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你觉得这消息是真的吗?”
书厮掌柜用手捋着下颌上的灰白色胡子,先摇头后又点头道:
“客官,老夫也是刚听到这消息的,想来消息不会有假,这些稚童们若无人指使哪敢在背地里说这种事关皇帝老爷的话?若是被官府的人看见判成谣传的话,即使这些稚童们不用担责,怕是他们家里的大人们就得一个不落的被捕快压进衙门里挨板子了!”
安书生捏着手中的书想了想觉得书厮掌柜说的话在理,也不再耽搁时间,忙将拿在右手中的新书揣到怀里,就撒开双腿顶着上空的大太阳往家里跑。
回家的一路上他瞧见街道上各种各样的人都在激烈地讨论明日帝王祭拜明孝陵的事情,显然这个劲爆的消息甚至已经压过“帝王昨日住进织造府”的热度了。
他想起今早刚出门时,大街小巷上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而现在只不过才短短俩时辰的功夫,消息就传播的如此之快、范围如此之广了,安书生不禁抿了抿薄唇,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待他气喘吁吁的回到家里后,一进门就瞧见大厅里聚集了不少老人和同他一样的年轻文人,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们全都围着他坐在主位圈椅上的祖父——安老,神情激动、连说带比划地讨论着什么,而他祖父却眼皮半耷拉着、眸子低垂,一下一下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串,沉默不语。
安书生冲着几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和中年男人俯身作揖,随后乖乖的跟着几个同龄人站在一起,默默听着长辈们争论。
他们这些人皆是前明的遗老遗少,有的是明末的官员,有的则是单纯看不惯异族当政、不愿意为清廷效力的隐世大儒。
安书生的祖父就是后者。
他听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气愤的用手拍打着身侧的高脚小方桌,张口骂道:
“那鞑子皇帝现在大张旗鼓的宣扬着他明日要去祭拜我大明洪武皇帝陵寝的消息,要让老夫看,他这就是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咱们这些心向大明的老头子给一网打尽呢!”
“是啊!是啊!那鞑子皇帝如此高调行事,他不担心被那些白莲教的人给行刺了?我觉得马老说的对,明日祭拜明孝陵的安排必然是那清廷皇上同那曹家人一块设下的圈套!他们就等着咱们这些人往里跳呢!用心险恶之极!令人不齿!”
“唉,两位老哥哥说的话虽然有些道理,可老夫我啊,只想着倘若洪武老爷子和马皇后真的在天有灵瞧见明日有清朝皇帝来他陵寝前祭拜了,他们夫妻俩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孝陵中蹦出来啊?归根到底眼下的形势还是得怪洪武爷之后的那些大明君王们不争气啊,若是他们争气,唉……”
三个老头子说的正上头,坐在他们仨身旁的俩中年男人似乎是听不惯了,一个圆脸短须的男人忍不住开口小声道:
“马老、李老、王老,说句真心话,我觉得如今咱们这顶上的清朝皇帝其实还是做得挺不错的,你们生于明末,怀念明朝固然无可非议,可你们也不睁眼看看晚明都腐朽黑暗成什么样子了?官员们贪|污成风、宫里面的宦官干政,朱家的王爷们各个嘴里吃的流油,底层的小老百姓们饿的饿死,冻的冻死,内部农民起义不断,外面蒙古、沙俄虎视眈眈,要让我说清廷和蒙元还是有区别的,蒙元那是一丁点儿想要好好治理江山的样子都懒得做,起码这清太|祖努尔哈赤起兵前也是给明朝当官员的啊,在东北边将手下为大明稳固边防立下不少战功呢,太宗皇太极,顺治福临也是会用汉臣的明主,哪个王朝不出几代明君?哪个王朝又不生几个渣滓?咱们不能因为眼下是满人当政就蜷缩在这江南水乡里不动弹啊!”
坐在他身旁的另一个长着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也端着杯茶幽幽道:
“我觉得段兄说的话不错,咱们这些读书人不应该拘泥于顶上的皇帝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只要他们心系百姓,治理江山时能让百姓们过上安宁的好日子,咱们就应该去参加科举努力成为官员为百姓们做事。”
“爹,安老,李老,王老,早些年咱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过清廷,但是各位叔伯们,你们也瞧见结果了。”
“二十多年前,那平西王吴三桂举旗起事时,我就不太看好这个藩王,奉劝过诸位叔伯们要谨慎行事,莫要被当成枪使了。你们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行动上却是怎么办的?”
