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姜离面前叭叭叭算账:“……三只老虎每天就要吃二十多斤羊肉,七只豹子所费只多不少,还有狐狸……”
姜离听得头疼:那咋办。
金濂合上他的账本,认真建议:不如都杀了吧。
反正外国进贡这些珍兽也是为了表示对大明的尊敬之意,陛下您当时接了就是友好的表现了。
远道而来,动物水土不服死掉很正常啊。
姜离:……
什么是活阎王啊!
最后这件事以皇帝收养了这些珍兽为结局,西苑本就设有草场、马房、鹰苑等,如今再加一处虎豹园也不算什么。
不再动用国库的钱,金濂就没再多说。
倒是其余朝臣听闻后叹为观止:陛下您裁减历代先祖贡品的时候,那眼睛都没眨一下啊。
怎么轮到动物身上反而这么舍得?大明的列祖列宗知道您是这样的大孝子吗?
而听说皇帝还特意给异兽所在的园子起名为豹房,朝臣们心中:昏君二字我们已经说倦了……
其实就像这‘豹房’一样,姜离的昏君行径,基本都是从大明的皇帝里‘就地取材’。
大明皇帝自正统以后,爱好五花八门,除了个别正常的肯上朝热爱工作,其余的都是搞偏门:爱修仙的,爱做木工的,爱搜刮银子的,爱小动物的……
怎么说呢,低情商的说法是大明的皇帝多奇葩。
但高情商的说法:现在正好是十五世纪,西方正在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只能说大明皇帝跟世界接轨,跟潮流接轨。
总之,她最近的生活,就是每天看看小说打打麻将,若是想动的话,再去逛逛动物园,玩玩步打球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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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钰,你这会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朱祁钰撸猫的手略微顿了顿,点了点头,只是腹内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先说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作为谈话的缓冲。
“前几日我跟皇兄提过,为着之前边境屯田多有被将领私占的情形,以至于连月作战边关粮草有缺。倒是通州粮仓囤米颇多,只苦于运粮的大车和人手都不足。”
“于尚书便提议可发动百姓一同帮着运粮,按照运粮的石数,将脚银结算给百姓。”
“昨日于尚书还说起,听通州官员回禀,帮着朝廷运粮的百姓中,也有不少妇人呢。” 都是一样的帮着朝廷运粮,也可以按照石数得脚银。
“这不正合了朝廷如今正在推行的《禁绝缠足诰》,所以我想着把这件事来告诉皇兄,是不是让人写了告示刻了贴出去,也是朝廷旌表鼓舞之意。”
姜离当即点头:“好事。”
这才是正确的旌表啊。
又毫不吝啬地夸夸道:“朕这些时日,眼睛和身体都不好,将朝政大事托付给你,朕很放心。”
其实从过来第一天起,姜离一直延续的原朱祁镇的重要人设,便是“用人不疑”。
这个人,当然是特指,王振。
王振真好用,姜离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
正因为朱祁镇原本对王振的厚待宠信太过匪夷所思,倒是让人相信,皇帝对有感情的人就是会这般好,这般信任。
而这半年里,姜离也不断在给朱祁钰心理暗示:都是一家人,朕信得过你。除了‘亲爱的王先生’,最信的就是你!
她是希望朱祁钰放心,能够在代总国政的时候,不要畏手畏脚,总想着这么做皇帝会不会不快,倒是耽搁了国事。
效果还不错。
如果说在禁绝缠足诏之前,姜离还是要保持皇帝身份:因能把满朝文武拖下水的行为,只有她这种昏君能做。
一个明君,或者说一个正常的皇帝桎梏太多,反而是干不出得罪群臣的事儿来。
那么现在,她其实没什么牵挂的了。
姜离现在甚至有一种感觉:像是找了一份工作,晓说裙四尓二尓吾救依四七整理本文发布入职第一年就干完了项目,剩下的工作生涯就是看着这个项目别出什么问题,有补丁打补丁,有bug除bug。
再坚持坚持——
就可以找个时机退位了!
