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明白了。】
系统小人儿点头如捣蒜,仍旧一副看乐子的心态。
弘晞则心塞极了,小钱钱啊!如今损失的是他阿玛的小金库,可四舍五入下来,也是自己的小金库啊!
淦!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呀!
下一瞬低头跪在地上,羞愧的面红耳赤的何柱儿仿佛听到长孙殿下的心声了般,瞧着太子爷紧抿薄唇,不吭声了,他才鼓起勇气有些憋闷又有些委屈地小声说道:
“殿下,奴才身为毓庆宫太监总管却连检查都没有检查就将这般漏洞百出的账本与清单送到了娘娘手中,是奴才的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可咱前殿的账本与库房物品清单一直都是顾嬷嬷与穗蓝在管啊,而且如今的内务府总管是您的奶公——凌普大人呀。”
听到何柱儿这话,胤礽不禁一愣,他只知道自己身边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何柱儿与奶嬷嬷顾氏、穗蓝三人在管,但具体每个人负责什么事情,他倒是真得没有了解的那般清楚。
毕竟他日常事务多,精力都消耗在治国理政与读书办差上,哪会还有闲心去关注伺候他的人平日里究竟在干什么啊。
精于内务的太子妃则心中有了思量,不出意外这账本就是顾氏与凌普在造假了!
她家太子爷虽然没有吃过顾嬷嬷的奶水,但顾氏却是储君身边的一号奶嬷嬷,而且人家履历丰富,既是太子郭罗玛嬷舒穆禄氏的陪嫁丫鬟,又用奶水一口一口将太子的皇额娘——仁孝皇后喂养大了。
连他夫君凌普都是“夫凭妻贵”,夫妻俩作为元后的乳母与乳父,又作为储君的奶嬷和奶公,连她这个太子妃对顾氏、凌普说话时都得客气几分呢。
毕竟爱新觉罗一族对伺候小主子的奶嬷嬷们很看重。
君不见,多年前,幼年时期的万岁爷不幸患上天花时,多亏身边的奶嬷嬷们照料,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故而万岁爷登基后,为了封赏自己的奶嬷嬷们,各个将其封为诰命夫人。
其中时任江宁织造的曹寅与苏州织造的李煦,两位大人的嫡母孙氏与黄氏就是当年照顾万岁爷有功的人,万岁爷南巡时,瞧见两位老嬷嬷了,还会亲切的拉着二人的手,毫不掩饰的对随行的官员们笑道:
“这是朕的老人啊!”
有万岁爷恩重自己奶嬷嬷在前,皇阿哥们也不得有样学样吗?
瞧着胤礽一脸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就信赖的奶公与奶嬷会欺骗他,抱着儿子的瓜尔佳氏不禁叹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撤了撤胤礽杏黄色马蹄袖,柔声道:
“爷,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臣妾也不是精通理算之人,你得先找几个擅于此道的人,把这些年东宫前殿的账目给理出来,有了切实的证据,才能对相关人员问责啊。”
“嗯。”
胤礽一时之间还没有从足以颠覆他认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更多滋源在七饿群一屋贰耳七五贰叭一听到他福晋的建议后,无意识的“嗯”了一声,又强提起精神,看向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的贴身太监冷声道:
“何柱儿,你先起来,等这件事情查清楚后,你亲自去慎刑司领二十个板子,抵消你的失察之罪,现在你去詹事府中给孤寻几个善珠算的官员到前殿等着。”
“是”,仿佛从鬼门关中走了一圈,后背全部冷汗给打湿了的何柱儿听到自己不仅保住了项上人头,还把身上的差事给保住了,忙松了一口气,慌里慌张从地上爬起来,步履匆匆地拉开书房门往外走。
“璃安,你先看着金团,孤忙完抱他回前殿睡。”
“不,不,金团,也,回,前,殿。”
听到自己阿玛明显不打算带他查账,弘晞瞬间就急了,忙在瓜尔佳氏的怀里朝着胤礽伸出两条短胳膊求抱。
詹事府是专门为他阿玛服务的机构,相当于东宫的“小朝堂”,如今终于有机会亲眼看一看为他阿玛干活的人了,他怎么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消息呢?
“金团,别闹,你阿玛是去忙的,不是去玩的。”
知道储君此刻心情正遭的太子妃,忙抱着儿子转了个身子,想要将胖儿子的吸引力从胤礽身上转到她身上。
可显然太子妃失败了。
伪小孩弘晞说什么也要掺和进“假账”这件糟心事儿的,立刻在她额娘怀里上下蹬着小短腿想要从太子妃的怀里出溜下去,边挣扎着小身子,还边奶声奶气地扯着小嫩嗓子大声喊道:
“不,不,金团,要去!不让,去,金团,就,哭哭!躺在,地,上,打,滚,哭!对着,努努,爷爷,嚎,哭!”
