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如果明年你真的生出来一个小弟弟了,你以后就不要再冒着危险去长生天上带宝贝回来了好吗?让阿玛的其他女人去天上取宝贝可以吗?因为我好担心你,害怕你像金团哥哥的玛嬷一样丢下我独自回长生天了。”
董鄂氏没有吭声,眼泪流的愈发汹涌了,将怀里的小家伙也默默地搂的更紧了。
小弘晴也清楚地感觉到母亲的泪水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到了他的脖子里,热乎乎、湿漉漉的。
站在门外的胤祉一字不漏的将母子俩的对话听进耳朵里,眼窝子也忍不住发烫,他抬起头看着上方的雕花房梁,在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直至听到门内传来了董鄂氏破涕为笑的声音,以及好大儿一脸苦恼地说“如果明年生出来的真是弟弟得该喊什么‘蛋儿’”时,诚郡王才无声的勾唇笑了笑,又转身离去了。
……
几日后就到了大年三十,由太子妃一手操办的除夕家宴如往年一般在乾清宫举行,
不过同以往的家宴比较起来,今年的除夕家宴办的异常隆重盛大,外嫁多年的三位公主携家带口回京城过年了,就连在宫外准额驸训练营中读了快三年书的漠北土谢图汗亲王的嫡长孙博尔济吉特·敦多布多尔济也被请到宫里参加晚宴了。
第131章 敬酒拜年
弘晞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准四姑父, 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来自漠北的年轻男人不是他想象中长在草原上五大三粗的蒙古汉子,而是一个身材颀长、面容白皙俊秀、喜好读汉学经典的读书人。
外形使弘晞诧异,更令他大跌眼镜的则是这个蒙古亲王的嫡长孙乃是个害羞、腼腆的性子。
等席面上二十道冷膳、二十道热膳上过后, 在场的后妃、皇子、皇子附近、公主、公主额驸与皇孙等向着坐在金龙大桌与紫檀木大桌上的皇帝、皇太后行过跪拜礼, 说完喜庆贺岁供词。
宫人们端着红木托盘开始给各个宴桌上呈果茶时, 弘晞领着小弘昱、小弘晴、小弘晖、小弘昇来到敦多布多尔的宴桌跟前转悠。
虚岁两岁的小弘昇走路没有四个堂哥快,说话也比不上堂哥们清楚,但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走到敦多布多尔济的椅子旁,仰着脑袋看着面前穿着一身蒙古袍的陌生男人。
敦多布多尔济虽然也是头一次瞧见几个皇孙, 但根据他们父亲的眼型,分清楚谁是谁家的小孩子不算难事。
他瞧了瞧身穿杏黄色小袍子的太孙, 目光又在小弘昱、小弘晴、小弘晖身上一一滑过,最后定在了离他最近、个头也是最矮的胖乎乎小孩儿脸上,笑呵呵地询问道:
“你是五爷家的小弘昇吧?”
“红,升?”
小不点儿蹙眉,连连摆动着胖乎乎的小手, 奶声奶气地否认道:
“你,认戳(错),银(人)啦!”
“我,不认识,红升。我是, 铁蛋儿, 爱新,觉罗·小铁蛋儿。”
敦多布多尔济正准备伸手从怀里掏进宫前就准备好的如意荷包, 听到小娃娃这话,不由笑了出来。
这一笑宛如修竹随风轻晃, 倒是把小弘昇这个同宜妃一样的颜控给看的大眼睛一亮,开口就夸道:
“你,这个,银,长的,还,不赖,呀!”
弘晞听到小堂弟这话就看到敦多布多尔济白皙的脸色“轰”的一下子羞赧的红彤彤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出来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不好意思。
“金团哥哥,这个蒙古人和大姑父、二姑夫差别好大啊。”
小弘晴趴在弘晞耳朵边碎碎念。
弘晞点了点头,转头瞧了一眼自己那性子爽朗、办事利索,坐在宴桌旁正同宗室老王爷们谈笑风生的四姑姑,再瞧瞧自己面前这说话温温吞吞,像个好好先生的准四姑父。
这样“霸气公主俏额驸”的男女搭配,让他明白了,怪不得自己四姑姑远嫁到漠北后能以最快的速度站稳脚跟,随后渐渐成为了说一不二,权倾漠北的女王了,这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他四姑姑这个与自己阿玛、大伯一样,都是幼年靠着自己意志力与抵抗力战胜天花恶疾的女人,天生心性坚韧、能力强、手腕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这准四姑父性子温柔、比较好沟通、说话吧?
