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我阿玛是正黄旗包衣佐领,在内务府干差。”云珠没想到康熙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能记住自己的出身。
“便如你家这等境况,都不是吃纯白面,那其他人的日子可见一斑。”康熙若有所思。
云珠更是笑了,掰着手指头给康熙算:“都说京城居大不易,臣妾家中仅阿玛一人的俸禄养家,阿弟阿妹年纪大了,要上学要打扮,阿娘要交际应酬,祖父祖母更是时不时得个病痛,待过两年还要准备阿弟成婚的聘礼和阿妹嫁人的嫁妆,家中自然要精打细算。”
说到这,康熙想起了白天里收到的弹劾,说是正白旗里有一旗人,祖上是随着□□打天下的,前些日子家中老娘去了,没有银米办后事,便将家里祖传的□□赏下的器物当了,换了些银子给老娘办后事,这事不巧被御史发现了,便递了折子弹劾他大不敬。
乍一见这折子,康熙怒不可遏,旗人进关才多少年,朝廷每年还发放禄米,怎地日子过得如此狼狈,连丧事都办不下去,立时便要将那人下大狱惩治,没想到却被拦住,说普通旗人日子便是如此,家中凡有婚丧嫁娶全靠典当,更有甚者,冬日里过冬的棉服等过了冬日都要送去当铺。
听着这回禀,康熙还不信,大清朝天朝上国,怎地旗人竟过上了这等的日子。
没想到却听到云珠说这番话。
旗人的生存问题,必须解决,作为旗人大家长的康熙,暗暗下了决定。
云珠还在絮絮叨叨,康熙抛开前朝的事情,看着她这家常的样子,眼中露出沉迷的笑意,如果他生在普通人家,阿玛和额娘想必便会这样唠叨着说些日常。
一时心动,康熙握住了云珠的手,云珠瞬间停了下来:“万岁爷,臣妾妄言了。”
康熙沙哑地声音了带了欲望的痕迹:“没有妄言,不过不早了,安置吧。”
云珠俏脸微红,随着康熙进去洗漱,又是一夜贪欢。
事后,云珠依旧是一只手指也动不了的模样,无力地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床帐,康熙亲昵地摸着她的背,为她抚平急促的呼吸。
“万岁爷,臣妾该回去了。”云珠挣扎着从康熙的怀里离开。
“夜风起了,晚上蚊虫也多,便在这里歇着吧。”康熙不舍得怀中玉骨生香的美人,再次破了规矩,将人留了下来。
云珠从善如流。
于是这事便成了惯例,在康熙到行宫的这几天里,日日招幸云珠,而云珠,日日留宿体顺堂。
云珠一跃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宠妃,香山的消息暂时传不到紫禁城,但这事,在伴驾的妃嫔眼中也犹为扎眼,一时间很多人都红了眼珠。
其中最恼恨的,莫过于宜嫔。
“乌雅云珠,在宫里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独守空房的宜嫔,看着体顺堂的方向,咬牙切齿。
“妹妹。”陪着妹妹出游的郭络罗格格,不赞同地看着她。
“本来就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宜嫔嘟囔着,突然,她又恶毒的笑了:“也不知道宫里的那个贵主子,知道乌雅氏如此得宠,会是什么感受。”
说道这,郭络罗贵人也跟着笑了。
实在是宜嫔得宠的那些日子里,佟佳贵妃给了她们太多暗戳戳的膈应,拿出去说好像小题大做,但遇见了确实很影响心情,郭络罗贵人脾气再好也烦的不行,想到佟佳贵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实在不能不愉快。
“算了,便让她再得意几天。”宜嫔想起了什么,胸有成竹的笑了。
连宜嫔都避了云珠的锋芒,其他有子的妃嫔对这事看得就更淡了,有了子女便有了下半辈子的依靠,对于康熙的宠爱,她们已经看开了。
