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奕:……
怼了皇帝一句,宋云昭见好就收,立刻又说道:“卢妃确实问我这件事情,可我也没办法啊,我一个小女子,还能管人家商铺卖不卖布?”
封奕听着宋云昭这话,就知道卢妃这是没与她说清楚,看来卢相是想借卢妃的手从云昭这里套点计策出去。
“商铺确实不卖布,也不是不卖,而是卢相给的价格太低。”
宋云昭一愣,还有这样的事情?
卢妃可没说。
“卢相想要邀功,又无法筹集更多的灾银,所以就想压低价格。”封奕看着云昭意味深长的说道。
宋云昭:……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卢相这样做,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商铺做生意也是有本钱的,现在的人可没后世那么高觉悟,不要钱捐出去没关系,人命比东西值钱。
在这里不能这样算,在这里可以说是人命是最不值钱的,虽然很残忍,但是这也是事实。
看着云昭心情不太好,封奕知道她可能因为此事有些难过,发生雪灾之后,她立刻就能拿出私房银子救灾,她的心是很柔软善良的。
“卢相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被左相的人弹劾吗?”宋云昭问道,何况还有个争抢功劳的秦太傅虎视眈眈。
“事急从权,这种事情左相暂时也不会出手。”
就算是清算也得等事情过后,不过那时候右相救灾有功,左相就算是弹劾也顶多让他功过相抵。
宋云昭心想她幸好不混朝堂,不然的话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一个个的心眼子数都数不过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宋云昭看着皇帝问道。
封奕知道宋云昭关心此事,就对她说道:“你父亲已经带着灾民将压塌的房屋清理出来,准备重新休整。”
宋云昭一愣,咦?果然父女连心吗?
“眼下天气严寒,总不能让百姓幕天席地,如果人不做点事情会冻死人的。与其等他们冻死,倒不如清理积雪修整房屋,身体活动开就不怕冷了。”
“那晚上灾民住在哪儿?”
“搭建了棚子,虽然只能用一时,好歹能栖身。”
她才想着后世看到的以工代赈,现在她爹爹已经开始做了?
宋云昭觉得自己真的是低估古人的生存智慧,人逼到绝境,是真的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的。
这样的话就不怕了,只要能有吃的有住的,这个冬天就能挨过去了。
也许日子会很辛苦,会很艰难,但是有希望啊。
她是个俗人,没有经世大儒的智慧,也没有别的穿越前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她只能略尽绵力,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做人不要太贪心。
封奕看着宋云昭笑靥如花,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身边会有一个人,让他有与她说这些事情的冲动。
可现在说给云昭听,她不止是听,她会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也会给自己很好的建议,他所说她会有回馈,这就是他最开心的地方。
她懂他。
封奕留下用午膳,宋云昭这才想起年宴的事情,就与皇帝说起此事。
“庄妃娘娘跟卢妃娘娘都说宫里年宴是要邀请命妇进宫贺岁,皇上,今年会这样做吗?”
封奕就点点头,“照宫里的规矩是要的。”
说完抬头看着云昭,就见她眉心紧蹙,眼睛里带着几分纠结,不免笑道:“想什么呢?”
“皇上,您说年宴若是我邀请大伯母赴宴,会不会有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孝?”宋云昭一脸诚恳地发问。
封奕哪能看不穿云昭那点小心思,她跟生母关系不好,不想让生母沾她的光,但是又不想落下不孝的罪名,所以故意在自己面前试探,不就是想要他给她出头?替她担了这个名头?
封奕神色严肃地看着云昭,“当然会有。”
宋云昭默默地看着皇帝,可真会装模作样,不过,谁还不会演,她立刻就说道:“皇上,我大伯母为我分忧解难,处处护着我,这样的场合我想让大伯母出席有什么错?我母亲是生了我,但对我没有丝毫爱护之意还厌恶我排斥我,甚至让我给她另一个女儿做踏脚石。我要是请母亲进宫岂不是寒了大伯母的心,辜负大伯母对我的爱护之意?”
