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就是受点雷罚,或者也断他一条手臂。
这点伤害对寂珩玉来说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更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比起这些,他更担心桑离对他心怀芥蒂。
胸口沉甸甸地,因为烦躁,眉宇间笼上戾气。
寂无对此颇为不甘:[主人还是过于大意了,就算断他一条腿也好过……]
寂珩玉忽然接话:“他牵过她。”
寂无傻眼。
谁牵过谁?沈折忧牵过小狐狸?什么时候的事?
寂珩玉眺望着远处跃动的星火。
很久以前,桑离与他前往渊牢调查双寐,上来后沈折忧搀了她一把。
那时他不清明自己的心意,只是觉得两人相近的身影碍眼。
此时想起,才知那不是碍眼,是嫉妒。
他闭了闭眸子:“若进行顺利,结束后找个机会把他杀了吧。”
沈折忧看过桑离的真身,留着始终是个祸端。
此人并不似表面这般安分守己,从那日之后,他就对秘境之事避讳不谈,想来是在寻找更合适的时机。
——寂珩玉不准备让他活到那个时候。
第1章 091
等司荼清醒过来, 不敢耽误,立马拖着伤重的身体去找沈折忧。
他现在的状态比起司荼好不到哪里去。
整条手臂中了寒霜之毒,彻底坏死, 医仙无力回天, 只能选择截断保命。
虽然痛失手臂,沈折忧却并未表现出太大的不甘。
他平静地坐在床上敷药, 脸上除了苍白便是漠然。
当司荼趁着夜色仓皇跑到他屋里时, 沈折忧明显不赞同地皱了下眉。
为了避嫌,司荼来之前还叫上了月竹清。
门也敞开着, 刚好能让外面的人看到屋内情况。见外面还站着一道身影, 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好些了?”
沈折忧的语气中听不出几分由衷的关心, 更像是顺势一问。
老实说两人间的关系不似外界看来那样熟络。
沈折忧是天门大弟子, 负责教导师兄弟们剑术, 司荼幼年时也崇拜过他, 时日久了又觉得这人过度无趣了些, 日常除了修行便是规训他们。
但是比起神域其他上神, 沈折忧对她不亲近,但也不鄙夷。
司荼不确定沈折忧会不会帮自己, 想到寂珩玉的话, 她决定试上一试。
司荼上前两步,犹豫许久, 撩起裙摆在他面前跪下。
面色无波的男人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阿荼?”
司荼向来骄傲跋扈,他不习惯她这般低伏的模样。
司荼虽说是跪着, 脊背依旧笔挺如初,她本想着多挤点眼泪出来, 结果尝试半天别说眼泪,就连委屈的样子也做不出来。
“师兄, 你要帮我。”
沈折忧一阵头疼:“你先起来。”
司荼满是任性:“你先帮我,我再起来。”
沈折忧无奈叹气,“我帮你,你起来。”
她就当他是答应了,非但起来了,还顺便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他面前。
司荼迫不及待地控诉起他来:“寂珩玉今日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若真的嫁到归墟,怕是都活不到明年开春。我人微言轻,不比师兄你在神域那边的分量。”司荼说着,胸腔跟着闷住一口气,“不出意外,神域怕是马上会派人来带我回去,想强行将此事压下去,再神不知鬼不觉将我嫁到这边……”
沈折忧皱眉:“你不该这样想。”
谈话间,外面突然传来动静。
月竹清走到门前:“神域派人来了。”她看了眼司荼,“是来找神女的。”
沈折忧陷入沉默。
“寂珩玉杀了天门这么多师兄弟,师兄真的就想让此事就此瞒下?”
司荼没再多说一句,沉着脸走出了别苑。
窗外月影深深,沈折忧抚着空荡荡的袖子,深深叹气。
他原本猜测这场意外可能是两人合谋,可很快就被沈折忧否决。
如果真是如此,寂珩玉大可不必断他手臂遭神域痛恨;司荼虽然品性顽劣,也不会由着寂珩玉杀死那么多同门,更不会半夜前来哀求。
业障真有如此可怕吗?
