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接过父亲递来的两盒巧克力,看着上头大大的英文,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一阵甜意。
“那干脆给承慧也带一盒。”
顾承安以前尝过巧克力,还是托人从港城带的,甜,比这边的糖还甜,不过那甜又有些特别,非常浓郁,总之有些奇特。
“承慧那丫头肯定喜欢。”他帮忙拿着巧克力。
家里又添了冰箱,一台浅绿色面门的单开门冰箱,分为两区。上头是冷冻室,大概三十公分高,主要是冻肉的,现在才二月底,京市天气冷,仿佛是天然的冰箱,可等到了盛夏,天气炎热,食物易坏,冰箱的好处就来了。
苏茵四处摸了摸,有些激动:“那咱们还能冻冰棍?”
顾承安一笑:“是能冻,等天儿热了就多买点冰棍回来冻着,想吃的时候不用出去大老远买。”
“好。”苏茵眉眼一弯,可看得苏建强心里一酸。
他印象里的闺女小时候就馋冰棍,当年他回去探亲给闺女带了一根冰棍,几乎没什么味道,从镇上揣到家里就快化成水了,小丫头还吮吸着冰棍棒舍不得撒开手,毕竟这是小苏茵第一次吃上冰棍。
冰箱下头是冷藏室,面积宽敞许多,高度也近一米,冷藏室的门上有放鸡蛋的格子,里头还有分开的格子间,能分门别类放菜。
“不愧是花了两千多的玩意儿。”苏建强满意地拍了拍冰箱顶。
吃了午饭,苏茵便和顾承安带上巧克力出发了,叫上顾承慧一块儿送爷爷去中医院找简医生看看身体。
过去几年,一直是简医生在替顾家人和苏家人料理身体,时常把脉问诊,他医术高明,等政策恢复后,即使被请去帮忙培养中医人才也没忘了旧情。
顾老爷子哪里喜欢去看病,要说找简医生下下象棋还成,看病就算了。可他被三个小辈架着,连哄带骗地忽悠了过去。
只一点,他不去医院!去了医院,过往那些打仗时生离死别的场景便回闪,让人难受。
“放心,爷爷,咱们去简医生家里,他今天难得休息。”
简医生如今依旧独自居住在租来的小院里,侄儿和侄媳妇接了他几回,他也不愿意回去,多年的受苦受□□经历,还是让这个老头子留下些不可磨灭的阴影,更喜欢独居,只小辈来送饭还是收下。
把完脉,他嘱咐几句,便埋头开起药方。
“小简哪,你现在可忙是不?”老爷子看着简医生在纸上开药,顺便问一句,“什么时候来我家里,咱们杀两盘。”
“老爷子,我可忙,你是退休了,我还得忙着看病还得去上课。”
过去十年的运动,太多中医人才遭到针对,如今这方面人才紧缺,可不得好好培养。
“年轻人,是得拼点。”
简医生看着自己人到中年的模样,听着顾老爷子的一句年轻人,着实不太适应。
看完病,顾承安去买药,苏茵便趁机提了采访的事,她知道简医生的性子兴许不愿意接受采访,可总得试试。
果不其然,简医生大手一挥,直接拒绝:“算了,我一糟老头子接受什么采访。”
他如今贵为中医院首席主任,又是中医药大学的特聘教授和教导主任,也还是过去的一副落魄样,穿得破破旧旧,胡子拉碴,与大家印象里光鲜的医生与教师形象严重不符。之前在学校里,不认识他的学生还以为他是学校里的清洁工人。
简医生不喜欢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更不愿意去出风头,他现在只想安稳过日子。不过念着苏茵这女娃人不错,仍是替她介绍了中医方面的几个泰斗人物。
苏茵也没强求,问过便是,收起简医生写的介绍信,准备后面去中医院跑一趟。
“爷爷,您可得注意身体啊。”
“是啊,到时候让奶奶监督您吃药。”
顾承慧搀扶着老爷子左手手臂,苏茵则搀着右边。两人贴心地念叨起来,让老人家按时吃药。
老爷子听得耳朵都快起茧,闷笑着数落两个小丫头:“小女娃不能这么爱念叨。”
说着话看看在一旁插不进手的孙子,试图寻找知音,岂料顾承安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把爷爷全卖了出去,甚至添上一把火。
“茵茵和承慧说得挺对。”
顾老爷子:“…”
真是我的好孙儿!
将老爷子送回家,苏茵接过婆婆递来的苹果,和承慧以及顾承安分着吃了,复又掏出一盒在友谊商店买的好时巧克力。
盒子里有两板巧克力,一板上共有十块巧克力,呈方形的棕黑色。
“这什么洋玩意儿,看着挺怪的。”钱静芳被儿媳喂一块,连连拒绝,“还是你们吃。”
“妈,您尝尝吧。”
苏茵坚持喂了婆婆一块,见她抿着巧克力,舌尖感受到香浓的甜味,眼睛瞬间亮了。
转头,她又掰下一块巧克力送顾承慧嘴里,听着顾承慧不住夸好吃。
“我们昨天在友谊商店碰到几个外国人,听他们指名道姓要买这个,猜着肯定好吃。”
“味儿确实是不错。”钱静芳也贪吃得吃了两块,满嘴香甜。
苏茵掰了一块想递给顾承安,男人却没眼力见似的不抬手来接,她一个眼神过去,顾承安却更来劲。
“喂了妈和承慧,对我就区别对待是吧?”
苏茵:“…”
幼稚!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念叨出来,可手上动作还是诚实,喂了一块巧克力到他嘴边。
见他含着咬着巧克力,便有些期待他的评价,毕竟这男人不算太喜欢甜食。
“甜吗?”
