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昭被送回自己的屋舍,全程装个木头人还怪辛苦的。
她听着管事嬷嬷开口说道:“都不要在这里围着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张总管,您怎么来了?”
张总管?
哪里来的总管?
宋云昭支起耳朵偷听,她听到管事嬷嬷往外走的脚步声,有点心急,别出去,听不到啊。
脚步声远去,她感觉到屋子里原本的吵闹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莫名有点不安。
管事嬷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对着张茂全躬身见礼,“张总管,只是一件小事,怎么好劳动您大驾。”
她们只是选秀的管事嬷嬷,没想到竟惊动了张茂全,心里自然是不安的,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出去的。
张茂全板着脸道:“陛下正好路过书屋取书,偶然得知有人晕倒,便派了田院使过来诊脉。嬷嬷带人进去吧,咱家在外候着就是。”
“是。”管事嬷嬷可不信陛下就这么巧来书屋,还是陛下亲自来取书?但是她可不敢再问,对着田叔阳笑道:“有劳田院使,您请跟老奴来。”
“有劳。”田叔阳回了一礼,抬脚跟了进去。
跟着来的人不多,但是贺兰韵、秦溪月几个人与宋云昭都有些关系便来了,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这一刻大家都没做声。
宋叶熙心里更是有些惶恐不安,脸色白白的,双手绞着帕子,这……这是惊动了陛下?
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叶熙不懂,越是这般越不敢露怯,一张小脸肃着,一字都不敢多言。
很快田叔阳背着医箱出来,对着张茂全一拱手,张茂全点头,道:“田院使随着咱家去陛下面前回话吧。”
这就是要上达天听的意思。
管事嬷嬷忙上前送人离开,等人走远了,这才微微地松口气。
谁能想到呢,落水有性命之忧的一个眼神都没得了陛下的,热晕的倒是得了陛下青眼。
只是,陛下还未阅看秀女,也不知道各自长相如何,这就只能说这位宋姑娘运气极好了。
管事嬷嬷把宋云昭的名字记住,然后对着众人说道:“好了,诸位姑娘都先回去吧,今日绣技也该要出结果了。”
众人听着就只能先散去,宋叶熙虽然不安,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好留下来,随着大家一起走了。
宋云昭装着装着竟真的睡着了,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边,随着来的人回去后,事情是裹不住的,很快大家都知道被陛下派太医院的院使给宋云昭诊治的消息,一时间哗然,众人的神色很是微妙。
尤其是那边两个落水的比着,更显出落差来。
宋清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派院使给宋云昭诊治?
一时间脸色都有些掌控不住,忙垂下头遮掩,宋云昭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赵筱玉在一旁轻声说道:“清菡,你这个妹妹可真是有本事,指不定会有大造化了。”
说着,赵筱玉的心里也很是不舒服,大家都是来参选的,怎么宋云昭就能比她们走运?
今儿个落水的姑娘不是比宋云昭更惨,结果呢?
另一边,管事嬷嬷们瞧着大家都没心思看什么结果,不由摇摇头,小姑娘还是太嫩了,这点事情算什么,真是没经过风浪啊。
除了落水的以及晕倒的,其他人全都到齐,所有人的绣品一一悬挂出来,掌事嬷嬷让大家亲自都看一遍后,这才公布结果。
结果正是宋云昭从书中看到的,秦溪月的双面绣,陆知雪的独家技法力压众人,鉴于秦溪月双面绣更胜一筹,二人中秦溪月拿了第一,陆知雪落后一步。
这一刻评选出的结果压下了众人对宋云昭的羡慕嫉妒,目光落到了秦溪月跟陆知雪的身上。
秦溪月一如既往的谦逊,陆知雪倒是觉得自己这个第二是理应所得,她原以为自己会是第一,没想到秦溪月居然学会了双面绣,而她竟不知道这个消息。
贺兰韵此时站在宋云昭的刺绣前,瞧着她的绣图沉默了。
这是绣了个什么,野猫扑蝶?