“你大伯母若是真心护着你,怎么会在乎这些小事,她应该能体谅你。”
宋云昭笑了笑,“别人能体谅并不代表自己就理所应当,我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个坎的。如果皇上觉得让我大伯母进宫不太妥当,那么就都不要来吧。”
封奕惊讶地看着宋云昭,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便道:“你若是这样做,日后宋夫人在外说起,你的名声将如何?”
宋云昭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这个时候居然会为她的名声着想,有点意外啊。
难得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她轻咳一声说道:“要说我一点也不在乎名声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让名声绑架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是不愿意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不是圣人,别人欺负过我,我不愿意为了名声让自己弯腰,所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一拍两散好了。”
封奕深深地凝视着云昭,听到她这样说,他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如此有悖伦常的话,若是被读书人听了去,肯定会指着她的鼻子骂上三天三夜。
但是,封奕嘴上不说,心里却认同云昭有些话很合他的心意。
他自幼也是不被父母喜欢的孩子,他知道不被庇护的孩子会遇到多少委屈与难过。
如果他以德报怨,那么太后就应该在宫里享福,而不是还在行宫。
是太后不想回宫吗?
不是,是他不想让太后回来掺和他的生活。
以太后的性子,如果她住在宫里,这后宫肯定会被她折腾的鸡飞狗跳,在他还没有大权在握之前,太后再给自己添乱,他这皇位还怎么坐得稳?
所以,他跟太后有六年之约,她以为先帝守孝为名长住行宫,他六年后接她回宫。
想到这里封奕才发现,等明年六年之约就要到了,他势必要遵守诺言接太后回宫。
但是现在后宫里,一个能制约太后的妃子都没有,这可是个大问题。
如果无人能辖制太后,这后宫怕不是要乱成一团。
想到这里,封奕的眼睛落在云昭身上。
宋云昭被皇帝乌黑的眸子凝视着,心头突然一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正这么想着,就听着皇帝说道:“你放心,宫宴的名单朕会亲自去写。”
嗯?
惊喜来得太快,有点像龙卷风,她一时间居然没回过神来。
不过,皇帝答应的这么快,不会是拿她填什么坑吧?
不管怎么样,解决这个大问题她还是很高兴的,这种事情,她来做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孝字顶在头上,横也是错竖也是错。
但是皇帝下旨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宋家虽然分了家,但是大夫人身为宋家的宗妇,让她进宫也是合理的。
这么一件事情,让宋云昭乐了好几天,转瞬间就到了十一月底,进入腊月之前,雪灾已经到了尾声,老弱妇幼难免会有熬不过去的,但是总体来说死亡人数比预期要低很多。
右相也好,秦太傅也好,还是这次再次赈灾的宋南祯也好,都在朝堂上被皇帝大为赞赏。
这个抠门皇帝,这回只是嘴上表扬,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表彰。
宋云昭不意外,她爹上头盯着秦太傅跟右相,这两位不管是哪一个,皇帝都绝对不想给他们加官的,官职上已经升无可升,但是还有勋官,专门给为朝廷做出贡献的朝臣的荣誉封号。
皇帝跟朝臣的矛盾很深,这样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愿意给他们加勋官。
如此一来,她的父亲就受了牵累,这次也不会有封赏。