顾承安漆黑的眸子就盯着她,看着苏茵望过来的眼眸像是汲着清泉,翘挺的鼻尖如珠,樱唇张合,唇角不自觉扬起,一副能甜到人心里去的模样。
“嗯,很甜。”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评价巧克力。
吃着巧克力,顾承安关心起堂妹的终身大事,“承慧,昨天你们和魏秉年家里谈得怎么样了?”
顾承慧提起这事儿便有些羞涩,可羞涩之余更多的是欢喜,她是个不吝啬表达自己心意的人。
“谈得挺好的,说是要合了八字拿去找人算日子,我还想着随便挑一天呢。”
钱静芳对侄女的终身大事操心,加上她本就是个热心肠,便道:“这种事不能随便,是得好好算,当年你四哥四嫂结婚就是算了的,你看,是不是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顾承慧对这种事情完全不懂,闻言也好奇:“真的这么灵啊?三婶。”
“那可不!结婚不是小事,两个人一辈子多少年时间,得选好日子,以后才能平顺。”
“哇,真的好多讲究。”
顾承安和苏茵顾母给顾承慧讲起那些习俗,对视一眼,都笑开。
顾承安开玩笑般一句:“钱静芳同志,宣传这些封建习俗要不得啊。”
“你懂什么!”钱静芳心里可有主意。
几人聊到吃了晚饭才各自回家。钱静芳给儿子儿媳装了一网兜苹果和香蕉:“这是军区发下来的,一箱国光苹果,一箱香蕉,我都装了一半,你们拎回去吃。”
转头想给顾承慧也装些,她连忙摆手,说自家厂里也发了,她都吃了好些了。
顾承安拎着东西,和媳妇儿以及堂妹一块离开军区家属院,苏茵见那网兜分量沉,数量肯定不少,不禁感慨:“我们每回回来真是又吃又拿的。”
“那可不,妈惦记咱们。”
顾承慧看着堂哥堂嫂并肩而行,一个俊一个美,说话时会专注地看着对方,眼眸中只有对方的倒影,会规划明天家里吃什么,商量工作之余下班接四嫂去看电影,那模样真是太般配,她忍不住也想着自己和魏秉年的将来。
“承慧,你的毕业礼物我们可是已经准备好了。”苏茵和她挽着胳膊走路,亲亲热热的,不忘叮嘱好好享受最后的大学时光,“珍惜吧,工作之后会想念念书的时候。”
“说起来我还挺舍不得。”顾承慧怅然若失,长叹一口气,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四嫂,你和我三婶处得好好啊,我之前还听不少人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呢。”
“你都考虑这个了?”顾承安担心这丫头太想嫁,忍不住提前她矜持些。
“不是,我总觉得魏秉年他母亲有点…”
苏茵扬了扬眉梢:“不待见你?”
这般是这种情况。
“不是,是对我太热情了!”热情得她有些招架不住。
——
“秉年,你跟顾厂长他闺女结婚之后,总能让他家给咱家帮帮忙吧。”
昨天两家人见面商量了亲事,魏母今天就对着回家一趟的儿子念叨起来,精明的目光中满是谋划。
“我可跟你说好啊,以前钢铁一厂想挖你过去,我和你爸都同意了,人家多有诚意啊,结果你倒好,偏不同意。这也就算了,后头和厂长闺女好了,还什么忙都不帮,现在马上要结婚了,咱们跟顾家以后就是亲家,那总不能还不成吧?”
顾父也在一旁附和:“你妈说得是,等日子定下来,你找你老丈人说说,给你爷爷家和姥爷家的都谋几个轧钢厂的工作,不能是临时工啊,临时工说出去丢份,必须得是正式工。”
“哎,是这个理儿。”
魏秉年听着这些话,早没有过去的隐忍,直接冷了脸:“以前你们打着我的旗号给亲戚朋友谋了多少好处了…”
“那怎么了?咱们家这个条件,亲戚求上门来我们还办不了,说出去不丢人啊?”魏母嘀咕一句,“你就是太冷性子,我和你爸养大你多少年,半点不知道感恩,我找承慧说…”
“不准去。”魏秉年头一次如此强硬地对父母开口。
“咋?你还要跟我横?”
一家人不欢而散,魏母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仍在骂骂咧咧。
魏秉年从家里离开,转身往轧钢厂去,走到一半却又调头去人民大学。
人民大学数学系教导主任陈先旺四十来岁,发顶有些秃,自我戏称是数学害的,掉的每根头发都是一串串数字的作用。
年近五十,迫不及待想多培养些人才,也希望有更多人才来投身教育事业。
“你真愿意每星期来上几节课?”陈主任看着魏秉年有些惊讶。
他是见识过魏秉年的本事的,不夸张地说,是个天才,可天才性子太怪,平时不爱与人交际,对谁都冷淡,他曾数次邀请魏秉年来人民大学教书,虽说以他的年龄难以让众人信服,可他对魏秉年的能力十分有信心,也愿意说服学校破格提拔他当大学讲师,并且开出了丰厚的待遇。
然而,魏秉年志不在此,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自然更不可能接受与无数学生交流上课。
陈主任扼腕叹息,又担忧这人一辈子找不到媳妇儿,这样的优良基因传不下去…
直到四年前,他见到来人民大学的魏秉年,还以为他改变了主意,谁知道这人居然说是来送对象读书的,说这话时竟然是难得的温柔,吓得陈主任一激灵。
这不是他认识的魏秉年!
时隔四年,这人现在居然主动找来说愿意教书授课?
“成啊!魏秉年同志,你现在的思想非常端正,知道为人民服务,以教书育人为己任,我很欣慰…”
“陈主任,我有两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