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得近了些,才看清楚竟是秦溪月。
难怪这声音觉得耳熟,有了大氅的遮挡,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失真,竟是一时没能听出来。
宋云昭实在是不耐烦跟秦溪月搭话,但是又很想知道女主找她做什么,这才等着她走到跟前。
“秦婉仪有何事?”宋云昭看着对方脸上也没什么笑容的开口,笑了一晚上,这脸不得歇歇啊。
秦溪月也不在意宋云昭神色冷淡,轻声说道:“我能与婕妤私下说几句话吗?”
宋云昭就道:“这里也没外人,秦婉仪有话直说就是。”
香雪跟石竹都是她的人,相处这么久,也知道二人对她忠诚,要想买通她们那得花极大的代价。
秦溪月听着云昭这样说,沉默一下,这才徐徐开口说道:“我今晚找婕妤是想与你握手言和。”
宋云昭惊得那点醉意都没了,握手言和?
“秦婉仪真是爱开玩笑,我与你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才怪),又何来言和之说。”宋云昭的脑子转得飞快,不知道秦溪月又想做什么。
“陈充衣的事情我听说了。”
宋云昭一脸平静地望着她,“原来是为了这个,秦婉仪想要怪我多管闲事?”
“自然不是。”秦溪月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后宫会有人传言是我指使太医院不给陈充衣看诊,说起来此事我实在是冤枉。我不过是个婉仪,哪有那样大的本事。”
宋云昭面上带着几分疑惑,心中却在思量秦溪月大过年的就跟她说点儿事儿?
要真是为了陈充衣的事情,年前怎么不说,非要等到今天?
看着宋云昭不语,秦溪月幽幽叹口气,“想来婕妤应当知道年后太后娘娘即将回宫的事情,伱我皆是新进宫的嫔妃,届时都要面对太后娘娘,与其被人分化,何不你我联手?”
最终的目的居然是因为太后?
宋云昭觉得也未必是真相,书中女主就不是个轻易与人联手的人,现在忽然要跟自己联手?
陆知雪被她踩了一脚差点不能翻身的惨案还历历在目,她是脑子不好使了才答应她。
“秦婉仪真会说玩笑话,太后娘娘回宫你我好好恭敬服侍便是,我这人一向不爱动,怕是无法与秦婉仪;联手了。”宋云昭直接拒绝。
她跟女主既然注定不能做朋友,还有那个诡异的女主女配的定律,她还是远离女主为安。
秦婉仪有些失望地叹息一声,“我是心怀诚意而来,既然宋婕妤没有兴趣那就罢了。”
宋云昭:……
劝人都没几分真心,她一拒绝就放弃了,可见她的危险触觉是真的,女主找她肯定另有目的,说不定是拿着太后与陈充衣的事情试探她。
宋云昭懒得与她周旋,“秦婉仪慢走,除夕夜可真冷啊,我先走一步。”
秦溪月望着宋云昭的背影,良久笑了笑,这才转身坐上暖轿离开。
回了忘忧宫,宋云昭将一身的行头撤下,发髻拆开,头皮顿时一松,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主子,先去沐浴吧,热水备好了。”
宋云昭起身往净室走,泡个热水澡真的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
浴桶里浮着一层花瓣,进来就花香扑鼻,宋云昭宽衣坐进去,香雪给她捏肩舒筋骨,石竹给她搓澡,舒服得她闭上眼睛真想一觉睡到天亮。
今晚上的宫宴,是她进宫以来第一场大型宫宴,是真的很累,这种累是因为你见到每一个人都要对照对方的家世,敌我关系,家族关系,要确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如其分。
脑子转得都要冒烟了,心好累。
洗到一半忽然听到外头有说话的声音,宋云昭睁开眼,正想问一问,就见封奕推开净室的门大步走了进来。
宋云昭:……
香雪跟石竹也是一愣,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皇上对着她们摆摆手,二人只得弯腰退下。
宋云昭那点睡意都飞了,趴在浴桶边沿看着封奕,“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
这速度有点快,他还以为皇帝也许就在太极宫睡下了,这么冷的天多折腾人啊。
封奕上前一步,水面上的花瓣微微晃动,遮挡住水下的风光,他随手宽了外衣,看着宋云昭便道:“不是你说要陪我守岁?”
宋云昭一愣,这一晚上累成狗,都把这个给忘了。
但是忘了也不是她的锅,嘴巴飞快地说道:“我是没忘啊,这不是想着皇上辛苦一晚,我以为你会在太极宫宿下。”
话音刚落,就见皇帝迈进了浴桶,桶中水瞬间溢了出去洒落在地上。
宋云昭:……
晚上还要加班,她这个加班狗没人权啊。
被迫加班的宋云昭跟皇帝来了个鸳鸯浴,等到回了寝殿已经过了亥时。宋云昭裹着锦被躲在帐子里,觉得没脸见人了,虽然香雪几个人垂着头进去收拾,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侍寝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洗鸳鸯浴,那边皇帝还在感叹浴桶小了些,不舒服。
宋云昭心想你要是唐明皇给我修个华清池也行,享受这种事情谁还不愿意啊。
她愿意,皇帝愿意,只怕户部的钱袋子不愿意。
想什么想,还是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还未过子时,宋云昭强打起精神靠在封奕的身上,如同讲笑话一样,把秦溪月对她说的话说了一遍。
她现在琢磨不透秦溪月的用意,但是防备等级先摆上,至少把事情捅到皇帝面前,万一将来真的发生什么,她这里给皇帝通过气,那她就有了退路。
“皇上,你说秦婉仪到底怎么想的,我实在是不明白。就我俩这关系,她还能愿意跟我联手,这不是耗子给猫当向导吗?”