说来明英宗的昏君行为,她才给群臣展示了鬼迷日眼的御驾亲征,还有后来贪生怕死的叫门呢。
虽然她现在北京城门内,没在城门外。
但就跟宋徽宗父子三人一般,地理位置是不能限制昏君发挥的,城外的会替敌人试图叫开自家国门,城内的会主动开门——昏君的杀伤力,实在是比外敌要大多了。
正好也杀杀有些人的小心思。
姜离虽没有去上朝,但并不是不知道朝堂上的事儿。
如今外敌才安稳一点,内斗的苗子又要上扬。
郕王监国理政最重视兵部于尚书,自然就有朝臣觉得自己失意。再加上这几个月于谦多番选调边关将领,自然被贬遭责的就要心中记恨,想要走后门去捞一份军功而没被通过的,也心生不满。
许多人都在等着捏于尚书的错处。
甚至还有人胃口比较大,直接将目标对准了郕王,只等着皇帝好起来后,就去御前含沙射影一下:郕王殿下代政的时候,也太‘勤勉’了些,每日都与诸位大臣议事到晚间呢。
在战况危急之时,郕王点灯熬油地听群臣奏事,是功。
但时过境迁,只要皇帝疑心他与重臣过从亲密,就是过。
人嘴两张皮,只看怎么说罢了。
够了。
姜离也一直在看着:如今战事已然持续了三月,瓦剌起初势如破竹的攻势已经被阻断,此次进犯边境渐露出强弩之末的样子,毕竟马上要到来的冬日对进攻城池的骑兵来说更不友好。
但并不是此次挡住瓦剌就万事大吉,高枕无忧——正如此战暴露出来的大明北境之空虚,九边不再,四卫皆失,如果不能重整边塞,百姓将来还是要受一次次的流离战乱之苦。
正如史册上北京保卫战后,于少保马不停蹄的加强各关口的防御,在景泰帝的支持下,在之前吃过瓦剌亏的宣府、大同、居庸关、保定等地都加派兵力镇守。不但如此,君臣还要算着家底(毕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一边重整三大营改十团营,一边还要重修被打穿了的土木、怀来等北地关隘,提防瓦剌下一次进犯。
而这些,就不该是发生在正统年间的事了。
姜离看着眼前的朱祁钰,神色越发和蔼可亲:算来,郕王跟她一样,也过了三个月试用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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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正在畅想将来美好生活。
朱祁钰却也想起昨晚母亲劝他的话:陛下九月里上了一次朝,听闻明日下元节陛下也能亲行祭祖,可见圣体是一日好似一日的。
你不如早些将代政权柄归还,也免得有人说闲话啊。
此时,见皇帝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朱祁钰就试着说:“皇兄龙体渐安,臣弟又实无能无才,难当大任。”
“再有皇兄也知,臣弟只有一子见济,还总是三病两痛的,如今才入冬,就又着了些风寒,还请皇兄许臣弟卸了这代政之责。”
姜离的笑容戛然而止。
第47章 瓦剌求和
乾清宫。
朱祁钰一气儿说完请辞监国之语,心头也是百般滋味。
一瞬间掠过他心上的竟是常朝上的一幕:某日无逸殿议事,定王振亲信大同镇守太监郭敬‘私卖箭矢于瓦剌’‘延误军机侵吞军饷’等重罪。
他看过手里的奏疏,是边关将领郭登剖肝沥胆之言:因郭敬侵吞军饷过甚,他前两年刚到大同的时候,士卒可战者竟然才数百,马也不过百余匹。*
如今瓦剌攻城,他已与大同士卒约定:誓与此城共存亡。
且不是说说而已,在边境不少城池军堡的将领偷偷携家带口跑路后,言辞已经无法令士兵们相信了。
郭登为了鼓舞士气,索性天天着甲拎剑坐在城门口,表示瓦剌破门我先死。
但除了他这位守将以身作则,要想振作士气,必诛郭敬这等卖国之贼!
朱祁钰其实是见过郭敬的。作为王振的心腹狗腿之一,曾经也是在京城横行的人物。
那日无逸殿,他批红盖印下达处死郭敬之旨。
从前,见不平不快事,只有转头关起自家王府的门当看不到。
现在,却能令行禁止,朱笔之间正是非对错。
这便是只有身份尊贵和手握权力的区别。
因此在昨日母亲点出来后,朱祁钰也骤然惊觉,是的,如此权柄不能无由紧握手上。该他主动早日请辞,莫要与皇帝生出嫌隙,以福招祸。
只是……昨日吴贤太妃其实还百般叮嘱了他一件事,他此时却没有提——
母亲苦劝他:你自年少奉藩京师,是为着皇帝年少登基还无子嗣,如今也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如跟皇帝请命早早去就藩吧,远离京城朝堂,只享富贵尊荣这才是最安稳的!
吴贤太妃的大半生可是完全遵守祖制,后宫嫔妃不不干政。
于是她心里有个很朴素单一的想法:先帝疼爱太后母子,江山社稷留给了他们,那么这天下的好坏也是先帝和当今的事儿!
谁做了皇帝就由谁去承家国之忧重。
吴贤太妃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当时情况危急,皇帝是昏迷前下旨,郕王不得不接。
但现在皇帝都活蹦乱跳去朝上宰御史了,那自家儿子可别干监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赶紧去封地上,做个逍遥自在的藩王!
吴贤太妃甚至取出了积攒多年的私房钱:“为娘在这宫里又没有花钱的去处。这些体己你跟王妃都带走。”她拍着儿子的手道:“哪怕你去就藩咱们母子此生几不得见,也比你在这儿京城让我日夜悬心的好。”
还很实在地悄悄问朱祁钰,此番战时代政,到底也有苦劳,能不能趁机求求皇帝多要点封地钱财啥的,反正是一锤子买卖,将来就藩后无诏不得入京,跟皇帝这辈子也未必能见上几面,别不好意思。
你要是脸皮薄不好开口,为娘试着帮你要点?
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嘛,皇帝答应了是天降馅饼,被拒绝也不亏什么。
朱祁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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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朱祁钰没有提起就藩之事。
因平心而论,皇帝作为兄长对他这个王弟是颇友好的,但,皇帝作为天子,对朝政就完全不友好了。