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家伙没走多远,再次意识到了一个奇葩问题。
姓李的,脸好像比昨晚看到的,下巴要更加削瘦些。一个人早上和晚上的浮肿程度,有这么明显吗?
总不能因为救自己出去,想了半个小时时间,就神伤成这副模样。懒鬼神情恍惚,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再次放弃了一次捅刀李道金的机会。
而此时,加快步伐往垃圾场方向跑路的女人,很快遇到了拦截自己的警署调查员,比在医疗署的辛夷幸运,她并没有遇到诡计多端的宋眠。
并且,此前路途中,她刻意脱掉了吸水泡胀的外衣,只露出了薄薄的黑色体能服,身上展露了一丝曲线,可你若是认真看来,只会被女人短时间内训练的肌肉折服,她精瘦有力的身材不会给人任何一种能随意亵渎的感觉。
年轻的调查员看着可疑的女人,奇怪问道:“你在海洋公园附近干什么的?”
女人毫不避讳旁人,脱掉了水渍浸满的鞋子,将袜子晾在手里,一脸正气,“长官,在未开发完全的场地野泳是我的错。不至于还要你来盘问我,你来大海边能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调查员适时往天上看了一眼,追加的小型巡回船频闪着灯,正在地毯式搜刮逃犯们。
他努力回想两个逃犯的体型,还有作为共犯的驾驶员,苦思冥想,也只记得对方持槍曾露出来的手。
调查员愣头愣脑的,在光脑上和同事回复了消息,接着直截了当的,让面前的人伸手给自己看看。她垂眸,刻意伸出被创口贴贴满的左手,这只不常惯用的手,老实的举了起来,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因为遇到的是常理意义中仁慈善良的女性,调查员低头之际,并没有多加防备对方,反而在窥到对方受伤的手之后,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你这伤是游水的时候被鱼咬了吗?”
“还是被人抓伤的,我能打开看看吗?”
“还有,能给我看看你的右手吗?”
年轻的调查员,正是一年前在汤泉门口拉起警戒线,对陆三藏言语里指认的罪犯深信不疑的齐逾。齐逾和她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女人在对方认真辨别自己掌纹的时候,认出了他。
“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吗?”
愣头青齐逾的光脑突然发来多条消息,他着急忙慌回了路人,“没看出来什么,你泡在海水里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天上...或者说周围有爆炸等剧烈声效,你仔细想一想。”
有什么异样?
她忽地想起自己在人造岛屿边缘,凝望着自己的脸的场景,女人摇了摇头,一概不知。
“天很黑,看不清楚,我在水下听不清楚。”
齐逾即使在警署历练了将近两年半,他沉不住的脾气时常被老大宋眠诟病,年轻的调查员听到对方毫无辩解的证词,恼怒了几秒,接着说:“女士,我是中央星警署分局的警员齐逾,希望您能配合我们,据实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她凉薄的一笑,继续摇头。
反问对方,“还有别的需要我配合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家了。”
女人抬眼瞧了一眼太阳落下的位置,懒鬼应该跑远了,那条路极其复杂,人流量膨胀,即便他抢车跑路,一时半会儿,警署的人也抓不了对方。她对现在逃生回来的辛夷,还是很放心的,没有蠢的将小鱼丢失。
跟踪了几天,甚至在那艘钟森挟持的星船上,女人也悄悄躲在了暗处。原本抱着惋惜的想法,若是在监狱的辛夷死了,她抢来的身份自动消失失去了作用,却没想到“我”的命挺大,贼老天不收。
既然死亡威胁解除,现在对她威胁最大的人,便是眼前的小警员了。
“我要回家了。”女人嗓子沙哑,徐徐重复着这句话。
齐逾傻眼了,你还什么都没说呢?回什么家呢。
齐逾将手电筒收回,或许是扫过对方身上半干的衣服,放了女人一马。说是只要对方报出自己的身份id,三天之内到警署报到一次便可。
她唇侧笑容不变,神情自如的报出了一道序列号。
“钟莉莉,身份id:XXXXXX。”
齐逾往自己实时链接内部系统的光脑,搜寻了一下,发现真有钟莉莉的名字,可就是照片对不上。他诧异的抬头,对上她平静如水的视线,“别人是女大十八变,你这也变得太多了。”
女人摸了摸左耳的基因锁,“远程验证基因锁id,你们警署的人应该可以做到吧?”