就连以前最为得意的呐喇氏,被康熙淡了段时间后,她也看开了,只一心扑在阿哥身上,督促着阿哥上进。
更别说,这香山行宫,小阿哥和小格格们也全都被带来了,行宫里规矩没有紫禁城严苛,在宫中阿哥、格格们集中在一处居住,和各自额娘见面时间有限,在这行宫里却是随着生母居住,她们亲香孩子还来不及,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
就这样,在来了香山行宫后,云珠几乎得到了独宠。
她安之若素地受了。体顺堂不愧是帝王的居所,这里面摆满了奇珍异宝,云珠伴驾的时候随着康熙品鉴他的收藏,经常看到上辈子在历史书上出现的国宝,能够亲手赏玩品鉴这些珍宝,并且还有这个帝王权势最鼎盛的人悉心讲解,这种感觉简直不能更好。
乐滋滋的云珠,在这体顺堂里找到了快乐源泉,康熙忙的时候,她便一头扎进珍宝之中,短短几天,她已经见到了王徽之的字,顾恺之的画,赵明诚精心收集的金石、景德镇烧制的陶瓷,样样是精品,件件是绝色,都是放在后世故宫里展出,能引得人排队一整天的存在。
而现在,只需要她动动嘴皮子吩咐几句,便都被送至她的眼前,此等快乐的日子,实在让云珠不得不沉迷。
这一日,云珠正拿着西洋镜仔细地赏玩着,康熙突然回了体顺堂。
“恭迎万岁爷。”云珠忙放下西洋镜,几步迎上去,帮着康熙换上家常衣服。
这个点并不是康熙往日里过来的时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云珠一边接着康熙的衣扣一边想着,不过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应当不是坏事。
厚重的朝服脱下,康熙长长地吁了口气,温热的帕子擦干背上的汗水,重又带来舒爽,透气的衣裳披上身,他又喝了杯温差,这才舒服地靠在迎枕上:“广东那边说是海外来了艘大船,上面的人说什么要传递上帝的旨意,给朕进贡了一些东西,朕见着有些意思,便拿回来给你瞧瞧。”
云珠忙从梁九功的手上接了过来,这是一个挂在墙上的挂钟,表面镀了一层金子,和大清的技艺比起来显得很是粗糙,但西洋人加了些巧思,在这钟里加了一个小鸟,会从盒子里蹦出来唱歌报时,康熙瞧着有点趣味,便拿了回来给云珠把玩。
果然不出康熙的意料,云珠一见到这个自鸣钟,便爱不释手,一时间连他都忽略了去。
第51章 围猎
康熙坐在云珠旁边,看着她摆弄了一阵后,猝不及防地扔下一个大消息:“猎场准备好了,明日便可以去围猎了。”
“围猎?”云珠惊喜地回头,眼中亮晶晶的。
对于围猎,云珠是好奇的,上辈子她只在动物园里见过野生动物,打猎更是只在电视里见到。往年在其他行宫避暑的时候,都有围猎的活动,这一年在香山住了这许多日子,一直没听见围猎的风声,云珠还以为要与围猎错过了,心下不是不遗憾的。
没想到突然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你可会骑马?”康熙笑着说道:“若能骑马,倒能去凑凑热闹。”
“我会的,我会的。”云珠小手攥住康熙的衣袖,使劲点头,生怕动作慢了便会让康熙收回成命:“在家里阿玛教过我骑。”
“既会骑马,便去散散心也无妨,只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康熙笑着叮嘱。
云珠兴高采烈地应了,忙让小珠子给春杏传话将她新做的骑装找出来。
康熙摇摇头,踱步进书房,拿起本书看了起来,云珠默默跟上,慢慢地给他研墨,但力气较之往日都要大上几分,心神明显地放了大半在围猎之事上。
康熙屈起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咚咚的声音短暂的唤回了云珠的神智,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康熙身上,但很快,又明显的心不在焉起来。
