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正要转身离开,听见里面叫了声——
“谁呀?”
她奇怪地回过头,黑漆漆的屋子,没有一点灯火的迹象。
桑桑想了想,朝里面高声喊:“婶子您门开了,我只是帮你……”关一下。
“谁呀?”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
桑桑收起音,沉思须臾,试探性地把门拉开又紧紧闭上。
“谁呀?”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内容。
一股寒气从脚底倏地窜到天灵盖,桑桑后退两步,踉跄地差些就倒在雪地。
她定了定神,拎着灯笼走了进去,试探性地推开门。
屋子里漆黑一片,灯笼那点光源显得尤为单薄,桑桑提着灯笼扫过四面,很奇怪,屋子里冷清异常,丝毫没有生活过人的迹象。
她又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穿过耳房,进了里面厢房,最前面的就是床榻。
桑桑吞咽口唾沫,紧张地攥紧五指,她一步一步缓慢接近,灯笼照过床榻,看到的却是——
纸人!!
黄纸身,朱砂眼,直挺挺并肩而躺。
桑桑吓得脸色灰白,火急火燎就往外跑,跑得急,整个身子扎扎实实地扑在了地上。
掌心被藏在雪地里的尖锐石子扎破,瞬间血流如注,她慌乱无措,也顾不得疼,更管不上那歪歪扭扭倒在旁边的灯笼,匆忙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回走。
安婶子家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邪祟入侵了?
可是竹溪村向来安宁,谈何而来邪祟。
也是奇怪,平日里这村子有点风吹草动的就会引起野狗狂吠,可是今天折腾半天,竟是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过于安静,安静到让她头皮发麻,心里发慌,桑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想快点回家找到寂珩玉。
“夫君,你回来了吗?”
她的叫声回荡在院子里,然而无人回应。
桑桑又是挂念寂珩玉,又是忧心安婶子家的事,她不知道寂珩玉去了哪里,唯恐他也遇到不测,紧张和担忧感让她喉咙收紧,眼前一阵一阵发着晕。
寂珩玉身体不好,更别提是在这样的冬日里,要是遇到不测或者不小心晕在雪地里,不管哪种都是死路一条。
不行,要去找他!
想到在外的夫君,桑桑一时间也不怕了,她胡乱撕了块布条包好左手掌心,扭头冲进夜幕,拎着裙摆朝村长所在的方向狂奔。
“村长,您在家吗?”
“村长——!”
她啪啪啪地拍打门栓,里面却是毫无响动。
桑桑也顾不得其他,强行踹门而入,闯入其中,“村长,你在家吗?”
依旧是没有人理她。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桑桑径直跑进屋子里,其中景象再次让她傻眼。
纸人。
和安婶子家一模一样的纸人!
不对劲,不对劲……
桑桑面色如灰,她转身冲进夜幕中,破开了一家又一家的人。
纸人,纸人,全部都是纸人!!
桑桑和村里人的关系向来不亲近,邻里交往仅限于打招呼,但也不希望看到他们遭到邪祟毒手。
这一圈下来她累得不轻,更多的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慌。
桑桑孤零零地走在村落的小路上,形单影只,只有月色相衬。
她抬头看了眼月亮,步伐再次顿住。
圆月悬挂在树梢。
位置……和她出来时没有任何变化。
她隐约觉得不对,脑海中似乎抓到了什么,然后那思绪像是游鱼般澄,在她准备看清时又迅速逃走。
滴答。
一抹温热顺着指尖下滑。
桑桑低头看去,不知何时,伤口破开,鲜血顺着破口滴滴答答蜿蜒了一路。
她解开早就被血浸透的布条。
那伤口很小,算不上多深,可是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要愈合的痕迹。
桑桑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万物好像是……停滞了?
[往村口走。]
脑海中毫无预兆钻出来一个声音,提醒着她所去的方向。
桑桑恍然明了,朝村口拔足狂奔。
竹溪村本就是弹丸之地,很快就见到了竹溪村最为标志的大石,她气喘吁吁地放慢步伐,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呼吸,一瘸一拐地朝前方奔去。
可距离跨出去只有一步时,面前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墙面挡住了去路,将她彻底拦住。
桑桑心口收紧,捡起一颗石子对着前面丢过去。
啪嗒。
石子就像是砸进水面,眼前空气竟也跟着荡开浅浅波纹。
巨大的震愕感彻底颠覆了她,桑桑只是一介凡人,从未见识过如此诡谲的画面。
[你真是凡人吗?]
脑海里猛然响起的自问让桑桑浑身一震。
她可是凡人?
她若不是凡人又能是谁呢?
桑桑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孤苦无依,四海漂泊,后来遇见寂珩玉,与他红绳系定,珠联璧合,两人在这小村子里安稳过四季。
她不是凡人,又能是谁?
刹那间她想起了什么。
瞳孔颤抖,乱七八糟的记忆潮水似的翻涌而至,桑桑呼吸绷紧,蹲在地上紧紧环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地面摇晃,天地间似要崩塌。
桑桑看到面前景象产生裂痕,整片天地犹如用脆弱的镜面拼凑起来的虚假幻想,天空是假的,树木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艰难起身,欲要踏出一步。
忽然,身后传来记忆中熟悉的桑桑——
“桑桑,你要去哪儿?”
桑桑脊梁一僵,不禁回眸看去。
寂珩玉站在几步远之外,单薄白衣沾染着斑斑血迹,像极了盛在白雪上的红梅。他脸上血痕尚未擦拭干净,深邃一双眸子凝聚在她身上,平静,沉默,甚至有几分让她感觉到陌生的危殆。
他一瞬不瞬看着她,目光中的凉薄阴寒让她不敢直视。
桑桑指甲嵌入肉里,强作镇定问:“寂珩玉,这是哪里?”
“竹溪村。”寂珩玉向前一步,对她伸手,“我们该回家了。”
竹溪村?
不对不对。
桑桑环顾四周。
这里绝对不是竹溪村!
这分明是用她记忆之线编织出来的幻境!!!
也难怪她总有异样。
因为寂珩玉封闭了她的记忆,甚至修改了她的身份!
桑桑掌心覆上丹田,清晰感知到一股属于他的禁制气息在其中燃烧着,她更为诧异:“你对我用了锁灵烛?为什么?就因我是魔神?”
寂珩玉不作回答,一步步向她走来。
桑桑紧抿双唇,怒火席卷至胸膛——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庄园找他签和离书的那个时候,过程中发生了断片,不知是自己遗忘了什么,还是又被他封印了记忆。
但是无论是什么,她都无法接受寂珩玉用这样的方式欺瞒他!
桑桑指尖掐印,正要强行破开幻境时,寂珩玉突然瞬移到她面前,一只手扣紧她的手腕,把她反剪在背后。
这般桎梏让桑桑全身动弹不得。
由于锁灵烛点在她的四方洲,任凭她一身本事也无法施展。
这让桑桑更为恼怒,一边挣扎一边唾骂:“寂珩玉,你是不是疯了?!”
“对不起,桑桑……”寂珩玉颇为悲伤地遮下眼睑,他不顾桑桑拼死地反抗,冰冷掌心遮挡住她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