两人在原地等待,浪费了五分钟,齐逾的老油条同事,则是在星船上悠哉游哉的,还在抓捕懒鬼的途中,提醒了一句齐逾,“别在那女人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到底有没有读过深度案件报告,像他们这种偷窥狂,典型的男性偷窥狂,群体组织也是以同性为主。你觉得男犯人会相信女人同伙吗?在这个时候,男性和女性是天然的对立面,永远做不到正视角,两方都有偏颇。”
老警员叹息,等他们这批老人退休了干不动了,也不知道年轻的这一辈,有没有能顶住的。
若是都像齐逾一般乱查案,简直乱了套了。
齐逾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一茬,他好像真的抓错人了,男性偷窥狂群体,的确很难相信异性,男人的恶劣在两个警员的揣测中,展露的彻底。
【哥,那我是不是可以放了这女人?】
【别浪费时间,嗯嗯,你记录了对方的身份id后,核实身份无误后,就没事了。】
【等会儿哥记得来接我,我发一次定位...】
齐逾带着歉意,懦懦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打扰了。”
此时,她努力伪装成寻常女性被拦下来的姿态,佯装生气,又带着一丝恐惧,“长官,你们到底在抓什么样的犯人?”
齐逾偏过头去,不去看“钟莉莉”,此时也不敢透露是在抓偷窥狂。女性对这类案子最为痛恨,也畏惧。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没你的事了,具体的我们也不方便透露。”
像是心虚一般,齐逾扭扭捏捏补充了一句:“是监狱里逃出来的犯人,没你想的那样危险。”说完这句话,年轻警员在心里暗骂自己,哪壶不提提哪壶,监狱里逃出来的犯人,听起来比偷窥狂更危险。
女人果然脸色变得难看,小心的别过了齐逾,两人擦肩而过,只一瞬交错交叉的线。
齐逾和懒鬼一样,忍不住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儿,目视对方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唯一不一样的是,齐逾皱着眉努力回想,这女人长的和谁像呢?他就是感觉眼熟,才大胆的拦下了。
与此同时,大警长出了医疗署。
而宋眠在离开医疗署之前,定睛回看了电子屏幕上的照片册,足足有三十分钟。再次查证了一番小护士的身份。这次,他随手抓了一个要下班的医生,噢,不对,医生是不限定性别的,宋警长迟疑的道出了对方的身份,还问了对方这样一个问题。
“你好,有没有见过眼型...鼻子...嘴巴是长这样的人?”
宋眠毕竟是专业的,他没有权限去调动医疗署的监控数据,但是可以画出来。自小护士不理会自己后,他尝试过两次在光脑里,用手指绘画,画出了对方简单的轮廓。
那名医生原本笑眯眯的,一脸温和,直到看到了今晚召自己来的病人辛夷,口罩之下的笑容瞬间停滞。也不能这么说,宋眠画的人像五官都很像辛夷...整容之后的李道金的脸,但若是让“李道金”站在这副画旁边,还是有细微的不一样的。比如说伪装成小护士的辛夷,她用阴影粉改变了自己的五官走向,刻意为之,导致了差异。
霍华德医生“咦”了一声,帮辛夷隐瞒道:“这小护士很眼熟,可能在我们医疗署吧,不过我并不参与门诊,我是心理科的医生。”
宋眠听到医生是心理科的,还振振有词说辛夷,正是医疗署的在职护士,他起初是疑惑了几秒,随后看到满场奔跑的护士们,宋警长了然,或许是他疑心过重了。小护士没有必要骗自己。
霍华德提问,还有别的需要他帮忙吗?
