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等主子睡沉了,这才将竹帘落下来,窗子收好,又在冰盆中加些冰,换了小宫女过来对着冰盆扇风,冰山的凉气在殿中慢慢地弥漫过去。
张茂全顶着酷暑回来的时候,石竹忙拽住他,“主子还在小睡,没有重要的事情别惊扰。”
张茂全拿出帕子使劲地擦把汗,这才摇摇头说道:“那我等一会儿,这天够热的,简直是下火一般。”
“小茶房有凉茶,张总管快去喝一碗消消暑吧。”石竹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性子可比以前周到圆滑些,说出的话也不轻易呛到人了。
张茂全道了一声谢,抬脚就往小茶房去。
清风瞧着人进来,忙倒了碗凉茶递过去,张茂全接过碗三两口下了肚,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清风又给他倒一碗,“张总管慢慢喝,这里还有一碟点心,你要不要吃一点垫垫肚子,主子怕是还得等会儿才能醒。”
“那就谢谢清风姑娘了,我还真的饿了。”张茂全笑着道,踏脚不沾地的跑了一上午,衣裳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又渴又饿。
安顺回来的晚一些,正好赶上云昭醒了。
俩人进去回话,宋云昭喝着茶不由得微微皱眉,“闹事?”
“这个人喊着什么伺候过先帝,不能轻易动他们,就算是犯过错那也是以前的事情,罚也罚过了,打也打过了,怎么能现在又把人赶出宫。”张茂全说起这个脸色也不好看,不过是几个老泼皮仗着些资历故意闹事罢了。
宋云昭闻言看着张茂全,“这件事情张总管觉得怎么处置为好?”
张茂全就道:“这件事情要办也好办,谁还能没个把柄,这些人现在敢闹事,不过是有人撑腰。只要找到他们的把柄,就能把人收拾了。”
话说得简单,但是收拾他们容易,他们背后的人不容易收拾,这得看宋云昭有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他们这么不识好歹,我也只好杀鸡儆猴了。”宋云昭直接说道,“他们几个以前都犯的什么错挨了罚留了档。”
张茂全道:“能留下来活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大错,多是些口角之争,手脚不干净的。”
真正的犯了大错卖主求荣啊,或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那都直接打死了事。
“查过最近几年他们有没有什么短处没有?”
“查过了,其中两个在御花园当差,但是手脚依旧不干净,偷偷将御花园的花拿出去卖了换银子。”
“卖花?”
宋云昭挺意外的,听说过偷古玩字画出去卖的,没听过偷花卖的。
“是,御花园的花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好品种,拿出去自然有人买。但凡是宫里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卖不出去的。”张茂全道。
宋云昭真是开了眼界,这也能行,“你拿到证据没有?捉贼那脏,不能空口无凭。”
“拿到了,奴婢查过了御花园最近花卉的报损的情况,又查到了他们卖花出去的路线还有打掩护的人,人证物证齐全。”
宋云昭点头,张茂全办事真的让人觉得舒服,“那就去处理了,把第二批要放出去的宫人都给召集起来,让他们看看聚众闹事的后果。另外,你仔细观察他们的同伙,经过这次震慑,说不定就有投诚之辈。”
张茂全眼睛一亮,“是,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第327章 :张茂全是有点审讯天赋在身上的
张茂全走后,安顺接着回话。
“我一直盯着华阳宫的动静,果然不出主子所料,昨晚上秦婉仪身边的内侍偷偷去见了一个人,正是这次要送出宫的一个内侍秦家春,跟秦婉仪身边的秦嵩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这二人以前是干亲,秦嵩曾认秦家春为干爹,不过这关系三年前俩人闹翻就解开了。”
“三年前?”宋云昭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时候正是朝臣请皇帝选秀的时候,那个时候秦嵩跟秦家春闹翻,没过几个月楚贵妃病逝,定南伯府要送美人进宫,朝臣逼着皇帝选秀,然后皇帝答应选秀,秦溪月进了宫,秦嵩就到了秦溪月身边做管事內监。
而且都姓秦,若是巧合,未免太巧了。
“这次闹事也是秦家春带头?”宋云昭问道。
安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主子问的是哪一桩事,立刻点点头,“主子英明,正是他。”
宋云昭心想秦溪月为了对太后表诚心,这回真是大出血啊。
“张茂全去处置秦家春,你去盯着寿慈宫那边,看看秦婉仪会不会去寿慈宫请太后帮忙。”
“是。”安顺忙应下。
宋云昭“啧”了一声,秦溪月这回怕是血本无归,太后那种人最是自私自利,王昭容之前为太后出了那么多力,王家遇难的时候想要求太后帮忙,太后面都没见。
这回秦溪月的事情,太后多半依旧袖手不理。
她把二人合作的基石给拆了,看她们还怎么狼狈为奸。
这宫里的人与事太多,各司人马也数不清,不要说其他地方,只说六尚局就得多少人,有多少派系,又有多少人的耳目,全都换掉是不现实的。
再者说,有权利诞生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你把这个弄下去换一个上来,位置上坐久了也会有自己的打算。
人心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复杂的。
宋云昭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封奕稳固好后方,大方向上能掌控住后宫的大体动向,要真的能做到千人一心万人一面,那她不得封神,可没这样的本事。
她最好的打算就是趁这个机会在要紧的位置上能安排上自己人,以后有个风吹草动,自己这里能最快得到消息。
只是她进宫日子短也没有根基,这几年只有忘忧宫的人围着她转,没多少能用得上的人,所以就把安顺跟张茂全叫来,让他们举荐几个得用的人。
她虽然身边信得过的人不多,但是她相信外头有很多人想要巴上她这棵大树。
果然,安顺跟张茂全这里早就有人通了门路,只是二人也不敢轻易在她面前提,她现在主动问了,他们就把投靠上来的人一一说来。
云昭点了几个人出来,让他们这次当差暗中查探,看看是不是真心投靠,别是别人放进来的探子。
秦家春带头闹事,对于云昭来说算不上多棘手的事情,她甚至于都不用自己出面,只让张茂全去就足够了。
安顺回来回话已近中午,额头上满是汗珠,他开口说道:“张总管先去让人把秦家春拿下,又带人去抄了秦家春的屋子,不过从屋子里没抄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是这些年的体己银子也只有几十两,张总管觉得不对头,便让我暗中留下盯梢,自己带着人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离开。”
宋云昭微微颔首,“然后呢?”