国字脸男人放下手中的茶盏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涨红的摊着双手激动道:
“你们一听到吴三桂高呼出来‘反清复明’的口号,呼啦一下子头脑一热,拿钱拿物、砸锅卖铁地去支援他了,选择性忽略当初清军就是被吴三桂引入关的,那南明的小明王就是吴三桂拿着弓弦给活生生勒死的!这人先是背叛了明廷投靠清廷,转而瞧见清廷不愿意让他在南边当土皇帝了,又转头拉拢另外俩藩王、暗地里拉上宝岛上的郑氏家族一块对付清廷,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派,完全就是为了自己一家一姓的利益在闹,可笑的是你们还觉得这人心中真的有明朝的君王,心心念念着想要看到吴三桂胜利那一刻,明朝断掉的国祚能够再续起来,最终呢?你们也瞧见了那吴三桂眼看着胜利无望,直接就登基为帝,国号还反手定成了‘吴周’!这‘周’字我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看竖看都瞧不出来哪点与‘明’长的一样了!”
李老、王老被中年男人的话怼的嘴巴颤抖说出来话,马老则直接“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里的拐杖就照着自己不省心的儿子打去,边打边骂道:
“你个忘祖的混账玩意儿!你今个儿怎么还调转枪头对那鞑子皇帝说好话了?你让我们几个老家伙睁眼看晚明的腐朽与黑暗,你怎么不用你那一双招子瞧瞧清廷这两年办的都是什么破事儿!”
马老边说边一气之下抬手拽掉自己缠在脑袋上的黑布,指着自己半个光溜溜的脑门,气愤地辱骂道:
“那些从白山黑水里走出来只会挖草药、打猎的蛮子们懂什么诗书礼教?知道何为儒学经典?”
“他们不懂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野蛮的推行剃发令让咱们汉家男儿们各个脑袋后缀着根大辫子,用这种难看至极的发型来生生恶心我们!蛮子的那些女子们也是不懂得脚大脸丑的道理,各个不知羞!女子缠足是咱们汉家女子遵循几百年的风俗习惯,蛮子们一入关那老太后就让那蛮子小皇帝下放脚令,如今这康熙直接把咱们女子缠脚的规矩给废掉了!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女子们懂啥?她们就应该缠足!就应该待在深宅后院里相夫教子,蛮子皇帝在那大草原上建造个什么劳什子的纺织厂,让女子们进去做工,把家里这些女人们的心都给搅和乱了,横生波澜,老夫瞧着他们完全就是将咱们汉家的森严礼教弃之于不顾啊!你这混账玩意儿不想着时时刻刻保持头脑清醒,竟然还昏了头的给蛮子们说好话!看我不打死你!”
“爹!”中年男人一声悲愤交加的怒吼,边咬着牙关生生挨着老父亲的拐棍,边又执拗地大声吼道:
“爹,你不愿意听,儿子也要说!这放眼历朝历代看去,我瞧着康熙皇帝都能在明君榜上排到前十的位置了,古往今来幼年登基的小皇帝也不少,大多都被权臣给养成傀儡了,康熙皇帝少年时期就能把鳌拜给铲除了,单单这份魄力与忍耐力就是英主具备的潜质,亲政后,先推广人痘预防天花,这两年又搞出来个更安全的牛痘,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再者平三藩、驱逐沙俄、收复宝岛、掌控漠北、漠南,三次御驾亲征漠西噶尔丹,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但凡换个手段弱点的皇帝都不一定能有他做得好!”
“你们摸着心口说说,那闯王李自成和平西王吴三桂有康熙爷的能耐吗?他们要是有这能耐不早就坐稳龙椅了!”
“我让你犟嘴!你再敢犟嘴多说一句话,老子今个儿就要打死你!”
马老看着自己儿子还越说越上头了,简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手中的拐杖朝着不孝子的脑袋上敲,奈何他已经是年老体弱的七十多岁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力气也小,准头也没有,个子也比儿子矮了两个头,拐杖都挥舞不到孽子的肩膀上。
“爹,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今日也要把憋在心里好多年了的真心话说出来!大清现在已经入关一甲子的时间了,你们也亲眼瞧见先帝和如今的康熙爷以及他生的一串儿子们都不是孬的,为何非得抓着前明不放?”
“咱们和那专为造|反而生的白莲教是不一样的,他们白莲教哪朝哪代不打着为了前朝的旗号,反今朝,多是为了利益,可咱们呢?咱们一辈子饱读诗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儿子今年也快五十岁了,读了几十年书自认可以做进士了,可就因为您死死拉着我,不让我参加科举,我如今年过半百连个童生都不是!只能靠着给书肆写话本子维持家里的生计!满腹才华都硬生生被岁月给蹉跎了!爹!儿子都这般大的年纪了,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奢望什么了,可你的孙子正值壮年!曾孙也是鲜活少年人,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咱家的子孙后代们就为了听您一句‘心向大明、誓死不做清廷官’的话就直接全部断送仕途吗?!”