这个假设的前提是倘若别的大清世界中敦多布·多尔济也是这种性子的话。
“铁蛋儿,走啦走啦。”
弘晞上前伸手将还想对着敦多布多尔济的颜值夸夸的小铁蛋,轻轻拽着后衣领给扯走了。
坐在对面嫔妃桌上的宜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得不说,她今个儿瞧见敦多布多尔济本人的真实模样后,脑海中原本幻想出来的健硕草原汉子形象也全都散去了,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一样,对开春后,外甥女婚事的担忧去了大半。
热热闹闹的除夕家宴持续到夜半,因为紫禁城多是木质建筑,为了防止走水,一般情况下是不能燃放爆竹,也只有过年这几日是个例外。
等噼里啪啦的爆竹与五颜六色的烟花尽数放过后,宴席才散。
弘晞也跟着自己阿玛、额娘回到了东宫里。
翌日凌晨寅时刚过,窗外的天色还是漆黑一片时,熟睡中的弘晞又被小安子从温暖的被窝中抱出来,梳洗打扮,穿着杏黄色的太孙吉服同自己阿玛一道去奉先殿中祭祖,太子妃也在后殿中忙忙碌碌准备到坤宁宫中祭祀。
父子俩祭祖完又吹着寒风来到太和殿。
一盏盏宫灯挂在廊檐下随风轻轻晃动。
太和殿前到广场上已经站满了来给万岁爷拜年的文武百官们。
太子爷领着小太孙站在兄弟们前面,等待着老父亲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声清脆的打鞭声后,伴随着隆重的礼乐声,帝王的銮驾仪仗队从东慢慢驶来,穿着崭新明黄色龙袍的康熙也一步步踩着汉白玉石砌成的御阶坐到了龙椅上。
随着礼乐太监一声高昂又悠长的“拜——”,站在御阶之下的皇子、太孙、群臣、侍卫、以及宫人们纷纷下跪,高呼道:
“恭贺万岁爷新春吉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见万岁爷抬手的动作,礼乐太监又是一声悠长的“起——”
弘晞才随着众人从地砖上起身。
寒风吹得冷嗖嗖的,但弘晞还是困得险些睁不开眼,昨夜守岁睡的晚,今早还要祭祀早起,他感觉人是站在这儿了,魂儿还是昏昏沉沉的躺在东宫里呢。
仗着自己个子小,弘晞微微低下头,两只眼皮子像是安了磁铁般,一点点的合上了,他汗玛法康熙三十九年的春节贺词也从上方像是隔着一层轻纱般传来了。
“新岁新春,海宇同禧,和气致祥……”
不知过了多久,当礼乐太监一声“敬——”传进弘晞耳朵里时,他一个激灵忙睁开眼睛,就瞧见自己阿玛、大伯和一众叔叔们,包括身后的群臣们手中已经捧着一个酒盏了,里面盛着温热的屠苏酒。
“太孙殿下,这是您的。”
一个小太监将一个镶金嵌玉的小酒盏躬身递到他面前,弘晞伸手接过,鼻尖轻嗅,里面盛的是蜜水。
他也学着旁边大人们的模样,两只小手捧着酒盏朝着自己汗玛法的方向举起。
底下的群臣都已经做好准备看着万岁爷将第一杯屠苏酒泼在天上寓意“天喝”,第二杯酒泼在地上寓意“地饮”,第三杯酒帝王自饮,他们也跟着万岁爷同饮时,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帝王的声音:“太子过来。”
胤礽突然听到自己汗阿玛喊他也愣了一下,忙端着自己手里的酒盏踩着御阶走了上去。
弘晞也同叔伯和群臣们疑惑的看着自己阿玛的背影。
等到太子爷走到龙椅旁时,底下的众人瞧见万岁爷将他手中端着镶嵌着宝石的金瓯永固杯递给储君时,皇子、太孙与群臣瞬间齐齐惊得瞪大了眼睛。
第132章 南巡开启
金瓯永固杯, 杯如其名,是宫廷造办处用纯金打造的鼎形酒盏,金匠们以夔龙顶珠为双耳, 金象踏地为三足, 在杯身上使用了珍贵的点翠工艺, 还将不少漂亮的珠宝镶嵌在了浮雕的花纹上。
整个酒盏单看外观就显得奢华极了,不过比外表更重要的乃是这个金杯的内在。
金杯象征着“江山永固”,政|治意义颇为重大,是清朝帝王在宫廷新春典礼上专用的酒盏礼器,一年也就在群臣跟前亮相这么一次。
如今帝王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金瓯永固杯递给了太子, 万岁爷这究竟是何意啊?!
