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崽开心地一阵奔奔跳跳,咕咕噜噜对桑离念叨一句:“我……咕噜……好看,比它。”说完,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桑离没想到它还真的攀比起来了,没有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
寂珩玉见她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开心,跟着挑了挑眉:“它说什么了?”
桑离眼梢带笑,“不告诉你。”
寂珩玉也笑,接着无奈地摇摇头,原本躁动不宁的情绪猛然被之抚平。
两只神兽一前一后往荒水飞去。
估计寂无真的暂时拖住了神域,一路上顺风顺水,并未见神域派兵跟来。
约莫再走半个时辰就到荒水。
离得越近,司荼的表情看起来越发沉闷。
桑离想了想,让大眼崽靠近水麒麟,自己起身跳坐了过去。
司荼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见是她才放松下来。
“有心事?”
“不算是。”司荼说,“近乡情怯吧。”
桑离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两边天云重叠,身下碧海连绵,一望无际不见山峦。
“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想如母亲那般,回荒水守护一方,然而从生来到现在,我一次都没有回去过,你会不会觉得我虚伪?”
桑离摇了摇头,“你身不由己,谈何虚伪。”
司荼笑了一下:“荒水若知我是罪神之女,定会将我送上绞神架。”
就是这么残酷。
被她所怀念的那块土地,终有一日会将她杀死。
司荼故作轻松,可是桑离却在她平静的眼波下看到浓郁的孤寂。
桑离不知道她是否痛恨父神所做的一切,是否会痛恨母亲将她生下,但她知道,这一刻她一定是难过的。
桑离伸手从后环住她,闭上眼将脸颊贴上她的脊背无声安抚。
司荼心头渐暖,轻轻握住桑离抱住她的手,抿唇笑了笑:“我知道你也进了心境。”她说,“阿离,那时我没办法帮你,但是现在,我一定会帮你的。”
此话虽轻,分量犹抵千万斤。
一股涩意直涌心头,桑离深知她身处艰难,如今愿意跟她过来,无疑是与神域作对,可是……她还是来了。
“大眼崽是镜魔。”
司荼恍然,“哦,怪不得那么丑。”
桑离被她逗笑,半天又说:“你就不奇怪,我为何能驱使镜魔吗?”
司荼微微闪了闪眸光,“阿离。”她有所觉察,并未点破,神色比先前严正,“有些秘密一旦说出来,就不再是秘密了,而是你亲手递过去的,一把可以杀死自己的刀。”
好友间无需推心置腹。
信任可以成为朋友间的必要条件;但隐瞒也绝对不代表着背叛。
世人常说世事无常,谁也不会预料到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最起码这一刻,司荼认为她是值得两肋插刀的朋友;若在日后真的因为某些原因反目成仇,兵刃相见,她也希望那一刻同样是光明正大的,而不会因为某些原因牵连,让她成为一个自己都厌恶的小人。
所以秘密就应该是秘密,就应该烂在肚子里。
桑离读懂了她话里的意味,感激多于暖意,她揽紧她,声音由衷:“谢谢你呀,阿荼。”
司荼不自然地拍开桑离的手背,耳根微红,“矫情死了,有什么好谢的,反正我也不在乎你是谁,是何身份,我就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要是开心……”说着瞥了眼飞在前面丑不拉几的大眼崽和寂珩玉,叹息一声,“算了,木已成舟。”
桑离心知她对寂珩玉有芥蒂,忍俊不禁,“其实子珩人很好的。”
司荼听得浑身一抖:“还子珩,恶心死了。”
想到心境里自己也叫过他子珩师兄,那熟悉的恶心感再次翻涌而上,让司荼好不烦躁。
桑离见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可给乐坏了,“我叫你阿荼,叫他子珩,这不都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司荼气不过,“我就不知道他哪点好,要钱没钱,要命没命,除了模样还看得过去,简直一无是处!”
