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同尘放低了声音:“所以你知道该把苗苗送去福利院。”
她想麦子很清楚,捡到苗苗要送去警察局,送去福利院,但他不想把苗苗送去,或许苗苗也不想去,所以苗苗才会见到警察就躲起来,因为麦子告诉她:警察发现她会把她送去福利院。
麦子看向叶同尘,点了一下头,“知道的,可那里很可怕,挨打吃不饱饭,叶律师没有去过不知道的。”
可晓山青待过,他很清楚麦子说的可怕,尤其是对于残疾的孩子,在福利院总是会被欺负,挨了打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的。
“我不能坐牢,我得出去挣钱给苗苗做手术。”麦子提起苗苗,眼眶又红了,“苗苗需要很多钱做耳蜗手术,她听力越来越不好,我害怕耽误了她学说话。”
他扣着手指,局促不安至极:“我要是多读一点书就好了,有文凭可以打工攒钱给苗苗买好的助听器。”
晓山青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他觉得难过。
叶同尘的手指轻轻放在他记录的笔记本上,他的笔尖在白纸上按的很深很深,她的手指放在那些印记深深的字体上,对麦子说:“我可以为你争取不坐牢。”
麦子那双眼就亮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叶律师?”
“我会尽力。”叶同尘说。
晓山青看着她的指尖,眼眶热的很厉害。
叶同尘又说:“但苗苗以后不能再跟着你了。”
麦子的眼暗淡下去,皱紧了眉,想说什么,叶同尘低低说:“她跟着你没有户口,无法上学,你要她以后像你一样吗?”
麦子的话就噎在喉咙里,望着她好半天眼睛红红的摇摇头,“苗苗要读书的,苗苗比我聪明,要做大学生。”
第35章
临出警局前, 叶同尘又问了面包车上的遗体处理的后续情况。
警察说,遗体的家属昨晚半夜就来领走了,录口供里说会让人运送遗体,是为了送到杭市郊区的兴山村下葬, 因为家里规矩没出嫁的女儿死了不能进祖坟。
这种事情警察也没办法插手, 查清楚遗体本人确实是自杀身亡, 没有什么疑点,就让家人领回去了。
这桩自杀案几天前还上过杭市的新闻,标题就是——不满被逼婚, 女子跳楼自杀。
而仔细看这条新闻,自杀的女子才刚满二十岁。
叶同尘和晓山青出了警局, 还听见跟着她的女鬼在身后唉声叹气说:“我真不知道他这种情况, 我要是知道他和苗苗这么可怜我真不会干扰他的导航害的他车坏半路上……我们家居然就给了两百块, 还那么骂人……”
“唉,我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内疚的事……叶律师我想弥补,不然我这做鬼投胎也不会安心……是不是麦子拿到丢车人的谅解书就能争取不判刑啊?”
她飘在后面说:“丢车的好像是我家的朋友,那个人来我家不知道跟我爸妈谈什么,那辆面包车就停在我家附近的停车场……那么巧就被麦子偷了, 丢车的报警后还是我占线麦子电话警告他很快就会被抓的……”
哦,怪不得麦子车开到半路就知道失主报警了,来直播间咨询,原来也是她为了吓唬麦子做的。
叶同尘顿住了脚步, 女鬼就更心虚了:“我能为他和苗苗做点什么吗?”
叶同尘对晓山青说:“你先上车,我接个电话。”拿着手机去了一旁。
晓山青坐上戴也的车,满腹心思的看着警局门口接电话的叶同尘, 她的手机屏幕还是黑的……真的在接电话吗?叶尘最近这两天,也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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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同尘站在墙角拿着手机, 面对着女鬼问道:“你叫魏盼盼对吗?”
女鬼点点头。
叶同尘望着垂头丧脑的她,又问:“魏盼盼,你留有遗书吗?”
女鬼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写就被劈开了卧室门,然后我就跳楼了。”
叶同尘却说:“这个可以有。”
“嗯?”女鬼疑惑。
叶同尘和她说:“魏盼盼,遗书是拥有法律效力的,你有权利处理你自己的身后事。”
女鬼吃惊,原来遗书有法律效力啊!可是……她已经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叶同尘宛如听见了她的心声,淡笑了一下说:“来得及,魏盼盼。”
那一刻魏盼盼觉得叶律师这个人……充满了一种奇特的神性。
叶同尘上了车,晓山青试着问她:“接完了?是谁打来的?”
“一个新客户。”叶同尘淡定的说,又在晓山青惊讶的目光中问她:“对了,你义父是抱一道观的荣誉观主,他替人做法事吗?”
“啊?”晓山青装满科学理论的大脑短暂卡壳了几秒,“你是指什么法事?”
“替人办后事的法事。”叶同尘说:“我一个客户想请道士办后事。”她不清楚现在抱一道观还允许不允许做法事,所以就问荣誉观主接不接超度亡灵的活。
晓山青想了想:“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没见我爸做过……但我可以帮你问问。”
他低头翻出他爸的微信,打字问他:您替人做法事吗?我的朋友叶律师有客户想办身后事的法事……
边写边觉得未免有点荒谬,他爸这个道教协会会长其实是个国家职位,不是那种道观里的道士……
但刚发送出去,他爸就回了过来。
【爸】:什么时间?