今日规定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康熙望着手中的书如是想着,干脆便将书合起,放下,宽厚的手掌握住云珠的手腕,使劲用力,将云珠拉入自己的怀中,身体力行的将云珠的注意力唤回。
“万岁爷,不,不要在这...”云珠满面潮红,窘迫不已,双手推搡着身前人的胸膛,但她这力度在青年帝王的眼中,语气说是拒绝,不如说是诱惑。
心火一簇簇地烧着,康熙从云珠肩窝上抬起头,打横将云珠抱起,并蒂纹绣花软底睡鞋挂在云珠白皙的脚上,欲掉不掉,格外勾人。
好半天,云珠脚尖绷紧,摇摇欲坠的睡鞋终于从蜷曲的脚尖掉下,涂着嫣红丹蔻的脚趾蜷缩舒展,起起落落。
一夜好眠,翌日,云珠从酣睡中醒来时,康熙已经去了猎场。
“春杏,快,快,将我的骑装拿来。”云珠兴奋地吩咐着春杏。
春杏也高兴地应了,步履匆匆地回去取了云珠新做的骑装,并收拾好合适的配饰,卷了个大包袱送进了体顺堂。
正好赶上云珠用完早膳,繁复的首饰一概舍弃,只将头发紧紧盘起,系上白玉做的坠子点缀,华丽的宫装换成飒爽的骑装,湖蓝色的骑装给夏日里添上一份清凉,更加衬得云珠清新可人。
对着镜子整理完形容,云珠再也遮不住这份兴奋,忙带着春杏往猎场而去。
香山猎场很大,圈了一整个山头围猎,山里不仅有野生的野兽,还有一早便被赶进去的,饲养好的动物。山的外围是一些兔子野鸡,给女眷和幼童练手游玩,再往里走,便是狐狸麋鹿,山的最里面,甚至还放了狼熊老虎,这些地方,才是康熙带着勇士们的围猎之所。
云珠走到专门留给女眷的看台,她到的时候,其他妃嫔都已经到了,就连一心照顾小阿哥的马佳氏,也短暂的放下了包袱,兴致勃勃地望着远方的八旗勇士。
看台上几乎被女眷坐满,不仅有宫妃,还有随着夫君前来避暑的诰命夫人,云珠噙着微笑,拒绝了诰命夫人给她让座的好意,径直到空座上坐下,正巧了,这空座,便在宜嫔旁边。
一时间,看台上的人都借着喝水的机会悄悄打量,只见云珠和宜嫔两人并肩而坐,一个着蓝,清丽如水,如兰般淡雅,一个穿红,热烈似火,如牡丹般艳丽,真真是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新欢撞上旧爱,也不知谁会更胜一筹。
正当众人浮想联翩时,前面的号角吹响。
康熙骑着高头大马,振臂高呼,八旗勇士纷纷响应,大声呼号,猎场里瞬间充斥着慷慨激昂的声音。
很快,康熙便训话完毕,挥动鞭子,训练良好的马匹如离弦的剑般奔射而去,其他人也催动骏马,跟在康熙身后前进。
旌旗蔽日,尘土飞扬,马踩着大地发出的震动之意,连远处的云珠都能感受到。
康熙带着人进了树林,勒住马匹,又和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大部分逐渐分散,各自寻了个方向散去。康熙则带着贴身侍卫往中心地带而去。
原本密密麻麻全是人的地方,瞬间只剩下那些围观的宫妃和夫人们。
荣嫔见了康熙的英姿后,心里惦记着小儿子,再坐不住,很快便匆匆离席。
荣嫔离席之后,在宫中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那些人,如董氏,也找了理由离开,而惠嫔却留了下来,享受着这份自在时光,至于宜嫔,早便跃跃欲试地吩咐着小太监,带她去马场选马。
就这样,宫妃们很快四处散开,至于那些诰命夫人,也早便三三两两地约着到处看看,看台上很快便空无一人。
作为旗人女子,云珠在家时也是学过骑马的,骑术不能说十分精湛,但也很看得过去了,她随着走到马场,见宜嫔正在仔仔细细地挑着马,云珠也不着急,她慢悠悠地将马场四周转了一圈,将旁边的一水一木都不错开地看了一边,这才招手叫来一个马场服侍的小太监。