胤礽:“……好圣孙也是能变成熊孩子的。”
瓜尔佳氏:“!!!金团怎么学精了?!还懂用哭闹来威胁嫡亲阿玛与额娘了。”
眼瞅着像是条虫子般在自己福晋怀里扭动着的胖儿子,马上就要掉到地上了,胤礽只好头疼地扶了扶额,认命的走过去,将小家伙从他福晋怀中接过来,低头看着胖儿子的小圆脸,神情严肃地叮嘱道:
“查账是一件很认真的事情,保不准得查到大晚上呢,金团若是跟着孤一同去见詹事府的人了,你得保证不能哭闹,否则孤以后再也不带你见官员了。”
弘晞眨了眨亮晶晶的瑞凤眼,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圆脑袋。
明明是一件糟心事情,但胖儿子却像是要去参与一件极好玩儿的事情般,胤礽瞧见胖儿子苍蝇搓手,满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变得更扎心了。
……
一刻多钟后,跟着胤礽回到前殿的弘晞,看到大厅里站了七、八个身材修长、容貌端方的年轻臣子。
“奴才/微臣给太子殿下、长孙殿下请安。”
“嗯,都起身吧。”
胤礽顺手将闲不住的胖儿子塞到紫檀木的学步车里,就看着面前的官员们说道:
“孤东宫的账本有问题,笔墨纸砚与算盘数筹都给尔等准备好了,从康熙十八年毓庆宫初建成到如今康熙三十六年,东宫整整十八年的账本都在长桌上放着,你们每个人互相分一下,把账目给仔细理清,有问题都用朱笔圈出来。”
“是!”
年轻的詹事、少詹事们恭敬的俯身又冲着父子俩行了一礼,就开始走到黄花梨木的长桌前,你几本、我几本的把账册各自分到手里,而后纷纷坐到椅子上,神情严肃的握着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上理账了。
胤礽也撩开袍子,薄唇紧抿、目光幽深的坐在主位圈椅上,抓起一旁高脚小方桌上放着的俩文玩核桃放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而他待在学步车里的胖儿子则像是看自家栽种在田里的大白菜长得水灵不水灵般,避开给几位干活的詹事们端茶倒水的宫人,握着学步车前方的光滑横杆,推着他的学步车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般围着坐在长桌四周的年轻官员们打转。
安静的正殿大厅里,官员理账的翻页、书写声、储君转动文玩核桃发出来的轻微碰触声,以及长孙殿下学步车的木制车轮子碾过地砖的响动声,交织在一起,声声入耳,气氛显得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滑稽。
当然“紧张”是官员与储君,“滑稽”的只有嫡长孙一个一岁零一个多月大的小奶娃。
【统子哥,我瞧了一圈发现就这个男人长得最俊,最有气质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弘晞仰着圆脑袋盯着一个神情认真,脸色偏白,瞧着有几分虚弱的男子看,对着坐在他肩膀上晃悠着二郎腿的绿色系统小人儿好奇的询问道。
第41章 第 41 章
系统小人儿冲着男人扫描了一下, 有些惊讶地说道:
【张廷瓒。】
【张廷瓒?这人的名字我怎么听得有些耳熟呢?】
弘晞用左手握着横杆,不由用右手挠着自己的圆脑袋,皱着小眉头, 冥思苦想道。
原本坐在他肩膀上悠哉游哉晃悠着二郎腿的系统小人儿立刻飘到弘晞面前, 有些激动的连说带比划道:
【宿主, 张廷瓒是二甲进士,文武双全,曾跟着你汗玛法三次亲征,比起他,他爹与他的二弟更出名啊。】
【他爹是你阿玛的老师, 康熙朝的名臣张英啊,他二弟比他爹还出名呢, 张廷玉,张衡臣啊!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老臣,康熙、雍正当政时期都挺重用他的,可惜到乾隆时期被冷待了,晚景有些凄凉了, 但最后张廷玉还是配享太庙了。史书记载,张廷玉是整个清朝唯一配享太庙的文臣,也是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①,双重身份的“唯一”,你就说他牛皮不牛皮吧!】
【哇!我也知道张廷玉, 历史上我四叔驾崩前, 还把乾隆托给张廷玉好好辅佐了,可惜这俩人性子不搭啊。】
【还有张英, 是那个写“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典故“六尺巷”中的主人翁吗?】
弘晞小奶音激动的看着系统询问道。
【嗯嗯!是他!是他!就是他!牛皮的张家父子仨!汉臣文官中妥妥的领军人物啊。】
系统绕着张廷瓒的脖子飞圈, 平稳的电子音中染着几分欢快,用“少年英雄小哪吒”儿歌的语调,对着它的奶娃娃回答道。
弘晞此刻看张廷瓒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自动为其增加了一个精英中的精英,看哪吒三太子的喜爱光环,但他对张廷瓒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又忍不住困惑的对他的系统询问道:
【统子哥,既然张英和张廷玉都这般出名,为何张廷瓒的名声比不得他爹与二弟大呢?】
【死的早呗,张廷瓒与纳兰容若一样,都属于英年早逝之人了,他死在张英前面,但史书也是戳章认定的英才。毕竟他爹与他二弟的优秀基因在那里放着呢,身为嫡长子的张廷瓒若活下来了,保不准他也能做到像他爹、二弟那般的大官呢!】
【宿主,据本系统观察,张廷瓒如今的身体应该是随你汗玛法去征讨噶尔丹时受重伤了,还没有养好就惨兮兮的回詹事府里做打工人了。】
【本系统估摸着,他八成是活不了多久了,建议你可以与你阿玛说一声,把不久前你与你大伯、汗玛法从张氏医院中带回来补气血、养身子的西药给张廷瓒分几颗,古人身体没有抗药性,那些后世的药能对他们的伤处起到很明显的治疗作用的。】
【用几颗药把张廷瓒的性命给保住,不亏!再者兴许还能借机将张家父子三人一块拉到你们东宫阵营呢。据本系统所知,张英虽然是你阿玛的老师,但他却更应该说一句是个只向帝王的孤臣,与汉臣王掞不同,在你汗玛法驾崩前一年王掞②还心心念念着给你汗玛法谏言要把你两立两废的阿玛从咸安宫中放出来,重新恢复储君之位呢。】
听到系统的话,弘晞深深地看了一眼,额头上顶着一层细汗,正奋笔疾书、认真算账的张廷瓒,同时也把“王掞”这个希望能让他阿玛“第三次被册封太子”的大臣给记住了。
他用小胖手摸着自己肉乎乎的小下巴觉得统子哥的猜测应该是有道理的,张英八成真得是只效忠他汗玛法的孤臣,如果他是太子党的成员,那么凭着他太子太傅的身份,历史上他儿子张廷玉怎么还能被自己那“我就是这样的汉子”,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小心眼四叔给重用呢?