别人看着宋云昭吃了亏,宋云昭自己却不这样想,她父亲如果升迁过快也是隐患,还不如这样稳扎稳打。
这件事里,唯一沾光的就是右相,他之前因为舞弊案灰头土脸的,这回算是扬眉吐气。
跟宋南祯一样倒霉的还有秦太傅,秦太傅这回也是真的出了力气的,结果皇帝只是轻飘飘的在朝堂上赞誉几句,这与他当初想要的相差甚远。
尤其是儿子秦元镜因为收受贿赂被罢官之后,秦太傅这次如此积极施粥救灾,也是希望能为儿子再谋一个官职,但是眼下看皇上的态度大概是不成了。
秦太傅憋了一肚子火气,忙活月余,竟是给右相做了嫁衣,越想越是气闷,硬撑着没在朝堂上显出半分来,但是回府之后发了好大的火。
秦溪月在宫里得了消息也是半晌没缓过神,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做成此事,结果却不尽人意。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做点事情就这么难。
不过转念一想,这回宋云昭的父亲也没升官,救灾与施粥也不同,那可是更加辛苦的差事。
秦溪月原以为这件事情下来,宋云昭说不定会有不满,只要宋云昭能跟皇上闹一闹,她这里也能转圜一二,谁知道等来等去,一直进了腊月都没听说宋云昭有什么动作。
秦溪月如何郁闷宋云昭不知道,宋叶熙跟宋锦萱年前都要出嫁,本来没这么急,但是杨家年后要送儿子南下读书,就想让宋锦萱陪着一起去,所以跟宋家商议婚期能不能赶在年前。
宋锦萱之前还有个宋叶熙,宋家只好跟媒人透了话,媒人又往岳家问话,岳家满意与宋家的婚事当然不会为难,于是岳家主动上门请期,于是宋家二女的婚事就都定在了年前。
之前大夫人进宫时曾跟云昭提过一回,现在婚事落定,宋叶熙要出嫁,嫁出去的姑娘宋归夷跟着丈夫上任才刚到地方月余不可能就又赶回来,只能送了贺礼来。
宋丽容距离不是很远,两三日的车程肯定要回来,宋红娇距离最近也能回来,再加上一个宋清菡,宋家倒也是热热闹闹。
大夫人心情极好,看着宋丽容跟宋红娇回来,把人叫到跟前问出嫁后的事情,知道她们在夫家的日子过得还算是顺心,满意的点点头。
又让她们跟各自的姨娘回去说私房话,晚上办了家宴,让她们这些出嫁的姑娘坐在一起热闹一番。
另一边,宋浡然外放之后,家里领头的便是宋浡昌,宋浡昌带着宋浡樾跟宋浡明也来凑热闹,宋浡明跟宋浡昌都是庶出,俩人性子相近处的也好,倒是宋浡樾刚入席没多久,就被宋清菡叫走了,也不是姐弟俩去说什么。
宋浡昌看着宋浡明神色坦然,没有丝毫异样,心中也是佩服。
如今三房外面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内里早就泾渭分明。
宋浡昌肯定不会掺和三房的事情,嫡母待他恩重如山,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姐姐也嫁的不错,姨娘这么多年在府里也过得算是安稳,除了早些年他还小的时候,姨娘有些不知轻重惹怒过夫人挨过罚,不过这些年再没这样的事情。
何况,宋浡昌的生母乃歌伎出身,便是给人做姨娘,那也是姨娘中身份最低的。他这些年在学堂读书,听说过很多人家的隐私,没有哪个歌伎出身的妾室能像他姨娘这么有福气遇上嫡母这样的主母。
想到这里,宋浡昌想起嫡母的叮嘱,看着宋浡明轻声说道:“萱姐姐出嫁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宋浡明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抬头看着宋浡昌道:“二堂兄,你这话是何意?”
宋浡昌浅浅一笑,“听说杨家为堂姐夫挑选名师,你有没有想过出去读书?”
宋浡明心头一紧,对上宋浡昌的笑容,慢慢的放松下来,微微侧头轻声说道:“二堂兄,是大伯母的意思吗?”
宋浡昌微微颔首,“我只是给你透个音儿,你留在京里读书也未必再有大的进益,教我们的先生有准备辞官的打算,所以你也得早些准备。”
入冬那场大雪先生大病一场,到底是年纪大了,就有了归乡之意。
宋浡明心头微跳,自从嫡姐出嫁之后,嫡母待他越发的严苛,尤其是他与长兄给嫡母请安时,总会被嫡母故意刁难,然后借机责罚他,以致他上课迟到,多次被先生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