小李子长得瘦小,有没有个得势的干爹,在这马场里都不怎么讨喜,宫里贵人选马,好的位置早早便被占据了,他连身影都挤不进去,只能羡慕地望两眼人群,老老实实地干着手头的活计。
却没想到,他垂着眼睛仔细喂马的样子入了云珠的眼,云珠觉得这小太监对马的热爱是做不了假的。
在小李子激动地跑过来的时候,云珠柔声说道:“我想要一匹性情温和些的小马,你帮我仔细挑挑。”
小李子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这马场的马再没有谁比奴才更熟悉了,奴才一定给您找到最温顺的那匹马。”
云珠愉悦地笑了出来,那一笑如莲花初绽,小李子红着脸引着云珠往马匹走去。
已经挑好心仪马匹的宜嫔,正好听见云珠说想要一匹性情温和小马的话语,嘲讽的冷哼从鼻子间溢出。
云珠也不生气,她虽然怀念上辈子,但对现在的生活也是满意的,不管怎么说,好歹吃喝不愁性命无忧,骑马有危险,选马需谨慎,她还没过腻这个清宫生活,是绝对不会给自己平添风险。
顺着宜嫔牵着缰绳的手望去,只见她挑的是一匹大白马,这马看着便神骏非常,被宜嫔拉着马缰停在原地,马蹄不耐烦地在地上刨土,鼻翼间发出滚烫的热气,看着便很有脾气。
试探地伸出手,顺着马的下巴轻轻抚摸,原先一脸不耐,只想撒丫子奔跑的马在云珠的抚弄下逐渐安静下来,发出舒服的哼叫声。
见着自己精心挑选的马在云珠手下没有出息的样子,宜嫔更加生气,瞪了云珠一眼,扯着缰绳将马拉走。
马毛从云珠的手心划过,很快一人一马便从她眼前消失,云珠也不管其他看见这一幕人的窃窃私语,只随着小李子前往马厩。
马厩里一排排的全都是骏马,小李子径直走到一匹矮矮小小的枣红色马前,和其他马的神骏相比,这个马好像袖珍许多,看着便小巧可爱,更重要的是,这马果然和小李子说的一般,格外亲人,云珠才走到它的身旁,它便嘶鸣着将马头往云珠手里蹭,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珠,温柔又亲热,看得云珠完全抑制不住满腔的喜爱,当即拍板,就要这匹马。
小李子殷切地将这枣红马牵出,云珠在他的服侍下翻身上马,小枣,云珠给这马新取的名字,果然温顺,背上添了个人,也不急不躁,连马蹄都没动,云珠便这么稳稳当当的坐上了小枣的背。
拉动缰绳缓缓使力,小枣顺着云珠催动的方向走去,路上云珠遇见好几位诰命夫人,也同样骑着马在慢悠悠地踱步,只一直未见到宜嫔的身影。
云珠也没管那么多,她对这次围猎期盼已久,她骑着小马,背着弓箭,走进了猎场的外围。
八旗勇士们都已经进了内里,外围只有零星几个女眷,云珠将轻便小弓拿出,使劲地找着猎物,小枣随了云珠,也是个慢性子,慢悠悠地在林子里踏步,云珠坐在马背上,仔仔细细地寻找着猎物。
这里!
很快,云珠便眼前一亮,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精制的箭矢从云珠手中飞出,不偏不倚地射中了趴在草丛里兔子...身前的树上,兔子受惊跳起,飞快窜出不见了踪影。
云珠俏脸微红,她骑术尚好,但射箭准头不佳,以前在家中时,每次打猎她都空手而回,但她愈挫愈勇,越射不中越惦记着打猎,好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她只看一眼射偏的箭矢,毫不犹豫地又抽出新的,寻找新的猎物。
砰砰砰砰,一箭又一箭射出,云珠射中的猎物数还是零,她射出的箭,总会精巧地偏去匪夷所思的地方。
骑马在一旁看了一段时间的康熙闷笑出声,引起了云珠的注意。
“万岁爷。”瞬间,云珠带来的人跪了一地。
“起来吧。”康熙挥着马鞭将人叫起。
“万岁爷,您怎么在这里。”云珠惊讶地问道,一想到她那蹩脚的射箭水平被康熙看了正着,她洁白的脸颊迅速被血色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