【拯救张廷瓒!把这父子三人全都拉到我阿玛的马车上!】
弘晞攥了攥自己的小胖手,而后就推着自己的学步车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他坐在主位圈椅上的阿玛走去。
正握笔在快速心算的张廷瓒撩起眼皮瞧见那一团金黄色的小背影走远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刚刚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的长孙殿下仰着圆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瞅着他,他甚至还隐隐约约感觉有个阿飘一样的东西在他脖子处乱晃悠,他紧张的额头都冒汗,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了几分,谢天谢地,大清好圣孙总算是走了。
“阿玛,困困!抱,睡睡~”
看着像一只小奶狗般推着他的学步车,围着他的詹事府官员们,“嗅一嗅,看一看”的胖儿子总算是回他这儿了,一开口就伸出两条短胳膊,张嘴打着哈欠,让自己做人工摇篮。
坐在雕花圈椅上的胤礽不由嘴角瞅了瞅,想起今天下午胖儿子坐在他书房的羊毛地毯上因为拆“四轮小车车”,把午觉都给抛过去了,不由无奈的伸出两只大手,将胖儿子从学步车中抱出来,边走动着,边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哄着。
弘晞趴在他阿玛的肩头上,打着瞌睡,他得赶紧睡饱了,估计睡醒了,这些账本就被理顺,有收拾贪奴的好事看了。
小奶娃边想边无声的咧了咧嘴,感受到自己肩膀处传来了一片湿润,走动间的胤礽一扭头,果然瞧见从儿子口中流出来的口水已经把他肩头的杏黄色给打湿的颜色深了一层。
他立刻示意站在红漆大柱子旁的何柱儿将睡着的小奶娃放进内室中的摇篮小床里,让人守着。
何柱儿忙上前从储君怀中接过睡着的嫡长孙,步子轻快地抬脚往内室走去。
正在低头理账,不时也会瞧瞧抬起眼皮观察几眼嫡长孙与太子爷温馨相处情景的年轻官员们,也纷纷集中起精力,加快了手下的算账速度。
时间一晃就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窗外的天色渐渐变得昏沉。
大厅中鎏金烛台白纱灯罩内的蜡烛被宫人们给一根根点燃。
长桌上未计算的账本也变得越来越少。
酉时末,天色彻底擦黑了。
因为自己孙子生病,故而半个月前就已经向太子爷告假回府的顾嬷嬷,从她下值的夫君凌普口中提到太子爷疑似在查账的消息后,立刻惊得在府中坐不住了,忙匆匆忙忙拿着东宫的腰牌,进入紫禁城,来到毓庆宫里。
可谁知她向往日那般进入前殿大厅时,被守门小太监给拦住了。
“你们俩瞎了眼的奴才,天黑了就眼神也不好使了吗?你们看清楚了,是本嬷嬷要见太子爷!”
俗话常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顾嬷嬷每日仗着自己元后乳母、储君奶嬷的“元老级”身份,在毓庆宫里活得像半个老太君般,对着底下的宫女、嬷嬷、太监们颐指气使的。
毕竟太子的皇额娘走的早,皇太后不是太子爷的嫡亲皇玛嬷,中间隔了一层,又是蒙古人的身份,对东宫一向是避险的,平妃活着时都管不到东宫,更别提其余与赫舍里一族没有半点关系的其他嫔妃小主了。
万岁爷倒是能管得了东宫,可帝王整日糟心军政大事,民生社稷呢,哪会关心东宫中的管事嬷嬷是在干什么事情啊。
故而顾氏可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典型,她与她夫君凌普暗地里干的那些破事,眼睛但凡明亮些、耳目广一些的宫人们谁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