封奕听了云昭的话侧头看着她,“耗子给猫当向导,什么意思?”
“自己送菜啊。”
送菜?
封奕被逗笑了,这话怪有意思的,细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这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稀奇古怪的话张嘴就来。
“你直接拒绝了?”
宋云昭点点头,抓住皇帝蠢蠢欲动放在她腰间的手,这人是永动机不成,不累啊?
她都累死了。
封奕被云昭抓住手笑了笑,顺手将她的手掌握在掌心,他都这么努力了,云昭的肚子还是没动静,看来他子女缘确实薄一些。
大过年的,他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也没说给云昭听,免得她更患得患失。
“秦太傅最近身体不太好,大概秦婉仪有别的想法。”
听了封奕的话,宋云昭心里撇撇嘴,糠糠瓤瓤活过金刚,越是常年吃药的人,活得越久。反倒是那些平常看起来很强壮的人,一旦倒下去就很难站起来。
“那她找我联手,也未免有点好笑。一直想要跟我抢你,还要跟我联手,这脑子怎么想的,我是个蠢货吗?”
封奕没忍住笑出声来,抱着云昭倒在榻上,“你这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我是跟你说,又没跟别人说。我又不傻,你放心吧。”宋云昭小心机很深,让皇帝认为自己跟他有很多小秘密,就会无形中拉进两人的距离。
你说做个宠妃还得照着模板走,等皇帝厌倦了能不失宠吗?
这后世做夫妻还得经营有道,才能抵挡外面的诱惑,更不要说现在妾室合法化,尤其是皇帝嫔妃数量直线飙升的人。
宋云昭有自己的想法,做皇帝的宠妃,跟做皇帝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封奕靠着枕头,半抱着云昭在他胸前,捏着她的指尖慢慢说道:“你父亲赈灾有功,百姓要立功德碑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概秦太傅有自己的想法,秦婉仪那里应该是得了秦太傅的授意。”
宋云昭立刻做出一副气愤的样子,“果然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就说怎么忽然跟我联手。”说完话音一转,“皇上,这样说的话,宫里这次捐银的嫔妃,是不是都能刻到碑上?”
“功德碑就那么大,不只是宫里的人,外头也有很多官员商户捐银捐粮,按照多寡来记。”
宋云昭侧头看着皇帝,“若是这样的话,只怕宫里也得不到几个名额。”
难怪上回皇帝只点了她们几个的名字,原来早有预谋。
“那是自然。”封奕看着云昭瞪大的眼睛骨碌碌转,就觉得很好玩,“当初让宫妃捐银时,只怕也不是很顺利吧?”
宋云昭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谁手里都很宽松的。”
宫妃有月俸是不假,但是开销也大。像是她由皇帝不时贴补,还有话本的额外收入,当初进宫时她爹爹给了不少,再加上谢琳琅的那笔银子,她才在宫里活得轻松自在。
别人的话,除非是有家族贴补的,不然日子真过得紧紧巴巴。
这样的情况下再要拿出银子捐赠,说句实话,不富裕的确实没钱,富裕的跟她与舒妃不对付的,大概也只会意思意思。
比如庄妃跟婉妃。
因为当时是舒妃牵头,庄妃跟婉妃怎么会给舒妃脸上贴金,所以俩人出的银子不多。
等她们知道能上功德碑,大概悔的肠子都能青了。
说起来,舒妃这回又跟着她沾了大光,俩人虽然关系不大好,但是合作起来倒是运气开花节节高,也是怪事。
难道这就是炮灰负负得正的效果?
这么一想她又乐了,在皇帝的怀中滚来滚去的,被皇帝一把摁住。
宋云昭:……
瞬间就老实了,不想再加班。
封奕瞧着她这怂样又气又笑,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出面,我会让舒妃出面。”
嗯?
宋云昭真的是太惊讶了,难道是她这个垃圾清扫机做得不够格?
皇帝这是想要换个人?
大约是宋云昭疑惑的眼神过于明显,封奕就道:“秦太傅既然知道此事,怕是会做点什么,若你出面做此事,大概你父亲在宫外会很为难。”
宋云昭明白,她爹扛不住秦太傅。
“而且,当初这件事情便是舒妃出头主理,有她出面更好。只是,这功劳难免要分她多一些。”
想到这里封奕也有点不痛快,明明是云昭的法子,是她的计策,结果现在最大的功劳还得让出去。
归根结底还是他现在不够强大,他还不能完完全全护着她。
最终还是要委屈她。
宋云昭眼珠转来转去的看着皇帝,心情那是万分复杂,皇帝居然会为她着想了?
这是垃圾处理器应该有的待遇吗?
不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