桑离不认同,“有好地方的。”
司荼好奇等她下话。
桑离严肃了表情,一本正经说出了三个字——
“活儿好。”
司荼身子一歪,这等毫不避讳的狼虎之言险些让她从麒麟背上摔下去。
一直在前面偷听两人讲话的寂珩玉同样也是额心猛跳,他闭了闭眼,想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然而如坐针毡,忍无可忍:“桑离。”他叫她,“回来。”
顿时,司荼朝他投去无比奇怪的眼神。
“……”寂珩玉默然几许,改口,“算了,别回来了。”
说罢头也不回,命大眼崽加快了速度,背影显得颇为仓皇。
桑离还从没有见仙君这般失态过,一时间没忍住,靠在司荼肩头笑得前俯后仰。
好玩儿~
两个人都是。
第1章 144
谈声笑语间, 他们终于到了荒水的入口处。
一道悬起的水瀑横栏天地之间,穿过水瀑,便是荒水之域了。
司荼仰头看了眼水波里摇曳的碧绿纹印, 气息熟悉, 定是历任圣女留下的缚阵。
她将掌心贴上水瀑,层层涟漪自掌下蔓延, 水瀑收敛, 透明,从中敞开一条蜿蜒青路。
三人接连进入, 阵门重新在身后闭合。
未等桑离打量周遭, 就见束缚阵天罗地网地施布而来, 牢牢圈锁住他们。
“何人擅闯荒水圣地——!”
哗啦一声响动, 近八名荒水族人一拥而上, 手拿三叉戟首尾夹攻。
这些荒水氏个顶个的强壮, 无论男女, 皆肤色古铜, 肌肉扎实,穿着多是敞胸露背的, 看得出来民风彪悍。
来者不善。
寂珩玉神色顿变, 指尖凝聚微光,大眼崽长尾护在桑离身前, 龇牙咧嘴,凶相毕露。两方之间剑拔弩张, 对面忌惮大眼崽周身魔气,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却也没有因此退让半步。
忽然,人群之后传来一道呵止——
“慢着!”
众人遂声望去。
自后方阔步前来的男子身强体健, 毛发旺盛,肩裹一件蛇皮衣,许是在氏族中有些威望,围攻他们的一行人立马收起武器,让开了一条路。
他对着寂珩玉和桑离打量两眼,毕恭毕敬抱拳作揖:“在下远远地就听到镜魔气息,本以为是错觉,今日一见,果真是恩人。”
恩人??
桑离和司荼彼此交换了眼神,“哪个是你恩人?”
“看我糊涂了。”男人露出一口白牙,径自来到他们面前,看了眼身后大眼崽,对桑离说道,“昔日花山城,我与这镜魔同被关押在赌场,是两位出手相救,在下才得以摆脱奴籍。”
这话一说,桑离倒是隐约有了几分印象。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男子几眼,她依稀记得当初救下的几个奴隶又黑又瘦,肮脏潦倒,可是眼前人宛如脱骨,完全没办法与当初的奴隶联系在一起。
“我是救过一些人,但他们当中似乎没有荒水人氏。”
男人说道:“桑离姑娘有所不知,外面不少人都想利用荒水血脉闯入圣地,所以出门在外,我们都竭力隐藏着自己的身份,避免给歹人可乘之机。便是当日救命恩情,在下也不便告知,还请恩人见谅。”
桑离恍然。
“不知你们是如何进入荒水圣地的?”
他充满疑虑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停留在司荼身上,“这位姑娘似有些熟悉。”
司荼脸上懵了厚重的面纱,遮住全貌,垂下的眼睑避开对视,手指却是紧张地攥紧了桑离。
“青古,就算他们对你有救命恩情,但也不可大意。”身后有人提醒,“三人当中无一人乃我族氏,定然有诈!”
青古回过神,对身后同伴笑了笑,“我来盯着他们,真要出事我来负责。”
身后的人不认同地皱了皱眉。
“三位请随我来。”
众人虽有微词,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跟着青古进入岛内。
如今的荒水氏残存不过万人,所有人居住在曾经的龙岛上,四面环海,此处的子民依靠捕捞而生,定期也会有船队出至海外进行买卖,生活也算是富足。
荒水氏虽然排外,却十分团结。
不管是居住饮食,还是服饰习性,都十分具有特点。
男人多是光着膀子,脊背或者胳膊纹有各种龙腾;女子则露脐短衫,或长裙短裤,穿着偏向色彩鲜明,各种珍珠海贝作为点缀,就连房屋也多是用海底之物修缮而成。
一眼望去,整座岛屿仿若流动的龙宫,珠贝玲珑,流光溢彩。
初次来到母族之地的司荼在看到这等欣欣向荣之象时,骤然红了眼眶。
“阿荼?”
司荼别开头擦去泪痕,“我没事。”
桑离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随青古去了他的居所。
青古住得比较偏远,家宅不大,他一边安顿三人,一边简单透露了些自身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