看着向来听话的儿子第一次满脸通红、额头、脖子青筋直冒的对着他吼,马老拿在手里的拐杖颤啊颤,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小了,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啪嗒”一声丢掉了手里的拐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爬满皱纹的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憋了一眼眶的泪水,脸上的神情复杂憋屈极了。
在座众人看完这老子打儿子的惊心动魄一幕,都不由吞了吞口水,闭上了嘴巴。
国字脸的中年人吼出来的一长段话也在其余中年人、年轻人心里留下了层层涟漪,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如今龙椅上的帝王确实是一位极其难得的英明君主,文治武功都不俗,可为何这英主偏偏生于蛮子之家呢?如果现在还是汉人王朝的话,他们这些人不早就去参加科举入仕了!
唉——
无声的叹息在众人心底响起,怀中揣着书的年轻安书生,一颗心脏也砰砰砰直跳,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看着自己那仍旧低头闭眼转动佛珠的祖父,敏锐的能觉察到可能今日之后,他们这些明朝遗老遗少的未来就有可能会拐到其他方向上了。
果然,没过多久等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后,坐在主位上的老先生才睁开眼睛,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快八十岁了,是江南之地有名的大儒。
即使他没有做官,也没有进书院里教书,但每逢过年过节江南的清流文官们都会前来拜访他。
安老左右扭头,看了看自己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伙计,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中年人、年轻人,目光在自己孙子脸上停留了两秒,抿了抿唇,转动了几粒佛珠。
他知道马老弟的儿子刚才吼出来的那话是有道理的,他们这些腹中有才华的老人,这辈子已经黄土埋到脖子根了,没什么值得计较的了,但各家各户里的英才小辈们还有很长一段人生路要走,他们这些老头子不能不为子孙后代们考虑啊。
安老眯了眯眼,嗓音沙哑、声音沉静地一锤定音道:
“行了,大家都别再争执了,那消息不是说了,明日谁都能去明孝陵看,咱们几个老头子把家里的小辈留到家里拴起来,我们明早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安书生听到自己祖父要亲自过去,瞬间就着急地劝阻道:
“爷爷,您年纪都这般大了,明日明孝陵跟前必然是人山人海的,您别去了,万一被人伤到了可怎么办啊。”
安老抬手制止住自己孙子,目光扫视着几个老人。
马老、王老、李老纠结一番,也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江南的官员、文人、富商、普通小老百姓们就黑压压的往明孝陵涌,到了紫金山南麓才瞧见穿着黄马褂的御前带刀侍卫以及穿着红色衣服的捕快们已经认真的在做着安保工作了。
乔装打扮、准备趁着这个千载难逢好机会行刺帝王的白莲教人见状不得不咬了咬牙,悄无声息地从人群里离开了。
待到天光大亮后,围观之人已经有数万了。
弘晞跟着自己汗玛法和四叔、九叔、十叔来到山青水秀的明孝陵跟前,即使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史书上有写,康熙皇帝祭拜明孝陵时“父老从者数万人”,但亲眼看到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壮大场面,还是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
康熙则显得十分平静,等跟随在身旁的礼官高声说完一串祭拜词后,守在明孝陵跟前的数万人就像是摩西分海似的往两边散去将通往孝陵正门的神道让出来。
安老拄着拐杖站在前面的位置,眯眼看着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康熙带着他身穿紫色蟒袍、蓝色蟒袍、天青色蟒袍的仨儿子以及穿着杏黄色小袍子个头刚刚到大人腰间的孙子,带着跟在后面的众官员走到神道前。
他不禁紧张的握紧了右手里的拐杖头。
同安老一样读过书的明朝遗老们也都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远远看着皇帝一行人。
弘晞走在自己汗玛法身后,他其后跟着仨叔叔。
面前的神道中间宽敞的神路是洪武皇帝的金棺葬入皇陵时走的,神道两侧有较窄的甬道。
左甬道是“左御道”专门留给明朝的后代君主们祭拜祖宗时走的。
右甬道则是“右王道”,是让明朝后代的王爷们走的路。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康熙皇帝究竟选择哪条路走则表明清廷对前明的态度是如何的。
近了、近了、只剩最后一步了。
安老的一颗心都提高到了嗓子眼处,当瞧见康熙爷步子停都没停直接带着小太孙和仨儿子以及众官员们走了左御道。
八十多岁的老爷子怔愣过后,当场泪水就夺眶而出,握着右手里的拐杖,对着身旁的老伙计、小辈们痛哭道:
“走的是左御道!走的是左御道啊!清承明制、清承明制啊!”