晓山青震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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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律所,苗苗就站在门口,贴着玻璃在往外看,看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出来,眼睛亮亮的在车外面左看右看,像是找人。
戴也和霞婶说,苗苗从他们走就一直在门口等着,说要等哥哥回来。
她以为她哥哥会和叶同尘她们一起回来。
晓山青看着她的样子有点难过,摸了摸她的脑袋比手语说:哥哥没回来。
苗苗有些失望,很主动的上前拉住了叶同尘的手,努力的说话问:“哥哥几天回来?”
叶同尘牵着她小小的手,低头对她笑了一下说:“很快,我收了你的委托金就一定会帮你办到。”
她收了苗苗五六根棒棒糖的委托金。
苗苗仰头看着她,很信任的点了点头,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点头,又朝晓山青也比了一个大拇指点头。
晓山青笑着替叶同尘翻译:“这是顶呱呱的意思,苗苗夸你顶呱呱。”
叶同尘忍不住笑了,蹲下身把她抱了起来,好孩子,要像晓山青一样读书明理,好好生活。
进了律所,叶同尘把苗苗交给霞婶,让他们先吃午饭,她拿着纸笔去了卫生间。
“怎么去卫生间还拿纸笔?”晓山青疑惑,又说:“我们等你一起吃。”
叶同尘却说不用,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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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了之后,女鬼魏盼盼跟着飘荡进来,看着叶同尘把纸笔放好,和她说遗书该怎么写才有法律效力,又说:“我开灵台之后你就上我的身。”
魏盼盼除了震惊就是感激:“叶律师你真要我附你的身去写遗书吗?这会不会对你身体有害啊?你……就不怕我占了你的身体不走吗?”
叶同尘笑了笑,“不走你会灰飞烟灭。”附体并不是书里写的那么简单,不然沈确就不用躺在医院icu里受罪了,大可以随便附体另一个身体。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大费周章的换命。
她能够复生在叶尘的身体里就是一件很令她费解的事情,怎么会怕魏盼盼这样纯良无害的鬼魂。
“来吧,记住我教你的格式,写清楚。”叶同尘闭了眼,手指交错结印在额心猛地开合,金光从她的眉心处乍然而现——
魏盼盼听见叶同尘叫她的名字。
“魏盼盼。”
她有一点感动,这辈子连她父母都没有对她好过,可萍水相逢的叶律师,被她缠上还愿意这样帮她。
“谢谢你叶律师。”她很低很低的说了一句,按照叶律师的吩咐附体进了她的身体里。
外面坐着等叶同尘的晓山青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里面亮堂着金色的光,“大白天的怎么开灯?”
等了好半天,叶同尘才开门出来。
晓山青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好白啊,像是生了病似得,“你不舒服吗?”他忙问。
叶同尘坐下,伸手摸了摸暖气片:“没事,就是太冷了。”鬼魂寒气太重,她大概会感冒一两天。
戴也忙给她倒了热水,放在她手边:“喝点热水。”
“是不是去警局穿太少了?”霞婶摸她的额头:“这么凉啊?我就说天冷得穿上保暖衣保暖裤,不能贪漂亮。”
“要不要看医生啊?”晓山青发现她嘴唇都发紫。
叶同尘却说不用,她吃口热乎饭就好了。
一只小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苗苗望着她,伸手过来捧住她的手像是要替她焐热。
真是好乖的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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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叶同尘休息了一会儿就和晓山青出发去办事了,却不是去找面包车的主人,而是去了杭市郊外的兴山村,她说要来办一下新客户的案子。
一进村子,他们就看见在办喜事的一家。
说是喜事是因为门口贴着红色喜字,酒席也在村子里摆了十来桌,可是没有喜堂,也没有其他办喜事的仪式,甚至连门口贴的对联也不是喜联,而是挽联。
叶同尘下了车,带着戴也和晓山青直奔这家家里。
门口吃酒席的亲朋好友都狐疑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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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们,晓山青也很狐疑,跟着叶同尘进了人家家里,听见叶同尘问:“魏盼盼的父母在这里吗?”
很快,屋子里就匆忙走出来几个人——一对中年夫妻,一个中年男子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你们就是魏盼盼的父母,魏军和李桂兰吧?”叶同尘看着那对中年夫妻,他们穿着整整齐齐的西服和红色羽绒服,就好像自己的女儿真的在办喜事。
“你是谁?”魏军皱眉问她。
叶同尘从文件夹里掏出了一张用笔记本写的遗书说:“这是魏盼盼留下的遗书,她委托我作为她的律师来为她处理身后事,她在遗书里写自己死后遗体要交由殡仪馆火化,你们偷偷把我当事人的遗体贩卖了对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晓山青,这个客户是什么时候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