纳兰明珠平和欢愉的心情陡然下降,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索额图, 瞧见赫舍里这老匹夫也是一脸错愕又难掩惊喜的模样,他不由捏了捏捧在双手中的酒盏,敛眉抿唇深思。
弘晞的瞌睡虫也被眼前这惊人一幕给惊跑了,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自己阿玛手中的金杯。
“金瓯永固杯”,他上辈子就曾跟着爷爷、奶奶在故宫博物院里见过了, 只不过那时这金杯是乾隆下旨令宫廷造办处制造的。
他如今还能回想起来,当时奶奶站在厚厚的玻璃柜前给他讲:乾隆爷非常重视金杯的制造流程,每道工序,每个细节图样都曾一一过目,在乾隆早年时共制造了三只金杯, 晚年时又命造办处制造了一只, 前后加起来共四只的金杯在乾隆帝驾崩后就在之后的帝王手中代代相传,直至最终王朝覆灭, 两只留在了国内的博物馆,两只流落到了海外。
而在这方世界里, 目前宫里这唯一的金杯乃是在康熙八年,他汗玛法刚刚铲除鳌拜亲政,自己嫡亲的大伯(承祜)也出生后,双喜临门,龙心大悦,帝王亲手画了金杯图样交给宫廷造办处制造的。
金杯在头顶廊檐宫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胤礽也低头瞧着手中的帝王专用礼器,屠苏酒的温度透过杯壁传进他的手心里,暖的他手心热乎乎的,一颗心也“砰砰砰”直跳。
“汗阿玛。”
他不解地看着自己父亲。
康熙右手微抬对胤礽说,同时也是对着底下的众人道:
“今岁前两杯的祭天酒与祭地酒就让太子来吧。”
群臣闻言心脏皆是重重一颤,捧在双手中的酒盏也是微微一抖,仔细听的话,喜庆隆重的礼乐声都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胤礽也按耐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在底下儿子、兄弟们、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神情恭敬的将手中的第一杯屠苏酒高高的泼向麻麻亮的天空,又将第二杯屠苏酒弯腰泼在脚下的青石板地砖上,随后俯身将捧在双手中的酒盏再度呈递给了老父亲。
康熙将第三杯屠苏酒自饮,底下的众人才跟着双手发颤的将捧在手里的酒盏送入口中,每个人的心中此刻都像是打鼓般,七上八下的平静不下来。
温热的酒水顺着喉咙往下滑,纳兰明珠却觉得像是赤脚踩在结冰的河面上仰着脖子在喝冰水般,感受不到一丁点儿酒水的热度,再联想到几日前宫里传出来新春佳节过后惠妃娘娘就要出宫到孝庄文皇后陵园内侍奉一年的消息,他一下子就感觉入坠冰窖,从头到脚都变得冷飕飕的,脑海中也充斥着几个大字:这头上的天要变了,天要变了啊!!
以索额图为首的太子党官员们则齐刷刷的眼睛亮了,觉得盼了多年的新日总算是看见腾空的希望了啊。
消息传到后宫时,本就郁闷不已的惠妃一下子就急得昏倒了。
心思各异的众人在一片恍恍惚惚里度过康熙三十九年的大年初一。
初二与初三也在忙忙碌碌的各种清宫祭祀典礼里度过。
初四上午,宫人们将挂在各宫里用木板雕刻的新春对联一一取下收入库房。
初五送神结束。
初六清晨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帝王开启新一年的御门听政,皇子、皇孙、公主与宗室格格们开课,民间商铺开业。
待到元宵佳节也庆贺完后,新春就结束了。
过年期间受到双重暴击的惠妃像是骤然间苍老了好几岁似的,在春寒料峭的正月底,脸色苍白、黑眼圈极重的,被亲子直郡王与养子八贝勒一左一右搀扶着,在北边的神武门外坐上马车,一路碾压着积雪朝着昭西陵而去。
纳喇氏一坐进车厢里就忍不住双手掩面而泣,一颗颗泪珠子随着颤抖的双肩从下巴上滑落到衣领上,打湿了镶嵌在领口处的白色狐狸毛。
谁能想到,这争来斗去几十年,到头来,却落下个晚节不保、里子面子输了个精光的落魄结局,人居高处时总会被眼前的繁华迷了眼,一朝不慎被打落枝头了,才有心思反省过往,可奔五的纳喇氏左思右想都捋不清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才使得她原本应该灿烂一片的前程蒙上了尘埃。
陵园环境清幽,她还有的时间去迷茫呢。
随着春风吹绿大地,贵如油的春雨也淅淅沥沥洒遍京城。
时间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二月。
二月二龙抬头过后,四公主与漠北土谢图汗部亲王的嫡长孙在京城里举办了盛大的成婚仪式,清廷也完成了首次与漠北的联姻。
新婚燕尔的小两口暂时住在内城里的府邸内。
月初有喜事,月末皇家再度有喜了。
七福晋哈达那拉氏与八福晋郭络罗氏在二月二十六这日,分别在一清早、一夜晚,妯娌俩各生下来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小阿哥。
膝下空空的七贝勒胤祐与八贝勒胤禩同时升级做了阿玛。
洗三礼后,康熙给老七家的儿子赐名“弘曙”,给老八家的儿子赐名“弘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