“我带着两个小内侍躲在暗处,但是一直没什么动静,秦家春那屋子没有人靠近,与他同屋住的人倒是回来一回,不过看到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地吓得脸色苍白很快就跑了。”
宋云昭看着安顺就道:“那秦家春既然敢出来闹事,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住的地方怎么会给你们留把柄。”
“主子说的是,我让人给张总管送了信,张总管让我回来跟主子回禀,想要人出宫去查秦家春,听人说秦家春在外头有置办的宅子。”
宋云昭忽略了这一点,是了,但凡是在宫里有点脸面积蓄的太监,都会在外置办宅子,“那你走一趟吧。”
安顺忙应下领了出宫的牌子就走了。
张茂全这边把秦家春扣住,另一边让人悄悄地给秦嵩递假消息,就说秦家春都招了。
宋云昭:……
张茂全是有点审讯天赋在身上的。
这一招玩得漂亮,打的是心理战术。
再加上安顺出宫查秦家春的老底,双管齐下,这件事情就不难办了。
一直到了天将黑的时候安顺才回宫回话,这会儿封奕正好也在,正抱着封赜满屋子转,把安顺叫进来,安顺头也不敢抬。
“奴婢出宫后就先去了前太傅府周围打探消息,提起秦家春没什么人知道,但是提起秦嵩倒是得了些消息。秦嵩原本就是秦家的家生子,后来他爹娘没了,就被秦家送进了宫。奴婢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发现秦嵩在外头置办了宅子,就跟他隔一条街是秦家春的宅子。奴婢打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秦家春以前也是秦家的家生子,后来不知道为何被逐出秦家,转头又进了宫……”
宋云昭听着安顺的回话,心中思量着时间线,也就是说在很早之前秦太傅就已经开始布置人手。
秦家春被秦家逐出家门,应该是为了避嫌,不过只是猜测没证据,后来秦嵩又进宫后跟秦家春结了干亲,在秦溪月进宫之前俩人又做出闹翻的姿态,然后秦嵩顺利到了秦溪月身边当差……
宋云昭不太懂文人的脑回路,这么个弯弯绕绕的,不过在当时看来,秦家春被秦家逐出家门,两下里算是闹翻了,自然跟秦太傅没什么关系了。
听安顺讲秦嵩进宫后也是被人陷害遭了难才去求秦家春,两人这才搭上线,看上去没什么毛病。
但是,两个人在宫外的宅子买的时间上来看有点问题,前后相差不到一年,而且是前后街,买房子时秦嵩还没进宫呢。
若不是皇帝这回清理后宫的计划,只怕短时间内也不会查到这一点。
宋云昭长长的叹口气,秦太傅谋划之深远,书中女主能走到最后不是没道理的。
她侧头看着封奕十分难看的脸色,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手,别人不知道,但是云昭知道书中封奕对秦太傅还是有几分师生情的。
第328章 :皇帝亲审
看着封奕的脸色不好,云昭把儿子从他怀中接过来,然后让戚嬷嬷抱到隔壁去玩。
封赜被父皇逗了这么久也有点累了,被奶娘抱着也没什么反抗的意思。
封奕看着宋云昭,“我没想到太傅这么早就开始谋划,秦家春进宫时我还没登基。”
那时候他的几个皇兄争夺储位争得正凶,他一个不起眼不受宠的皇子,哪有资格掺和这些,他每日做的事情就是去读书,那时候教他们的就是秦太傅。
后来,他的几个皇兄死的死,残的残,闹得全军覆没,他就被推出来做了皇帝。
秦太傅那时候就站出来力挺他登基,所以在心里他对秦太傅是有些感激的。
但是,在他还没资格坐上皇位的时候,秦太傅就已经安排家生子进宫,甚至于不惜演一出戏掩人耳目。
秦太傅这样做防的是谁?
封奕仔细回想,那时候自己在宫里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皇子,秦太傅防的肯定不是他,只能是几个皇兄中的一个。
封奕越想脸色越是不好看,能让秦太傅费这么大力气,这就说明在当时秦太傅根本就没有扶持他登基的意思。
但是秦太傅不是这样跟他说的。
“从两人的宅子中可发现了什么?”封奕看着安顺问道。
安顺忙点头,“秦嵩的宅子里除了些金银之物,其他的倒没有什么,有几封书信,奴婢也带回来了。秦家春的宅子中不仅有深埋地下的金银,还有不少古玩字画,更有一个封了口刷了桐油的木匣子,奴婢没敢打开看直接带了回来。”
封奕伸手,安顺忙躬身递上来。
宋云昭瞧着盒子尺许长,两寸厚,一把黄铜锁挂在上面,这匣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封奕让人拿来一把小铁锤,直接上手将锁砸下来。
宋云昭:……
匣子里用油布包裹着,许是时间太长的关系,匣子一打开就有一股怪味传来。
将油纸打开,就看到上面摆着几张契书,她伸手拿过来展看一看,是京城最热闹的几条街上的铺子。
封奕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将油纸下层的东西拿出来,等他展看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宋云昭瞧着封奕掌心的一个小瓷瓶,不由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