昨日还骂骂咧咧、嚷嚷着要把不孝子给打死的马老也被眼前想也不敢想的一幕给震撼的直接跪到地上抱头痛哭。
围在现场观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太多人挤不到前面了。
当数万人听到一声声音浪传来“康熙爷走的是左御道”、“清承明制”、“康熙爷带着太孙殿下进入孝陵正门行三跪九叩之礼祭拜大明洪武皇帝”时,哭声、喊声、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声掺杂在一起震天响。
盛夏里葱葱郁郁的紫金山仿佛也在闪着光。
弘晞学着自己汗玛法的模样虔诚又恭敬的跪拜、叩首、焚香祭酒。
瞧着坐落在青山绿水中、被保护的极好的明孝陵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座“明清第一皇陵”的恢弘与壮丽,站在此处,他仿佛就能透过这座陵寝看到几百年前那个身穿布衣、做过和尚、当过乞丐、古往今来出生最低微,但却是得国最正的汉子究竟是如何带着一帮兄弟由南打到北的。
雄主对雄主,猛男对猛男,惺惺相惜,不外如是啊。
祭拜典礼结束后,康熙又拿着御笔亲手在御碑上写下“治隆唐宋”四个大字,对明太|祖一生的功绩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御碑的消息传到陵寝外的人山人海里再一次掀起哭声的浪潮,有象征着和平的白鸽扑簌簌挥舞着翅膀在众人头顶的蓝天飞过。
弘晞眯眼望着金灿灿的太阳光,光线将小豆丁的影子斜斜地打在了御碑之上,多年后的又一名雄才大略的英主马上就要虚岁五岁了。
……
待到白日的一切事情都完成,康熙等人再度回到曹家别院时已经临近黄昏了。
这场公开的祭拜之后,江南之地的人和事表面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变,但一些原本对清廷十分抵触的文人士子们则都在心里开始慢慢接纳康熙爷了。
次日,康熙开始在别院里接见诸位官员。
弘晞也被自己九叔、十叔领着在江宁闲逛。
老九倒还真应了他在龙舟上做说的话“到了江宁,大侄子要什么,他给买什么。”
弘晞数着人头算,给自己乌库玛嬷、阿玛、额娘、银团、宝团还有堂姐、堂弟们等人买江南看的上眼的礼物。
孙氏瞧着每天都有官员进织造府拜见万岁爷,水涨船高之下,曹家的地位是越来越高了,老太太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繁花似锦的奢靡生活只要一沾上就再也戒不掉了,孙氏太想要让曹家的富贵代代传下去了,故而每日变着法子的让手巧的丫鬟给大曾孙女装扮,还哄着容哥儿、小曹雪芹去别院里陪小太孙玩耍,可是令她特别失望的则是小太孙似乎一点儿都不想要和三个小孩儿在一起玩耍,每次走在鹅卵石小道上远远地瞧见打扮的像是小仙子的元姐儿,立马调头就走,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第140章 南巡结束
日子一天天地过, 转眼间康熙一行人就已经在江宁待了一个多月了,七月十五,弘晞也在此地庆贺了自己的生辰。
在种种明察暗访之下, 待康熙将江南之地的情况彻底摸清楚后, 也快到了皇家启程回京的日子。
这段时间对于曹寅而言, 简直是难熬极了。
他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冰火两重天里,饭吃不香,觉睡不好。
眼看着炎炎盛夏,小太孙和十阿哥都被织造府的美味膳食给养的肉眼可见的胖了些,反倒是他这个“东道主”一日比一日消瘦, 迎接圣驾前刚做的合身丝绸夏袍都肥大了一圈。
往日与织造府往来密切的官员和富商们瞧见曹寅这模样,嘴上担忧的劝慰着“曹大人是万岁爷的肱骨良臣办差时可一定要劳逸结合, 保重身体呐”,心里则撇嘴腹诽道“要不说人家曹子清受宠呢?瞧这曹大人多会装,多会在万岁爷面前表现,在皇帝跟前侍奉还做出一副这般劳心劳神、憔悴消瘦的模样,皇上看了他的样子, 能不念着他适逢圣驾用心良苦?细致又周到?切!装模作样!”
就连孙氏这个向来对长房关注少的人,都忍不住在曹寅夫妻俩清晨到正院给她请安时,蹙眉询问道:
“子清,你这些时日怎么气色看着越来越差了?莫不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听到嫡母为数不多的关心,曹寅抿唇摇头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