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战至今,他根本没有发现桑离的身影。
更诡谲的是,就连气息都难以觉察。
若是使用灵力,不可能看不出灵力走势,这到底是什么招数?
树影随风。
忽而狂风大作,惊雨跌落,一只墨色数斯踏风而起。
此兽鹰头人脚,双翼遮天蔽日,乃上古才存在的食人的荒兽。
血液的味道吸引了它,数斯啼声音破空,挥动双翅向韩莽飞来,同时,长眼似的玄冕化骨刀又一次回旋。
韩莽咬牙避开飞刃,闪身飞进林中。
见他跑了,目的达成的桑离不准备乘胜追击,她看过自己的成绩,绞杀魔物的数量是够了的,只要比韩莽先一步出去,那就是胜利,和他非要打出个胜负来完全没必要。
桑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能占据小小的上风是靠着小聪明小才智,她的无我心法使用得还不够纯熟,只能暂时掩藏灵力,不过韩莽也不傻,等琢磨清楚后,势必不再是他的对手。
桑离施展飞天术,直奔出口。
如今距离获胜只有一步之遥。
见此,外面的观者都炸了。
[不出意外,这小仙婢是赢了。]
[确实有些小手段,不服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投了二十万!我全部家当!韩莽赔钱!]
[别说了,四十万的我也要哭了。]
别说了,厉宁西也快哭了。
他不但要哭了,他还觉得自己命苦。
忍不住,厉宁西朝司荼位置看去。
神女前后左右都没坐着人,她双手环胸,高高在上,许是觉察到厉宁西视线,看过来,不屑地哼了声,又专注龙山幻林图。
厉宁西又苦哈哈地看向月竹清,“师姐……”
“活该。”
厉宁西:“……”
岐恨铁不成钢:“我之前就劝过你,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厉宁西:“……”
悔。
就是后悔。
眼看桑离距离出口越来越近,而后面迟迟没有韩莽的影子,他心痛如绞。
那几万灵石……也是钱啊。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贪了,一心一压押注小仙婢,也能赚回来不少,如此想来,神女不愧是神女,有先见之明啊!
厉宁西顿时对司荼佩服的不行,思考仅过两个眨眼间,就偷偷用通天镜发过去结契之约。
叮。
通天镜很快响了声。
厉宁西惊喜看去,很快,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司荼拒绝了你,请仙长再觅良缘。
司荼:[滚。]
厉宁西:“……”
拒绝就拒绝,这么凶干吗?
他闷闷不乐地放下了通天镜。
胜负几乎已定,不少人已经开始下一场了。
然而就在此时,行至出口的桑离猛然停下了步子。
[小姑娘怎么不出来?]
[难不成还想取笑对方?这就过分了吧?]
[本就赢得不光彩,竟还想用这种方式耍弄对手,要我看,赢了大比输了人品,就算进了伏魔宫,也不长久。]
众人都认为是桑离想等韩莽过来,当着他的面飞出出口 ,一时间嘘声不断。
只有月竹清,在吵闹声中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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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
数斯叫声犹如黄雀,嗓音尖细而长。
这声长啼充斥着临死前的挣扎和痛苦,桑离不禁余光睐了眼,刹那间身形僵住。
只见盘旋于林中的数斯胸膛破裂,一道熟悉的幽深裂痕从中产生,一点点撕开开它的身体,不是伤口,更不是刀痕。
裂缝越来越大,数斯在痛苦声中逐渐湮灭。
天门……
是天门!!
和那只镜魔身上一模一样的天门,如今它开在了数斯的身体里!
韩莽呢?
桑离关注着林中的动静,闭上眼尝试寻找他的气息。
气息微弱,像是晕过去了。
桑离见识过天门里的情形,心知一般人去往那个世界就是死路一条。
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出口,又看向扩张在半空的裂缝,两者挣扎间,桑离咬牙跑了回去。
“哎?跑了?”
“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并不能完全看清里面的情形。
在外人的视角里,这就是一场在墨画里进行的皮影戏,包括进去之人也会和画卷融作一体,哪怕天门形成,也只是突然凝在卷轴上的一滴微小的墨点子,不注意看很难觉察。
桑离已飞至林中,她大声呼喊着韩莽的名字,最后终于在某个幻术制成的陷阱里发现了韩莽。
韩莽被困在荆棘树上动弹不得,被飞刃划伤的伤口发黑,似是中了某种剧毒。
桑离急忙帮他解除束缚,顺势接住他的身体。
“能走吗?”
毒素已经扩散,韩莽有些神志不清,本以为桑离早就出去了,见到她时很是惊讶:“姑娘你……”
“别说了,我们快走。”桑离费力架起韩莽,语气跟着急切不少,“数斯身上不知为何形成了天门,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韩莽错愕抬头。
一片水墨山水当中,突兀的裂缝破坏了整张画卷的美感,黑黝黝的裂隙之中流转着雾气,似是某种不祥的征兆。
很快,无数蝠鸟冲出牢笼,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蜂拥出来。
韩莽头皮发麻,满怀愧意地对桑离说:“是我大意,不小心触上乌奴草,此毒不致命,但会暂时封印我的灵力,如今左臂已经没了知觉,你若带着我,只会拖累你。”
韩莽双臂已经麻木,想推开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僵硬地压在她的肩膀上走着。
“姑娘还是先离开吧,趁我现在还能行动,可以暂时帮你断后,你出去后,立马命仙君烧毁龙山幻灵图。”
龙山幻灵图是画中虚境。
只要从外把整张画烧毁,天门也会随之销毁。
毒发让韩莽显得尤为痛苦,“此次比拼是在下输了,韩莽愿赌服输 ,只是对于先前冒犯,仍是心存愧意。”
韩莽一家老小都死在祟魅手中,于是他潜心修行,飞升后毫不犹豫加入归墟,成为一名伏魔卫。
既从道,便舍身。
韩莽从不畏惧生死一事,只是事到如今,还是会对当日的那番话怀恨在心,在看到桑离不顾安危地返回来救他时,这种情绪更是蔓延到极点,让他悔不当初。
桑离从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在她看来,韩莽只是一时口快,并无坏心。远比那些人口不一者强,光从低头认错这一点来说,就够让她刮目相看的了。
桑离搀紧韩莽,完全无视了他之前的那些话,郑重许诺:“我会带你出去的。”
韩莽一愣:“姑娘……”
“未到绝路,谈何言弃。”
蝠鸟已发现了两人踪迹。
此鸟形同蝙蝠,却体型更小,那双光秃秃的翅膀布满尖锐的红刺,颜色发黑,看似剧毒。
蝠鸟叫声犹如女子哭啼,一声接连一声盘旋在头顶,听得人头皮发紧。
桑离背着韩莽,飞天术要慢上许多。
她使出玄冕化骨刀,宝刃一面一面接连分裂,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最后竟形成一张硕大的刀网布在两人头顶,为他们抵挡着蝠鸟的攻击。
然而仍有漏网之鱼。
一只蝠鸟从缝隙中传说而来,绕过韩莽,径自咬向她的咽喉。
“姑娘小心——!”
韩莽惊叫,一把推开了她。
怪物一击扑空,不死心地又发起第二次掠攻,桑离翻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