想到寂珩玉那双失控的眸子,沈折忧内心叹气,轻轻闭了闭眼。
**
两日后,群仙宴。
八方仙人齐聚神域明霄大殿。
这座坐落于九重天之上的神殿常年缠裹着辉光,神龙驻守,瑞气万丈。正中为迎天门,琉玉造就,轩俊壮丽。两边神兵把守,再通过那笼入仙光的朝云廊,便是明霄神殿。
“南山上仙到!”
“屈北海云川真君到!”
“霖天上仙到!”
“雪神到!”
众仙陆续造访,三三两两走在一道,交谈甚欢。
“归墟海天衡仙君到!”
此名一出,聚集在朝云廊上的众仙家顿时沉隐一瞬。
“听说两日前天衡君业障发作,伤及不少天门子弟,就连神女也不幸中伤。”这事儿被隐藏得极好,然而依旧有口风泄露。
提及此事,仙家的语气多半是调侃为多。
寂珩玉不是正经修炼成仙的仙人,仗着一滴万法之血脱胎换骨,飞升仙班。各仙表面与他是同僚,实则提及这个名字,多为不屑。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神女有婚约,然而这个婚约在旁人看来也是场笑话。
一个是夔蛇所化的上仙;一个流着罪神的血液,二人结合,可不笑人?就是不知这事要如何收场。
要是神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身为仙人自然说不得什么;要是想计较,他们自然要向着神域讨寂珩玉一笔。
总之如何站队,就看神域是如何的态度。
“这群仙宴,怕是有热闹可看了。”
说话间,一道身影款款而来。
来人身形落阔,银白仙袍滚着云纹,内绣金边,行走间袖摆如云,头戴琉璃玉冠,面容冷清,与这仙山云景颇为相衬。
都说寂珩玉业障发作活不过几年,如今看他步履从容,脊背挺拔如松,倒不像是将死之人该有的气势。
瞧不起归瞧不起,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
一群仙人堆笑迎上:“许久不见了,天衡君近来可好?”
寂珩玉停下步伐,余光一扫而过:“你哪位?”
他脸上挂不住,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我是灵虚真君,先前我们还一起处理过事务,天衡君莫不是忘了?”
寂珩玉轻飘飘挪开视线:“从未见过,谈何许久不见。”懒得搭理群仙,寂珩玉阔步离去,徒留一群人在原地尴尬。
随同而来的岐满含歉意地对一众上仙拱了拱手,迅速跟上。
等他身影远去,其余仙家才上前安抚:“灵虚真君无需在意,寂珩玉如此狂妄,神域定会惩戒他。”
“一个低等的夔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
“待会儿我们参他一笔,看他如何是好。”
“……”
几人三言两语打消了灵虚真君心头的火气,话头又续往了别处。
明霄大殿。
应宴上仙分别按照仙阶入座,寂珩玉位第一排。再上位便是四把神座,无上道尊为中,左右分别是善恶神,最边上空掉的位置便是早就死去的帝启。
“众仙卿前来赴宴,吾甚欣慰……”
无上道尊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大殿,都是些场面话,寂珩玉低眉顺眼,假装听着,实则心思早不在这之上了。
他旁边坐着小雪神。
约莫四五岁,扎两啾啾,估计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一直不安分地晃来晃去,头顶的啾啾也跟着摇来摇去,摇得寂珩玉一阵心烦。
许是有所觉察,小雪神扭头看来。
先是眨巴着眼睛打量会儿,然后露出两颗小乳牙,小声嘀咕:“前些日我收来不少百姓还愿,以此感谢降雪。可是我又没在那云天城布雪,调查一番,就发现那人是你。”小雪神板着张奶生生地连教训他,“私自施云布雪,你可知这是祸乱天运的大忌!”
寂珩玉视线掠过,凉凉一眼,登时惊住小雪神。
他吓得回手抱住护法,眼睛里滚了两汪泪泡。护法一阵心惊肉跳,生怕他哭闹引起上神注意,便偷偷地抱他出去,准备哄一哄再回来。
小雪神从未受过这种委屈,趴在护法的肩头小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