“如果你哪里不舒服,躯体症状明显,可以白天来挂我的号。”
医生静静的说完了这句话。
宋眠摇了摇头,在两人并行离开医疗署的大门时,霍华德医生多嘴提了一句,“我们医疗署的压力还是挺大的,尤其是上夜班的,非常容易辞职。”
宋警长此时已经到了自己的车前,旁边那辆停的飞车,正是霍华德医生的。
宋眠愣了愣,心想:压力这么大,怪不得那小护士瞧自己挡道的时候,眼神那般可怕,就像要刀了自己一样。
两人的谈话很短。
这次目视人离开的,换成了霍华德医生。
医生背后被凉风吹拂,他视线停在了自己车头白色的亮灯,终于是明白一楼的大换衣间,自己的备用衣服怎么少了一件。原来是被辛夷偷走了。大多数时候,观测者是不能干扰实验体行动的,他们要做的便是记录数据、保护数据。可霍华德或许是一身反骨吧,他不仅想要靠近实验体,还想要参与她的世界。
“这操淡的世界,真无聊。”
“做不完的实验,真无聊。”
“无聊。”
霍华德神色淡漠,缓缓启动了车辆,唯一期待的是,与辛夷的下一次会面。
*
辛夷早早就回到了李家,深夜时分,仆人也没敢叨扰李星野李沐泽两兄弟。
她坐在一楼的大客厅,桌上有两款崭新的光脑设备,辛夷拿起了一款,自如的拆了包装戴在了自己手腕上。拿到了李家的光脑,辛夷大概想起了懒鬼托付的礼物,还在储物室里,她有些惆怅。
汤泉七天内都必定有警署的人,把守着。
若是黑山羊的人透过特殊的光脑,给自己传递消息,她没有及时收到,怕是又得被怀疑。
辛夷忧虑间,神智变得不清,在登陆了自己的光脑账号,还原了之前数据之后,她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至天明,仆人们发现了睡在空调底下的道金少爷,被吓了一跳,尤其是晚上曾为小少爷叫过急救车的仆人,更是心慌慌的,连忙为辛夷盖上了一层绵软的毯子,不薄也不厚。
“少爷,少爷你醒了?”
辛夷昏昏沉沉的,仍然被仆人刻意放轻的动作打扰到,她警觉的睁开了眼,手攒着仆人的胳膊,“现在什么时间?”见到仆人的脸,略过对方的动作,辛夷才放缓了语气,“大哥出去了吗?”
仆人小声答道:“星野少爷和沐泽少爷,都在一路用餐。”
“他们不知道您在楼下睡了一整夜,要不要我去禀报。”
辛夷连忙摆手,李查尔和大夫人等叔叔伯伯,都不在家中,旅游的去旅游,外出公干的外出,她没心思装少爷。便让仆人送了一份餐食,到大客厅,放在自己的眼前触手可及的位置。
仆人走了一会儿,辛夷晃了晃脑袋,到一楼备用的房间简单漱洗了一番,不消多久,她在洗浴室的门口,看见了向自己走来的两兄弟。李沐泽在家中,很少带他那唬人的眼镜,一双澄亮的眼眸认真看着弟弟阿金,悦然语气道:“阿金,你昨晚是在客厅睡的?”
二哥的语气没有质问辛夷,但小眼神出卖了。
李星野和往常一般,穿了法庭的制服,修身的衣服和挺拔的身材,显得人格外神采奕奕,气宇轩昂。
大哥用怀疑的语气说道:“阿金呐,你真大晚上去医疗署了?”
李沐泽霎时间目光变得胆怯起来,没敢看阿金的眼,他怀疑昨天的辛夷,在汤泉全是装的,心理还在害怕。二哥压着嗓子,呐呐道:“没事吧,阿金,怎么又去医疗署了?”
两人围着刚洗了把头发、神智初归的辛夷身旁。
“怎么回事?”
“阿金你哪里又疼了。流星号的医疗舱也不怎么样。”
辛夷懒洋洋的拨开了两人,三人从拥挤的地方来到开阔的客厅,“没事,就是晚上睡不着觉,挂了霍华德医生的号,他开了镇定药剂给我。”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你们也要吗?安眠助神的。”
大哥和二哥立马摇头,他们睡眠可好了。
李沐泽见辛夷都带上自己买的新光脑了,笑嘻嘻的,“我就说阿金喜欢这款,最新出炉的设备,已经提前加好了我们两的id,成为你的紧急联系人。”
辛夷也不是第一次丢光脑了。
她对李家兄弟,和原主的兄弟情,有那么一丝羡慕。
可惜,她辛夷就一人活在世上,母死父亡,无兄弟姐妹。
辛夷不由得问了一句这两人,“哥哥会不会觉得阿金很没用,到处给家里惹麻烦,还丢光脑,要你们每次在家中担忧。”
她垂眸,思绪却不知飞向何方。
下一秒,李星野摸了摸阿金的脑袋,安慰她道:“我们是家人,怎么会嫌弃你呢?”
李沐泽在旁边泪眼婆娑,再一次觉得阿金还是有救的,已经开始自我反省了。
李沐泽继续用屁-股挤走了没眼色的大哥,教师本色展现的淋漓极致,说教式发言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