾,用双臂拉着板车,来来往往将麦捆往板车上搬运,赶着时间将割下来的麦捆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能晒粮食的空地上脱粒。
小孩子们知道大人们的正事办完了,也开始撒欢似的在黄土路上你追我赶的跑了起来。
“金蛋儿,你跑慢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