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不信!”伏天喉伸出手,拇指上的戒指变成一条双头毒蛇,一左一右缠上二人,毒蛇的獠牙正对她们的咽喉。
“老子倒要看看,是你来得快!还是我这蛇咬得快!!”
蛇信子距离她们的皮肤只有一寸。
崔婉凝最怕蛇虫,恐惧让不由得落下眼泪。
桑离余光瞥去。
蛇细细的,黑黑的,头上竟也有一双小角,像极了黑皮肤的寂珩玉。
想到寂珩玉,她眼睛一亮,小小声对它打招呼:“你好呀,小蛇~”
毒蛇困惑地对她歪了歪脑袋。
她侧头一笑,笑容刚好落进了厌惊楼的眼里。
一瞬间,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我数三个数,若你不选,她们谁也别想活!”
“一——!”
“二——!”
厌惊楼恍然间忆起自己的童年。
他是棺材子。
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是吃了母亲的血肉,才侥幸活下来的。
母亲下葬那日,也是他的出生日。
他本不姓厌,惊楼是母亲赐他的乳名,只因父亲厌他,便用“厌”这个字当做了他的姓,同样也是在表达着他对这个孽障的不喜。
厌惊楼自小就展现出了与旁人的不同。
聪明,怪异,力气奇大,这更让村民对他避之不及。
六岁时,父亲抵不过流言蜚语,想要用一根麻绳把他绞死在河里,他逃了出来,至此过上漂泊无依生活。
他不想被骂怪物,想要朋友,想要人爱,于是掩饰起自己的不同,就算被打断一条腿也没再尝试过反抗。
他小心翼翼地苟且偷生着。
直到有一天,有人救起了他——
她叫落婉婉,年龄不大,每天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叽叽喳喳。
“阿厌,有人生来是天上仙,而非地上草,他们只见你落魄;只有我见你不同。”
“阿厌,若你真的无家可奔,无路可走,便回小重山来。”
那时的厌惊楼没好气地回答:“小重山也没我的家。”
她笑意吟吟地说:“我给你盖一个家,铺一条路,你顺着路回来,便能找着我。”她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后来他如约回到了小重山。
小重山里却没有了落婉婉。
鬼吹岭的风冷清得很。
厌惊楼凝着城墙上的二人,思绪一点点摇晃回来。
“我要……”
崔婉凝一点点瞪大了眼睛,胸膛中的期盼几乎要跃出来。
他的嘴唇一开一合,未等众人听清他说了什么,一把长剑忽然破风而来,噗嗤一声刺穿了他的胸膛。
世界跟着静了。
崔婉凝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眼底的泪珠滚落,“阿厌——!”
凄厉的声喊荡于四周,良久都不曾消弭。
伏天喉倒吸口凉气,近乎咬碎一口牙齿,“谁?!!”
桑离顺着剑来的方向看去。
最先看到的是一匹白马。
雪白马驹走得从容不迫,马上那人也渐渐映出全貌。
厌惊楼胸上还插着剑,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血。
他无暇顾及伤口,眼神间满是诧异。
寂珩玉已并肩停留他的身侧,然而并没有在乎厌惊楼如何,只是颇为闲散地注视着城墙上的三人。
“我帮你做出了第三个选择,不谢。”
这句话不知是对伏天喉说的,还是对厌惊楼说的。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反倒是桑离淡定了。
嗯,不愧是他。
确实是寂珩玉能做出来的事。
“寂、珩、玉。”
厌惊楼唇角带血,咬牙切齿。
寂珩玉这才想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扭过头对他挑了挑眉:“看你如此难以抉择,本君就先帮你自我了断了。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厌惊楼气得不轻,又哇地声吐出口血来。
城墙上的人面面相觑,属下小心翼翼观察着伏天喉的脸色,“主人,怎、怎么办?”
伏天喉脖颈青筋绽开,那双镶嵌了兽瞳的眼睛更像是要爆出来一样。
“寂珩玉既然来了,说明就不会放过我们。”他咬牙说,“开阵!让他们都死在这儿!!”
伏天喉提前在此设下了九天都篆鬼杀阵。
此处靠近鬼蜮,此阵可以瞬间召唤万鬼现身,以他一人之力,难抵整个鬼蜮!
在这焦灼之际,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砸在了桑离脚边。
桑离眸光闪了闪,不动神色地瞥向身后,注意到那个熟悉的影子,她瞬间领悟意思。
她按兵不动,又打量向周围。
伏天喉只带了两个人上来,之前那个人离开后,就只剩下昨天那个大汉了。
她再次看向旁边的小蛇。
小蛇睁着双豆豆眼,蛇信子时不时吐一下。
伏天喉正忙于与寂珩玉对峙,顾不上这边的情况。
她眼疾手快,找准机会抓起毒蛇飞跃下城墙,一把抵住大汉咽喉。
毒蛇獠牙发狠刺入大汉血肉,近乎是一击毙命。
同一时,司荼甩出琉云鞭,朝后缠住伏天喉脖颈,手臂施力,用力将他拖了过去。
桑离趁机抢夺下他手上的蛇戒,转身便是跑。
见崔婉凝还愣在原地,桑离情急之下喊了声:“愣着干什么!跑啊!!”
崔婉凝这才回过神,连滚带爬地顺着楼梯跑了下去。
此次变故让伏天喉脸色铁青。
他的五根手指如同树枝般延展开来,绕过身后,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司荼的手腕。
滋啦!!
那只长手迅速窜出魔火,瞬间烧得司荼皮开肉绽。
“司荼!”
桑离看了看戒指,毫不犹豫地召唤出那条双头毒蛇,对着伏天喉丢了出去。
毒蛇迅速伸长,一口咬住伏天喉臂膀。
忽如其来的剧痛迫使伏天喉松开手,很是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宠物。
“你们……”
借此机会,桑离搀扶着司荼向下逃离。
司荼气得不轻,一边跑一边骂她:“你这个不省心的,说好买点心,结果害我和你成了点心。”
“是是是,是我的错,别说了,我们快走吧。”
“我偏要说,你和那个厌惊楼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我就知道,自古以来茅坑配臭屎,狗男配贱女,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唔……”
说话间牵动到伤口,司荼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情况危险是危险,桑离想笑也是真的想笑。
司荼没好气地瞪她:“你还有脸笑……”
桑离没脸笑了。
她笑不出来了。
堵在前方的是密密麻麻的魔族,就算有一百个她也闯不出这铜墙铁壁。
情况危难之际,一片巨大的阴影覆盖而下。
“桑离姑娘,快上来!”
桑离仰起头,冷不丁对上一张崎岖险峻的面庞。
她只能用崎岖险峻来形容,一瞬间以为是伏天喉派来的杀手锏,愣了半晌,从对方的声音中辨认出身份,不确定道——
“岐师兄?”
“是我。”岐挥舞巨翅扫开一大匹人马,横冲直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