这猫肥肥胖胖的不说,脑袋比身子大了一半,看上去十分怪异,但是看久了竟然也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好看。
她真是觉得自己眼睛可能出问题了,绣成这样,宋云昭居然还大言不惭自己绣得不错,脸可真大。
宋云昭的绣图被不少人围观,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出来,随即笑声越来越大。
宋叶熙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知道云昭今儿个被陛下照拂,这些人羡慕嫉妒,巴不得能找点什么把云昭拉下来,结果这绣图就成了引子。
宋叶熙恨铁不成钢,要是云昭平日肯多练一练本事,今儿个也不用被人嘲讽。
贺兰韵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眼睛里带着鄙夷,“笑什么?宋云昭这绣图就算是不是最佳,也比有些人好,至少还得了中等,那些得了下等的有什么资格笑她?真是可笑。”
宋叶熙瞧了贺兰韵一眼,心头微微松口气,没想到明安县主居然肯帮着云昭说话,这个情分记下了。
贺兰韵扒开人群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宋叶熙,“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宋云昭醒了没,我就不想有人假惺惺的,想看就看,想去就去。”
宋叶熙也担心宋云昭立刻跟了上去,若是她自己回去难免被人说嘴,但是有明安县主在前头顶着,她就不用怕了。
“今日多谢县主为舍妹仗义执言。”
贺兰韵看着宋叶熙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为宋云昭说话,只是瞧不上那些小人罢了,一个个心里不知道想什么龌龊事情,脸上倒是比谁都装得像。不过,伱可比你妹妹强多了,会说话。”
宋云昭那张嘴简直气死人。
宋叶熙哭笑不得,俩人一路回了住处,先去了宋云昭那里。
有宫女守着,见到二人忙起身见礼,“奴婢见过两位姑娘。”
“不用多礼,起来吧。宋云昭怎么样了,醒了没有?”贺兰韵大喇喇的直接走进去问道。
“宋姑娘还未醒。”
“可真够能睡的。”贺兰韵嗤了一声,然后看着那宫女说道:“你去把她的晚饭端来,我跟她姐姐在这里守着就是。”
小宫女迟疑一下,管事嬷嬷吩咐她不能离开一步,眼睛一转,笑着说道:“奴婢这就让旁边屋子的宫女一起提回来,两位姑娘渴了吧,奴婢给你们冲壶茶来解解渴。”
宫女快步出了门,贺兰韵看着宋叶熙,“瞧瞧人家这差事当的。”
宋叶熙暗暗学到了,宫里人做事确实很周全。
她先去看了云昭,果然还在睡着,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她拿出帕子慢慢地给她擦干净,手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并不热,这才放了心。
屋子里有一股浅浅的中药的味道,应该是吃过药了。
贺兰韵看着宋叶熙照顾宋云昭的样子,看着她说道:“我听说你们宋家早就分了家,没想到你对这个堂妹倒是照顾得很。”
宋叶熙心头微微不悦,装作无事的样子慢慢开口说道:“祖父母离世之后,因为我父亲与三叔在不同的地方做官,为了方便这才分了家。不过,我们三家在老家是挨着住的,所以平日跟未分家时一样往来,自然亲近。”
贺兰韵知道宋叶熙这话有水分,嗤笑一声,“有什么好遮掩的,你们家那点事儿我想要打听早就打听到了。”
宋叶熙脸色一僵,随即正色的说道:“县主,我们宋家的家事,也不劳县主费心。”
“啧。”贺兰韵哼了一声,“你倒是个有骨气的。”
宋叶熙心里烦躁,宋家的事情可不算是体面,当初因为参选在定南伯府闹出不少事情,再加上三婶婶与云昭之间的闹剧,若是真的都被人打听了去,传出去到底是对云昭更不好一些。
想到这里,宋叶熙对蔡氏的厌恶更上一层,就没见过这样坑孩子的母亲。
宋云昭一睁开眼就听到贺兰韵的话,张口就说道:“县主,你可不要欺负我姐姐哟,不然我与你没完。”
还哟……酸死她了!
这话把贺兰韵给气的,“怎么夸一句也不行?”
“云昭,你醒了?”
宋叶熙的声音与贺兰韵一同响起。
宋云昭坐起身,宋叶熙忙上前扶着她起来,又拿了枕头垫在她身后,“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没事了,就是累着了又太热这才晕了。”宋云昭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色,她后头是真的睡着了,累了倒也不是假的,说得理直气壮。
贺兰韵也走了过来打量宋云昭的神色,瞧着确实不错,便笑着说道:“宋云昭,你今儿个可算是扬名了。”
宋云昭估摸着跟看病的太医有关系,但是她假装不知,看着贺兰韵面无异样地开口,“不就是晒晕了,这有什么不得了的,还扬名,县主可真是抬举我,谢谢您了。”
宋叶熙看着云昭精神奕奕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心里的担忧一下子就缓了大半。
贺兰韵指着宋叶熙,“不信问你姐姐,看我有没有骗你。再说,你有什么好骗的。”
宋云昭偏跟她怄气,假模假样地说道:“是吗?那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还对我姐姐阴阳怪气的。”
贺兰韵:……
就知道这是个嘴巴上一点亏不肯吃的人。
但是,今日贺兰韵坐得住,似笑非笑地看着宋云昭,“你晕倒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派了太医院的院使田大人亲自为你诊脉。宋云昭,你如今走了大运在陛下面前挂上名,在咱们这群人里,你可是第一人,恭喜恭喜啊。”
“什么?”宋云昭是真的惊到了,什么鬼?
她转头看向宋叶熙。
宋叶熙瞧着云昭的神色不太好,忙开口说道:“云昭,你不用担心,陛下只是前往书屋取书偶尔得知,这才让人为你诊治,巧了而已。”
宋云昭觉得不太对劲,就书中写的皇帝那性子,他岂能做对他无利的事情?
女主在后宫扑腾了大半本书,与一群美人博弈数年,这才打动了皇帝那颗多疑、善变且喜爱报复的小心脏。
她一个炮灰何德何能,能让皇帝对她网开一面多加照顾?
宋云昭立刻警醒起来,肯定有诈。
但是当着贺兰韵跟宋叶熙的面还不能表露出来,只得苦逼挤出一抹微微带着惊喜的笑容。
她太难了。
皇帝肯定没安好心,但是他是怎么发现她的?
难道是那晚铜盆砸墙?
早知道就不砸了。
都怪贺兰韵,她就知道跟女主以及她的死敌们扯到一起准没好事。
“你这是高兴傻了?”贺兰韵瞧着宋云昭的神色古古怪怪的,说笑不像笑,怪渗人的。
宋云昭抬眼幽幽地盯着贺兰韵,不会说话的请闭嘴!
贺兰韵不知怎么秒懂宋云昭无声的控诉,讪讪地闭上嘴。
但是,转念一想,凭什么啊要她闭嘴,她就不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